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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深夜。
聚龙旧社,一座类似于九龙城寨的大型贫民窟里,黑仔华、水房赖、拳王涛、石忠祥四位和安乐头目正围聚一张方桌前,表情轻松,怡然自得,搓着麻将,十几个和安乐打仔身穿短衫,挤在小木屋里保护大哥。
“唰!”
“唰!”
两支缠着白布,沾满汽油,火光腾腾的火炬,猛的被人甩到木屋屋顶。
火蛇在屏幕窟狭小的楼距,散乱的垃圾,及一间间木屋当中,迅速化成一条火龙。
“三条!”
黑仔华打下一张牌。
一名马仔推开木门,出声喊道:“华哥,有人放火啊!”
“慌什么慌?”
“有火灾打给消防署,或者把水喉打开放水咯。”他在马仔面前倒是气派十足,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马仔叫道:“是九江、潮汕的大圈仔们打进来了。”
水房赖摸起一张牌,用手指轻轻揣摩,眼神飘忽的说道:“放火杀人。”
“岂不是绝配?”
“啪!”
他码好牌:“碰!”
拳王涛气道:“晚上手气真臭!”
木屋外,零散的枪声响起,十几秒的时间,枪声就变成密集,当中大部分是手枪声,还夹杂着一些步枪的声音。
星空上,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三架消防直升机忽然抵达,直升机挂着水枪开始向下扑灭火蛇。
大圈帮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聚龙旧社里居然有两百多名和安乐的枪手,大圈帮枪手们怎么打都打不进来。
要知道濠江三大帮会,每个帮会注册人数大约都是万人左右,其中九成是外围打工仔,帮忙放贷、拉客,拉皮条。
一成是能够帮忙做事的打仔,敢抄刀拼命的亲信也就是几百人,愿意持枪火并的亡命徒,每个帮会都只有一两百人。
前段时间三大帮会就相继损失了百余人,打仔力量已经捉襟见肘,两百多个枪手藏在屋村里,就等于完全放弃守酒楼、夜总会。
社团丢掉这些场子就等于丢掉财路,是非常要命的,短短时间就会让社团分崩离析,没有十全把握夺回来的人,根本就不敢打“游击战”。
九江帮谭建海见到后路都被人包抄,瞳孔里充满震惊之色,畏惧的后退道:“你们。”
“你们不是和安乐的人。”
飞麟穿着白色运动服,踩着球鞋,向前一步迈出一步,举起手枪道:“飞麟。”
“认识吗?”
谭建海眼神惊骇,不可置信的道:“义海十杰!”
“嘭!”
飞麟扣下扳机,眼神冰冷,一张侧脸被火光照亮,五官菱角分明,异常伟岸。
“顾头不顾腚。”
“你怎么出来行?”
他带着三名手下一步步离开现场,一扇带着火的门板砸下,大火中,九江帮新晋话事人的尸体都没留下。
……
九江街。
十几辆面包车飞速闯进路中,急刹在一间间夜总会,酒吧,按摩房面前,一间店铺门口平均停着两辆车。
每辆车上冲下七八名刀手。
众人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挥刀把灯牌,门牌,砍断、砸烂,继而闯进店铺当中,打翻看场小弟,剁残马仔,大声呼喝道:“洪门濠义堂办事!”
“闲杂人等,全部闪开!”
客人们匆忙散去。
崩牙驹拉开一间按摩房的玻璃门,右手白布绑着一把砍刀,刀锋上鲜血淋漓。
六名兄弟站在背后。
有胖有瘦,有高有低,每个人长相各异,身上却都染着鲜血,眼神平静的望向街道前方。
他们眼里没有太多的兴奋、凶恶,也没有畏惧、恐惧,就像在办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崩牙驹解开右手的白布,把刀甩落在地上,一步步走上街道。
这群人的名字叫七小福!
……
耀哥脚步匆匆,身穿长衫,来到办公室站定说道:“坐馆,何先生的小儿子致电拜访,希望宴请您明天晚上在濠江葡京酒店用餐。”
张国宾翻着一本书,推推眼镜,有点意外:“何鸿笙的小儿子现在才十一岁吧?”
“何家现在就让一个小毛孩来跟我谈,怎么,打定主意要开始争家产了?”
