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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总不能真的看着你妹妹就这么”后面的话韩氏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终归是母女天性占了上风。
程雅心中稍许有些安慰,咬了咬牙道:“这样吧,等我回宫,去求太子。”
“不成。”韩氏断然否定,“雅儿,我知道你心疼微儿,但总要替自己着想。”
这时候其中一名宮婢催促道:“太子妃,该回宫了。”
程雅表情一颤。
“雅儿,你出宫不宜太久,该回去了。”老夫人出声道。
韩氏同样道:“回去吧,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听娘的话,回去后莫要惊动太子,且等上两日再说。”
程雅不得已站了起来,最后看妹妹一眼,眼眶忍不住湿了,哽咽道:“祖母,母亲,三妹有个什么事,你们一定要知会我一声,等回去我先请最好的太医过来瞧瞧。”
“在国公府时你外祖母就请遍了名医,依然不见效。微儿的事,你就莫要多管了。”韩氏道。
程雅坚持道:“母亲就让我给三妹尽点心吧,自她小时候,我陪她的时间就不多,入宫后三妹每次来陪我,姐妹二人想说个贴己话都不大方便,我这当长姐的,委实愧对妹妹。”
老夫人最是喜欢这个成为太子妃的孙女,开口道:“韩氏,你就依着雅儿吧。手足情深,这才是名门淑女该有的品性,若都像雅儿这样,何必让人操这许多心。”
程雅轻声道:“祖母,三妹还小,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妥,您就看在孙女份上,莫要和她生气,多多教导就是了。”
“好,雅儿,你放心回宫就是,祖母都依你。”
“多谢祖母,我就知道,祖母最是疼我。”程雅口中这样说,心中却在苦笑。
母亲当年强嫁过来,一直不得父亲尊重,脾气强硬的祖母更是看不惯她,可怜三妹一出生就伴随着还未来得及序齿的那个弟弟的夭折,自幼受尽了亲人冷遇。
而她,说是最受宠的孙女,又岂会不明白,祖母最喜欢的从来都是程家的嫡长孙女,而不是她程雅
等程雅走了,老夫人片刻没有多呆,抬脚回了念松堂,其他人宽慰韩氏一番,陆续散了。
程雅请来的太医果真对程微的昏睡束手无策,两日后,韩氏已是坐不住,决心再去卫国公府,老夫人却不同意。
婆媳二人正在念松堂僵持,丫鬟禀告道:“老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老夫人怔了怔,看一眼韩氏,道:“把二公子请进来。“
不多时,细棉布帘子挑起,一个青年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二十上下,身量颀长,明明神情憔悴难掩焦急,依然遮不住与生俱来的优雅风华,一进门就单膝跪下,声若清泉:“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对于这个自远房过继来的便宜孙子,在以为次子不在人世的那几年,老夫人是挺上心的,后来次子回来,就渐渐淡了。这几年眼见这个孙子越发出众,不但跟着老卫国公学了武艺,还拜在了当世大儒顾先生的名下,态度便又热络了起来。
“快起来吧。”
程澈站起,老夫人不由吃了一惊:“澈儿,你不是随顾先生游学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见惯了这个孙儿如松竹般清雅的模样,此刻见他衣衫凌乱,眼中满是血丝,竟是有些不敢认了。
“祖母,孙儿听闻三妹在外祖家受了伤,现今如何了”
第三十九章 最了解妹妹的是哥哥
“澈儿是如何得知的”老夫人孟氏眼神蓦地一紧。
对这个一日比一日出众,占着二儿子嫡长子名分的孙子,孟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心知,于礼法上,正儿八经过继来的孙子谁都得承认,可是,次子是她最得意喜爱的儿子,想着将来次子的一切都要优先这个孙儿,而两个亲生的儿子却要靠后站,她就有种不可言说的郁闷,于是对这个孙儿总是下意识地防备着。
出门游学的人,竟能得知程微在卫国公府受了伤,这事还真有些稀奇了。
孟氏神情的微妙变化并没有瞒过程澈,他半垂眼帘掩去眼底淡淡的嘲意,声音透着疲惫:“孙儿在途中偶遇了陶家兄弟,听他提起的。”
“陶家兄弟澈儿说的可是你大舅母娘家的”孟氏对这些小辈记得不是太清楚,当下看向韩氏。
“正是我大嫂娘家的侄儿。前些日子儿媳听大嫂提起,然哥儿在京城呆不住,去荟城了。”
早在程澈进来时,韩氏心底就隐隐松了口气,这儿子虽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多年下来总有感情,且他行事妥当,当下这乱糟糟的时候,总算有一个能分忧的人了。
老夫人孟氏恍然:“是听你提起过,然哥儿这次进京,是想要拜入顾先生门下吧”
“是呢,可惜然哥儿进京时,顾先生就带着澈儿去荟城了。”
老夫人孟氏看程澈一眼,这才露出笑意:“也难怪你们能在途中遇到呢。”
程澈耐着性子听老夫人说完,问道:“祖母,母亲,那三妹现在何处人如何了”
听程澈再次提起程微,老夫人心中不快,懒得回答,只淡淡瞥了韩氏一眼。
韩氏开口道:“微儿在飞絮居,现在还昏睡着。”
程澈骇然失声:“母亲,三妹难道昏睡至今这算下来,已有二十余天了”
“不是。”韩氏解释道,“原是好了的,前两日太子妃来了,大家一起过去看她,微儿不知怎么又受了惊,就又昏睡了。”
“祖母,母亲,那我先去看看三妹”
“澈儿”韩氏喊住程澈,“你总要换洗一下再过去。”
“等儿子看完三妹再说。”
