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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将阿音从山上接下来,猎户叔家又会成为李家沟汉家婚礼的娘家,然后再按照汉家习俗接到李君阁家里,这就算是接上了,两方周全。
因此其实婚礼,从九月初四晚上就要开始。
上山队伍必须精挑细选,苗家接亲队必须十人以上,全是男的,老少倒是不拘,但是要求也高,必须能吃能喝能扛还能跑。
老的必须配偶健在,家庭和睦,最好儿女双全;小的必须父母双全。
其中最重要的人,一是“司酒”,即男方主婚人;一是“中人”,即男方证婚人,这俩还得能说会道,仪表堂堂。
因此这队伍,必须有长期跑山和苗民相熟的药师叔做司酒,能说会道善于随机应变的文化表演队副队长王焕邦做中人,苗娃这个两边规矩都懂的混血做军师,带上护林队的一大帮子,还有猪儿虫王从军这等好奇宝宝,然后司星准扛着摄像机也兴致勃勃地加入。
初四下午,队伍正式出发。
苗娃扛着一根五尺长的箐竹,青枝绿叶,全根全梢,不生虫眼根部带泥。这个必须全程用左肩膀扛着,上面系着一只大公鸭子,中途不能换肩膀,以示今后新郎新娘有如竹子万古长青,永不变节。
万大力等人挑着担子,还有一只九斤重的大红冠子公鸡,一头杀后去毛留内脏的两百多斤,头顶上还系着一个彩绸绣球狮子头大黑猪。
还有两担高肩箩筐的彩色糯米饭,每筐饭面上放着几十个染色的彩蛋,两个白瓷花碗,两双新制红色竹筷两双,一坛用红纸封固的糯米酒。
李君阁说道:“各位,前几天送定的时候就因为不懂规矩丢了大脸,那现在只能认打认罚当乖乖。我这媳妇就拜托大家了!猪儿虫,给老子好好表现!”
朱朝安信心十足:“放一百个心,交给我们了!保证把阿音妥妥帖帖地带下来!”
药师叔笑道:“朝安,到时候上了寨子,来酒就喝,来菜就吃,不能有一分推脱,否则就是脏了我李家沟的班子!”
朱朝安摩拳擦掌:“这个好说!别的不行,吃喝从来都是强项!”
李君阁开车送他们到林场溜索那里,木头叔和木头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人群过来就端着蒸好的一盆夹沙肉过来,笑道:“这排场可以的,上去全都不准拉稀摆带!来来来,先垫吧垫吧,一会好过酒卡子。”
一行人坐着溜索上山,在林场整顿好了队伍,苗娃扛着竹子打头,药师叔和焕邦叔其后,中间是护林队扛着迎亲礼,猪儿虫王从军司星准压阵。
刚走出去一里地,就见前边拦着一张横条桌,一群苗家姑婶,拿着酒海,提着酒壶,端着酒杯,早就候在了那里,一见队伍过来,嬉笑着一拥而上,拧耳朵的拧耳朵,揪鼻子的揪鼻子,逮着队伍就是一通灌。
药师叔被灌了两杯,赶紧讨饶:“哎哟待会儿还得展礼,使不得使不得,后边,后边那帮子后生随你们折腾……”
然后万大力也觉得有点猛,赶紧说道:“这还要下力呢,醉了使不上劲,后边,后边那几个空手的,随你们折腾……”
然后猪儿虫王从军司星准还有几个空手等着轮换的护林队员就被包围了。
司星准呵呵一笑,拍了拍扛着的摄影机:“这还带着拍摄任务呢,一定要把阿音的婚礼全须全尾的拍下来……”
然后他也被放过了,剩下猪儿虫王从军还有几个刚换下肩膀的护林队光棍儿面面相觑。
猪儿虫说道:“呃……我们可不可以投降……”
一个苗族大妈笑道:“有那么容易!姐妹们,上!”
