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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黄道舟无语了,一脸黑线!
张芳芬大笑起来,道:“养儿胜似父,要钱干什么,哈哈哈……”
黄道舟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尴尬!
下午,黄瀚见到了和成文阁一起来学拳的钱爱国后,把黄道舟写好的信交给成文阁,麻烦他爸爸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带去。
钱国栋在刘庄镇工作了七八年,由于农机站经常跟下面的大队、生产队打交道,很是熟悉那里,带封信而已,收信人、地址写得明明白白,哪有可能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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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公社是棵长青藤
谁知道钱国栋是个场面人,得知这封信是给黄瀚的亲舅舅,居然没有让农机站的手下去送。
要知道他手底下几十号人呢!而是亲自骑着自行车去了张家庄大队。
此时的农机站真的很吃香,因为他们管着整个镇子辖区的大队、生产队的农业机械。
大忙时节调派拖拉机是否及时,直接关系到大队生产任务的完成情况。
钱站长带着一个跟班主动跑来张家庄大队,大队支书丁丈高当然要热情接待。
丁支书听说钱站长是特意来找六队的张禹根,立刻派大队潘会计去喊人。
黄瀚的舅舅就是张禹根,他也有文化,是第六生产队的会计,负责计工分、分发口粮。
忽然间见到风风火火赶来的大队会计,说家里有亲戚在大队部等着,张禹根顿时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禹根家也是穷得底儿掉,没有自行车,上街都是靠两条腿走路,一来一回要走接近三十里。
但是今年这个情况就会发生改变,因为家里有二小、六小去了东北做建筑工,老五学车工满师,去了镇办厂做临时工。
潘会计催得紧,猜不出来人是谁也得去看看啊!
虽然张禹根心里笃定地认为是大队支书搞错了,我家哪有这么牛逼的亲戚,自己坐在大队部打扑克,却使唤会计跑三四里路来六队喊人。
满心忐忑的张禹根坐上了大队会计的自行车,来到了大队部发现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要见他的人,他根本不认得。
“你是张禹根吧!幸会幸会!我知道你不认得我,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钱国栋,第一个身份是黄道舟的好朋友,第二个身份才是刘庄镇农机站站长!哈哈哈……”
钱国栋很热情地上前握住张禹根的手不断上下摇摆。
张禹根流汗了,一是天太热,二是真不适应这种场合,他只能被动握手,口中道:“钱站长啊!你好、你好!”
“我今天是特意来帮黄道舟送一封信给你,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别急着回去,我做东,请你好好喝一杯!”
听到这话,大队支书连忙开口道:
“钱站长,你这是啥意思?中午当然是我们大队做东,肯定要留张会计喝杯酒,让你做东像话吗?这不是打我的脸,打我们全大队的脸吗?”
大队就是村,村里有个给上面来人做饭的妇女,手脚麻利得很。
几样蔬菜田里现摘,炒一大盘鸡蛋,杀一只鸡,弄点花生米,再弄两三瓶三水粮食酒,六七个人就开始推杯换盏吹牛逼。
为什么戏称基层干部都“酒精”考验?说实话,国情如此,下到基层不抬起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喝酒吹牛,还就真难以跟群众打成一片。
但是钱国栋貌似很适应这样的氛围,一边擦汗一边斗酒,很快就和大队支书、会计称兄道弟,还要他俩以后多多照顾新交的朋友张禹根。
他告诉张禹根,如今张芳芬可不简单,在街上买了房子准备开一家叫做“事竟成”的饭店。
他还跟张禹根大谈黄瀚那个外甥更加不间单,学习成绩全年级第一,他的儿子都认黄瀚做了大哥,成天跟在黄瀚后面混。
张禹根越听越糊涂,这才三四个月没见面,妹妹、妹夫就发达了,没这样的可能啊!
这位钱站长莫不是喝高了,说胡话呢!
钱国栋真是久经考验的好干部,不到半斤五十二度的粮食酒下肚哪里会醉?