何鸿笙一生有娶四房夫人,共生有十一女、六子。
最大的女儿已经36岁,最小的儿子还没出生。
何氏家族的宫斗大戏,历来是东亚奇闻。
据说,这次何先生受伤,何家内部已经乱成一锅粥。
张国宾心里有点害怕:“妈的,这群狗崽子不会想把姓何的搞死,把脏水泼我身上吧?”
“没人管理澳娱集团是件小事,大不了交由霍先生的家族来管,影响我张某人商誉可是件大事。”
耀哥急忙解释道:“并非是何鸿笙的仔,是何闲先生的儿子。”
张国宾眼神微眯:“何闲先生的家人都出面了?”
耀哥苦笑道:“何老先生毕竟是濠江的华人代表,濠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就算不关何先生家族的利益,小何先生出面沟通也很正常。”
“可能是受了澳葡政府的委托吧。”
张国宾点点头:“小何先生的面子还是要卖的,伱帮忙回个电话,明晚我会如约赴会。”
“明白。”
耀哥拱拱手道。
小何先生时任濠江银行公会主席,濠江华人商会副会长,完全继承了濠江王的官面影响。
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前途不可限量。
正所谓,虎死不落架,威风犹在,对方才是葡澳真正的土皇帝。
第二天。
傍晚。
濠江码头。
三艘游艇缓缓停稳,一行人跳上码头,乘坐车队前往酒店大门。
飞麟、阿耀、东莞苗、打靶仔四人跟在坐馆背后,望见一个身穿西装,戴着眼镜,长相白白嫩嫩的年轻人上前伸手欢迎:“张先生,久仰大名。”
“在下何华。”
张国宾握住他的手,欢笑道:“小何先生,何老先生是我的偶像,可惜未曾逢面,今天能见到小何先生也是我的荣幸。”
“可以一睹何先生之余风。”
何华憨笑两下,抬手请道:“张先生,里面请。”
他在包厢里的主位上坐好,吩咐餐厅上菜以后,就很客气的讲道:“今天我呢,其实是以濠江华人商会的名义,来邀请张先生晚宴的。”
“张先生以前一直在香江、内地做生意,据说也国际生意都有所涉猎,今天终于来濠江投资了,这对濠江的未来发展是一件幸事,我希望邀请张先生加入濠江华人商会,不知张先生意下如何?”
加入濠江华人商会好处不小,既可以占濠江政策便宜,涉及其他行业,又可以多一重保障。
叠好特殊人士马甲。
集港澳台三地影响力与一身的男人。
很难倒台啊!
张国宾脸上立即就浮现笑容,举杯敬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这一杯敬何先生。”
何华开心的饮下这杯酒,舒爽道:“我早上看见安乐公司换了牌子,现在改名叫作濠义公司,看来张先生是把杂鱼都清理干净了。”
“我们是不是要做点正事了?”
第683章 濠江落幕
“何先生,请讲。”
何笑道:“大丰银行有意进行房地产开发,希望邀请义海集团共同入局,成立合资的房地产公司。”
90年代初期,濠江迎来一场房地产大涨,一直到90年代末期结束。
张国还以为对方是要跟他讲和,没想到,第一句先开口谈生意,心情一下就愉快很多。
有钱赚。
谁不喜欢?
小何先生的格局马上突显出来了。
张国宾感兴趣道:“有大丰银行在濠江作为支持,义海集团出人出力,房产开始的脚步一定很快。”
何透了一个政府面消息:“濠江政府即将进行大规模的老旧民居拆迁,做好渔民上岸工作,楼市是有利可图的。”
“我何家经商没有盖楼的经验,但是有一间银行、一间水泥厂,可以提供银行贷款和水泥出售。”
“利息、价格一定优惠。”
张国宾懂了,许诺道:“只要何先生的价格合适,义海集团马上就能签合同。”
何举起酒杯,满面春风:“两家公司签完合同,葡澳当局会优先给我们批地。”
“干杯!”