然后就没法看了,王从军见势不妙,喊一声:“跑!”抱头就往寨子里跑去。
姑婶们嘻嘻哈哈在后边追。
刚跑出去没多远,又被第二道酒卡子拦了下来,然后就真跑不掉了,于是又是一通灌。
等来到寨子边上,一行人已经经过了四五个酒卡子的折磨,好些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
进入寨子的木头门坊那里张红结彩,路上横架着一张长条桌,左右门枋各悬着一具能盛酒的大牛角,育爷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叫“拦门酒”,刚刚那些只属于小打小闹。
见接亲人到了,育爷爷笑呵呵地举手轻轻一挥,这回就吓人了,一群姑婶上来,每人拿着一支牛角,里边的米酒起码六两。
除了药师叔和焕邦叔他们还有执行仪式的任务可以少喝外,其余人等每人被灌了两牛角酒。
猪儿虫和王从军眼神都开始有点打飘了。
苗家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迎亲队进入了寨子里,来到寨顶大屋里边。
堂屋中摆着两张长条桌,靠神龛的那里摆有一只熟公鸡,熟鸡被切成了几大块,又重新拼合成原样,大腿,翅膀和爪子这三样必须完整,切断不得。
然后旁边是一个大木盆,里边是煮熟的猪头、猪肝、猪腰、猪心、猪肺、猪蹄。
还有一盆糯米饭,三碗酒。
其余整个桌面,则摆满了丰盛的酒肉。
然后育爷爷欧奶奶音爸爸妮妈妈坐了正中位置,右边依次坐着药师叔,焕邦叔及同行接亲者。
左边坐着女方家司酒银匠爷爷、中人阿冲叔及陪客的亲友。
周围站着许多向接亲人献彩礼带的姑婶,以及其它各寨来的客人。
司仪是育爷爷请来的老朋友,就是黔州那边池沟乡的老坎爷,当年育爷爷和老阿扁山下斗鸡那场,就是老坎爷做的裁判。
宾主坐定,屋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老坎爷站了出来,即以少许酒和供品酹于地上,口中念念有词,这是祭祀祖宗神灵。
然后站起身来开始赞颂:“佳日和祥,良夜顺昌。嘉宾辉耀,高戚钦光。娇女出嫁,金丹成双。祖宗规礼,子弟遵详。祝愿宾主两家亲上加亲,和成玉美,祝愿新郎新娘白头偕老,福寿齐康!”
仪词说毕,老坎爷端了两碗酒敬给两方的司酒。
药师叔和银匠爷爷同时默声起立,各自滴酒于地祭祖,然后交杯着饮。
接下来老坎爷取过两只鸡腿,交给药师叔和银匠爷爷各一只,然后药师叔和银匠爷爷互相交换,表示双方从此有吃有穿。
这个不能吃,两人将交换的鸡腿放在桌上。老坎爷给双方又各斟上一杯,两人再次交杯,意即新郎新娘福寿双全。
这次交杯后,药师叔从衣袋里掏出备好的一枚金币,双手呈送给银匠爷爷,作为礼金。
老坎爷赞辞道:“雄鸡衍庆,大道成乾;黄金敬献,佳偶结缘;儿女合好,亲朋证见;繁宗接代,安乐无边!”
紧接着老坎爷同样给双方中人各端一碗酒,焕邦叔和阿冲叔亦同样默声起立接酒,隔桌交杯。
老坎爷又取两只鸡翅膀递上,焕邦叔和阿冲叔接过后也互相交换,表示双方从此搭好亲戚桥梁。
老坎爷赞辞道:“翅架金桥,两家合好;祖宗欣慰,神灵佑保;玉珍相遇,阴阳比爻;和美一生,子孙昌浩!”
这礼走完,育爷爷将一个白纸包裹的三根稻草芯和纸币扎成的草标递给老坎爷,老坎爷打开检验过后,又将草标交给了药师叔。
苗家对草标非常看重,草标在苗家人眼里,不仅具有记事、凭证、教育、传递信息、消灾等功能,还有驱鬼、杀鬼的作用。
外出赶场,走亲访友,路过保寨树,岩爹,岩妈;或者做完每件劳活,又或者庄稼遭虫病灾等,打草标插在那里,可以保佑平安,丰收。
夜间出入,怕有鬼跟在后边,打草标放身后路上,也可以将他们拦住。
第743章 苗家婚礼
同时它还是所有权的象征,收集柴草,遇到峰窝,药材,又或者砍树,开荒等,先打草标者先有。
草标均用芭茅或茅草制成,因为苗家人认为芭茅草似刀剑,能驱鬼杀鬼。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婚礼。
药师叔将草标接过,也打开来验看,之后贴身藏好。
白纸意味着新娘一身清白,钱币表示钱财不尽。
稻草芯,既表示心心相映,又寓意五谷丰登。
而分出的三个草疙瘩,左边一个表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右边一个表示从即日起这门亲戚久长久远,常走常交。双方不要随便听信他人间离,听到谣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个草疙瘩扎成一束,则表示两亲家从此团团结结,互相帮助,如出现问题应由双方家庭解决。本着对草标负责的态度,和睦共处。