他拿出黄道舟的信交给了张禹根,让他现在就看,如果要写回信就在这里写,他晚上回家时就可以捎给黄道舟。
张禹根看完信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看来妹妹家是发达了,还想到了秀儿,让秀儿去帮忙管吃管住还一个月给三十块。
太好了,一个大姑娘在生产队挣公分,晒得跟泥鳅似的只不过值十块钱一个月,不管以后怎么样,只要把这个夏天做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张禹根也不傻,知道一客不烦二主,趁热打铁替秀儿向大队支书请假,他当然不会说是去挣钱,而是说姑姑想秀儿了,要让秀儿去街上陪她两个月。
此时的社员没有自由,每天都要出工下田劳动,身体不舒服可以请病假,请事假批天就很难了,张禹根居然直接开口替闺女请假两个月。
放在以前哪有可能,但是在今天就不算个事,丁支书大手一挥,道:
“出工、出工,都是瞎折腾,唉!人心早就散了。
禹根啊!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能让秀儿在城里住着就让她去吧,能住多久算多久。
找个城里的婆家才好呢!如果我实在交代不过去再跟你说一声!”
没想到请假怎么爽利,张禹根心情舒畅,想喝酒,他端起酒杯,道:“丁支书、钱站长、潘会计……我敬你们一杯。”
丁支书不喝,道:“禹根啊!你不是诚心敬酒!”
“我是真心实意啊!”
“那你为什么不一个个敬?你一个人举杯我们六个都干了,这也叫敬酒?”
“是我不对!我失礼了,我一个个来,丁支书你随意,我干杯!”
“哎!这还差不多,我先陪你走一个!”
丁支书一口把酒闷了,然后倒过来给大家看,笑道:“感情深一口闷,禹根老弟,我够意思吧!”
“谢谢支书,谢谢!”
“酒桌上不说谢字!拿行动表示!”
“拿什么行动啊?”
大队会计笑道:“当然是再敬一杯,好事成双啊!”
张禹根恍然大悟,连忙把两个喝干的杯子满上,端起自己的酒杯道:
“我再敬丁支书,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酒桌文化真厉害,张禹根这个老实人哪里玩得转?
三玩两玩就喝大了,坐不了自行车,潘会计推着车陪着他走,看到了张禹根家门才回了大队。
老远就传来张禹根的歌声:“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他哪里知道马上分田到户,常青藤将要枯萎,藤上的苦瓜将要彻底解放,超过一半社员成为了县里、市里甚至于省里繁华地段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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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泛酸水
“今天怎么了,去大队还喝上酒了?”黄瀚的舅妈葛兰英闻到了张禹根一身酒气太奇怪。
“秀儿,秀儿,好事!大好事啊!你姑妈让你去她家帮帮忙,一个月还要给你三十块钱呢!”
葛兰英根本不信,道:“秀儿,给你爸爸弄水洗脸,别听他的,在发酒疯呢!”
“去去去,我是读书人,什么时候发过酒疯?秀儿你自己看,这是你姑父特意让人家农机站钱大站长送来的亲笔信!”
葛兰英惊讶道:“农机站站长帮着黄道舟送信?你真的没有说胡话?”
“跟你说不着。”
“啥意思?你说清楚喽!”
“你不识字,看不懂信,跟你说得明白吗?”
“又臭拽屎,识字了不起啊!下田算双公分啊?还不是穷酸一个!”
见老婆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张禹根立刻认怂偃旗息鼓,这些年来他已经受够了,不想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秀儿来,把信读给你妈妈听,省得她搞不清状况瞎咧咧!”
原本也是不相信的秀儿读了信后顿时乐不可支。
她实在想不到大姑妈家忽然间就发达了,居然有能力开一家饭店。
说实话,秀儿真的受够了,家里这日子苦也就罢了,还没有了盼头。
确实如此,这时没有分田到户,人民公社社员每天都得下田上工。
农村人的三伏天真不好受,悯农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就可见一斑。
秀儿道:“姑妈让我去帮忙,只要管吃管住,哪怕不给钱我也乐意呀!干嘛要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去好不好?”