两人面带微笑的对视一眼,昂首举杯饮下。
濠江地区的房地产规模不大,毕竟,岛就是那么大,人就那么多,需求有限,曾经葡澳当局穷。
濠江人更穷。
人人都没钱,楼市做不起来,加上又有赌业一大块招牌压着,濠江真正做楼市起家的大老板没有。
历史上,90年代初期,濠江地产都是香江公司入局,本地公司承建,承建公司尤以三大帮会为主。
拆迁,沙泥,抹墙灰,一桩桩赚钱的土生意,都离不开地头蛇,崩牙驹真正名声大噪的爆炸案。
其目标就是为了争夺濠江楼市的承建权,90年代初的濠江,哪家社团接到地产大单,哪家社团就能红。
不过,现在葡澳当局靠赌业赚了点钱,赌业的利澜也分到市民们头上,已经到一个可开发阶段。
何闲家族是不做地产,赌业等生意,但手上把持着大丰银行,银行主都喜欢放贷,自然都会对房地产行业感兴趣。
一来可以放贷给地产公司标地,二来可以放贷给业主置业,双面收息,利益巨大。
两位大老板在88年决定90年代初的行业走势,就算是顺势而为,影响到整座澳岛的民生。
这一波楼市风潮中置业的濠江市民,未来都只会涨,不会跌,很有好处!
何放好酒杯,伸手进西装内袋,忽然掏出一个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压在桌面递出去道:“这是濠江司警局的高级督察,石岐嘟的名片,麻烦张先生交给手底下人的去联系,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把濠江名声给打臭了,对你对我,对司警局都不好。”何打趣道:“你看,这回司警局都专门托人让我传话,麻烦张生了。”
张国宾接过名片,很自然的收进口袋,捏着衣边,微微点头:“何先生说的对,和气生财,你姓何。”
“我也姓和,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哈哈哈。”
包厢里,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
张国宾回到车上,第一件事就是取出名片,递给前排的飞麟:“找到崩牙仔,让他不要再打了。”
“牌面已经够漂亮,清一色可以慢慢做,大佬要赚钱了。”
飞麟在副驾驶扭过头,接过名片:“识得啦。”
“大佬。”
崩牙驹是一个非常醒目的人,当天收到名片就让兄弟们收手,既给濠义堂休整的时间,又给黑白两道一份面子。
前几场急功猛打拼下来,别看公司一天扫两条街,堂口兄弟们的损失也很大。
大圈帮注定会被扫到角落。
濠义堂在有洪门的支持,即将吃尽濠江的时代红利,一涨一落,差距彰显,清一色只是时间问题。
石岐嘟在濠江司警当中则是“雷洛”式人物,名号不如雷洛响,但,该有的能力都有。
崩牙驹跟他勾搭上以后,天天好酒好菜,暗暗送礼,最后竟然认他做了“契爷”,有石岐嘟帮忙,崩牙驹更是顺风顺水。
镜湖医院。
ICU。
何老板面色虚浮,躺在病床上,低头一口口吃着瘦肉粥,皮肤不带血色的惨白,看起来垂垂老矣。
医生护士24小时监控,子女日夜守在陪护区,家里的律师,会计师都在,生怕错过什么临终遗言。
三位姨太,八位子女,大小全都在站在床前,一颗颗人头目不转睛看着他,看到何鸿笙心底都有点发渗,张开嘴,问道:“澳娱的情况怎么样了?”
“公司运转很的好,没出甚么大问题,几名叔父一直守着家呢。”正房长女何朝英语气冷淡的说道。
何老板点点头:“外边呢?”
二姨太道:“笙哥,执行爆炸案的罪犯已经自首,警方怀疑有幕后主使策划,调查还在进行。”
“澳督派人来询问你的安全,港岛的霍先生,包先生,李先生也都有致电慰问。”
何老板皱起眉头,放下汤更:“说点我不知道的。”
二姨太表情复杂,迟疑道:“水房反水,改了名跟和义混,现在是洪门濠义堂,九江帮跟濠汕帮连输几场。”
“和字头正式踩进了濠江。”
“张国宾也跟小何勾搭上,两个人一起成立了地产合资公司,一边在标地,一边在运河沙,另一边在产水泥,分工的挺明确。”
何老板看了她一眼:“伱知道的也很详细。”
二姨太道:“我们错过了濠江的楼市。”
何老板摇头道:“不是错过了什么,而是我这辈子只配做一个赌档佬了。”
人贵在自知,其实被炸一次,未免不是坏事,否则,尾巴翘上天,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