因此这草标看似最不起眼,其实反而是这场婚礼中最重要的东西。
接亲队伍中司酒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从这一刻起保住草标,因为它代表着这门婚事的法律效力。
直到小心翼翼地将草标带回去交给新郎家,插到新房门口,司酒的接亲任务才算顺利完成。
这时药妈婆婆和阿代奶奶走上前来,药师叔引着所有接亲人起立,由两人一边念着苗语祝词,一边给每人腰间系上两条苗绣的腰带。
这是苗家独有的“拴花飘带”礼。
两条腰带是主带,这之后就该女方家族,亲友给每个接亲人分别赠送各自带来的彩礼带,同时一一敬酒。
花飘带一律悬吊在主人家最先所横拴的主要彩礼带上,接亲人当中,如有与女方家房族或亲友有亲戚关系的,则还要加系一条。
因此,女方家族、亲友越多,敬献的花飘带也就越多,接亲人越感到光荣,女方家越感到体面。
阿音下山这两年来,悬天寨可谓一天一个样,苗家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家家户户早都准备好了苗绣花飘带,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每个接亲人的腰间都吊满了彩礼带,猛一看去,好象每人都穿上了一条百褶裙。
苗娃就更夸张了,因为他还是寨子里的亲戚,得到的花飘带尤其多,腰部以下都快变成一个大球了,现在看上去就象一株花里胡哨的园林树。
不过这酒是真受不了了,以猪儿虫的豪情都架不住,只能闭着嘴巴做动作,任酒水往脖子里流。
礼节到此,由严肃庄重转为轻松欢乐,满屋宾客都为他们欢呼喝彩。
拴彩礼带结束,接着就是寨子里各家各户向阿音赠送礼品了,育爷爷事先交代过不能送钱,于是有的送衣服,有的送布料,有的送银饰……
接下来就是通宵玩乐,宾主开怀畅饮。
上了年纪的人,就在堂屋和外边敞坝上喝酒唱歌;
至于接亲的护林队小伙子们则被悬天寨的姑娘们拉去了游方场,在篝火下交际唱歌跳舞玩乐。
至亲至好的姐妹们如阿代,则在闺房里边陪伴阿音,说着惜别话语,唱着伴嫁歌,一曲曲,一首首,都是对新娘幸福美满的祝福,非常优美动人。
药师叔听着里屋的歌声,笑着对育爷爷道:“老把寨,实在是感谢你培育出阿音这样的好闺女啊,好在嫁得不远,上下现在也算方便。”
育爷爷笑道:“就我家阿音,唉,说句老实话理事倒是可以,性格真不是当乖媳妇的料,这是好在山下有个能容她的皮娃。”
药师叔笑道:“这就叫儿孙自有儿孙福,皮娃那二不挂五的性子,要没有阿音拘着,能像现在这样带着大家往前程奔?这娃在以前就知道打鱼摸虾,自打阿音下山后才开始干起了正事。”
“他给山上山下设计的这条路子,早在七年前就弄好了,一个人藏着掖着,说是没有干这事儿的人,拿出来乡亲们一点好处捞不着,那就只有便宜外人的份!呵呵呵,要不是遇到阿音,现在眼前这番西洋景,只怕都还在图纸上呢!”
育爷爷端起酒来:“来,那就再替小辈儿们高兴一个,他们现在做的事业,我们是看不懂喽……”
这酒一直喝到天将拂晓,差不多到了该催促新娘出阁的时候了。
药师叔笑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苗娃你去游方场看看,把接亲那帮子都都给我抓回来,光知道和妹子耍,正事还做不做了?!”
苗娃嘻嘻哈哈地去了,好一阵子才把队伍抓了回来。
司星准就没法看了,衬衣都被扯得七零八落,这娃长得太招女生喜欢,又在寨子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虽然知道他有女朋友,就是那个安安静静的涵秋丫头,可还是被热情的苗家女生们逮着机会调戏了个够。
猪儿虫脑袋还晕着,这娃被逮到了游方场上就一头栽倒醉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全醒。
王从军尚算清醒,不过他年纪本来不大,又一直在政府机关呆着,难得放浪形骸一次,现在嗓子也哑了,那是不懂苗家运气吐声的唱法,全凭肉嗓子拼歌留下的后遗症。
护林队里几个小伙子看着门口挤着的苗寨小姐妹们,满脸通红,现在天亮了,开始知道害羞了。
小妹崽们咯咯笑,山下汉娃子太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