玉儿听到这话急眼了,道:
“我也要去,我不要在生产队上工,那些二流子成天都在说下流话,姐姐不在身边,他们肯定更加瞎说得满口吐沫星子。”
黄瀚舅舅家六个孩子,四男两女,两个女儿排行是老三、老四,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
老大张月生、老二张菊生已经结婚分家单过。
现如今老二和仅仅十六岁的老六张吉生今年跟着建筑队去了东北,应该是参加建设大庆油田。
三水县是远近闻名的建筑之乡,一半以上的乡镇都有建筑队。
八零年开始,应该是有一两万建筑工人在参与建设大庆油田。
这个工作给许多已经穷得快撑不住的农村家庭带来了希望。
一个农村家庭只要有一个人能够进入建筑队去东北干八个月,哪怕只是一个卖傻力气的一个小工,回家后都能分四五百块钱。
东北很冷,建设大庆油田的建筑队一年至多能够干八个月。
为了赶时间,来自三水县的建筑工都是玩儿命干,那种要钱不要命的干劲儿,不知道吓住了多少为祖国献石油的工人大哥。
这种不怕苦、不怕累,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的工作精神,使得三水建筑打出了自己的名头,后来成为三水县支柱产业之一。
黄瀚至今都记得六小张吉生的话:
“去大庆油田搞建筑真苦啊!成天累得站着都能睡得着,虽然一个月能够挣城里人双倍的月工资,但是这苦一大半城里人都挨不下来!”
三水县去了太多建筑工,但绝大多数是咬牙坚持连去三年。
因为干三年不出事,不累垮了,挣到手的钱能够回老家砌三间一厨,办酒席娶媳妇。
每年都去的除非是干部或者技术员,小工都是透支体力在硬撑,他们真的坚持不下去。
还有一个情况很实际,第一年出来时家里一穷二白,有了赚大钱的机会谁不玩儿命?
第二年家里就已经吃穿不愁,又是老人积极性就差多了!
第三年就能够拥有新房子、新媳妇,再遭那罪的动力更加不足喽!
舅舅家老五张秋生长得瘦弱,是兄弟姐妹几个中读书最好的,高中读了一年肄业,去学徒了,后来到了镇子上的一家机械厂做临时工。
他不具备去东北做建筑工挣大钱的条件,因为他的体力太差了,还不如秀儿,这辈子打架没赢过一次。
如果老六张吉生跟五哥张秋生打架,一个人能打他三四个。
现在家里挣工分的是张禹根夫妻俩和老大夫妻俩、秀儿、玉儿两个。
农民上工已经没有了一丝积极性,有力气也不愿意干活儿,用来打打闹闹说荤话,尤其是发现一起上工的人群里有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的时候。
秀儿泼辣,有敢胡言乱语的直接拿扁担砸,玉儿小两岁,胆子没有姐姐大,不敢下手打人。
见玉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秀儿安慰道:
“我不去上工了,你干脆装病也不去。我先去姑妈家看看,如果真有活儿做就给你带信,大不了三十块钱我们两个分!
反正我受够了上工,永远都不想和那些人一天到晚磨洋工。”
“我不去上工恐怕不行,爸爸负责记工呢!本来上工的人就说我家出工少,这样一来还不知道会惹多少废话!”
“管他呢,队里一年到头也发不下几块钱,我们有得吃有得住还怕啥?”
“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我怕个屁!就怕爸爸……”
“呼噜,呼噜……”
酒劲儿上来的张禹根已经睡着了,两姐妹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
葛兰英道:“秀儿啊!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姑妈家也是穷得底儿掉。
黄道舟还是个臭脾气,才几个月没见面,他家怎么可能发达了?”
“妈妈,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眼姑父的原因,还不是人家是读书人,不太爱跟你这个文盲说话?”
“切!谁稀罕?跟穷酸说话能长肉啊?我最不喜欢你爸爸和你姑父喝点酒后就泛酸水!两家都穷得叮当响就是因为他俩酸的!”
“嘻嘻、哈哈……”
秀儿、玉儿笑弯了腰……
第二天,秀儿不是一个人来的,那是张禹根不放心,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