程澈匆匆赶到飞絮居,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不由加快了脚步。
“二公子。”巧容黑着脸站在廊下,想着欢颜得以在屋内伺候姑娘,而她却只能吹着冷风盯着小丫鬟画眉煎药,于是脑海中幻想出一个欢颜模样的小人儿,她拿了一根绣花针正戳的起劲,忽见一个青袍男子自远而近走来,晨光下似山涧的潺潺清泉,让人瞧了满心的烦躁都涤荡一空,不由眼睛一亮,款摆着腰肢迎了上去。
程澈淡淡点点头,错开一段距离,与腰肢扭摆幅度略大的丫鬟错身而过,脚步在药炉前落定,盯着那黑褐色的药汁问:“这是给姑娘喝的”
“是呢。”见是二公子,正扇着炉火的小丫鬟画眉忙站了起来回道。
见画眉和程澈搭上话,巧容暗暗后悔刚刚煎药的不是自己,忙凑了过去:“二公子,您来看姑娘吧,婢子去给您通禀一声。”
程澈抬眸:“姑娘不是正昏睡么,和谁通禀”
他不喜这丫鬟的眼神,当下未再看一眼,抬脚往内走去。
巧容素来反应快,只怔了一下就追上去:“婢子给您带路”
她扭动着腰肢走进去,迎面遇到端着洗脸盆出来的欢颜,忙道:“欢颜妹妹,把盆子给我吧。”
一边伸手去接一边嗔道:“不是说了等药煎好了我来替姑娘净面么,姑娘不喜欢水太热。”
欢颜盯着巧容的腰,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巧容姐姐,你腰抽筋了么当心摔了脸盆。”
这话犹如一道利剑直戳巧容心口,她甚至忘了二公子还在,当下柳眉一竖,斥道:“欢颜,你这小蹄子”
“要闹出去闹。”程澈斜睨过来,淡淡说了一句。
也不知怎的,明明是淡淡的一句话,不像大公子训人时端着世子的架子,亦不像三公子训人时那样一本正经,可巧容就是不敢多言了,端着洗脸盆低头往门口走。
她一紧张就忘了恢复正常的走路姿态,腰肢扭得反而更厉害了,可这回手中多了沉甸甸的洗脸盆,一迈步洗脸水立刻撒了些许,脚踩上去顿时一滑,就听咔嚓一声,腰扭了
欢颜稳稳接住差点被巧容摔出去的脸盆,恨铁不成钢地道:“巧容姐姐,你瞧,我就说你腰抽筋会摔了脸盆吧,幸亏我一直注意着呢。”
巧容哆嗦着嘴唇差点气昏了,偏偏又怕身后的二公子着恼,只得硬着头皮扶着腰一步一步向门口挪去,疼得直打哆嗦,等出了房门就瘫成了一团。
程澈抬手拨开通往内室的珠帘,就见一个形容消瘦的少女静静睡在床上,无声无息,寂静骇人,像要被宽大的锦被吞没了一般。
他快步走过去,视线落在少女内陷的脸颊和尖尖的下颏上,不由一阵心疼,执起她的手,轻声唤道:“微微”
睡在床上的程微睫毛微动。
视线一直未离开少女面庞的程澈眼神一紧,手上加大了力气,再次唤道:“微微”
程微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一颗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滚落。
程澈忙自怀中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白色细棉布帕子替她轻轻拭泪,帕子一角绣着两只偏胖的蜻蜓,格外惹眼。
“微微,你听得到二哥的话,是么”程澈只觉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柔声道,“对不起,二哥回来晚了。”
他说着,忽然感觉到握着的手一动,不由眼睛一亮:“微微,二哥答应你,以后再不出远门了,你早些醒来吧。”
一连昏睡了两日的程微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总少了几分睁开眼睛的力气,此刻听着程澈的话,心中急得不行,拼命去抬眼皮,想看一看多日不见的二哥。
程澈见程微对他说的话有反应,许诺道:“微微,你醒来,二哥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那次不是说,想听鸳盟记的故事吗当时二哥没讲给你听,等你醒了一定给你讲。”
睁不开眼的程微心中大急。
鸳盟记的故事她想听很久了,据说是一位病死的小娘子借着他人肉身还阳,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的故事。
这话本流行已经有两年多了,她还是无意间听人提起后缠着二哥给她讲,偏偏二哥拉了脸不同意。她干脆悄悄遣了小丫鬟去书斋买,买回来后还没来得及翻就被二哥抓个正着,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二哥再也不给她讲故事了。
是以,这鸳盟记对程微来说,是横亘了两年的求而不得,诱惑不是一般的大。
她急得额头都见了汗,可要睁开仿若千斤重的眼皮,似乎还是差了一点儿。
程澈仿佛能感受到幼妹的焦急,一边用帕子替她拭汗一边又抛出一个诱饵来:“这次随先生去荟城游学,发现荟城有一种叫鸳鸯奶卷的小吃,二哥尝了,奶香浓郁,酸甜适口,你一定喜欢,只可惜那东西易坏,不能带回来。”
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的程微听了又着急又委屈,心道二哥越发的坏了,她虽睁不开眼睛,但听得到,怎么不直接把鸳盟记读给她听还有那什么鸳鸯奶卷,既然易坏,又何必巴巴说出来,让她听得到吃不着
小姑娘正郁闷着,就听程澈慢悠悠道:“不过,我觉得微微一定爱吃,就缠着那做鸳鸯奶卷的婆婆学会了。”
程澈嘴角含笑望着程微,就见她睫毛抖了抖,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四十章 没有不会撒娇的小姑娘
“微微,先不要急着睁开眼。”程澈忙用帕子遮住程微的眼睛,温声叮嘱着,“你睡了太久,等适应一下再睁开,不然会伤眼睛的。”
白帕下,程微眼睑轻轻跳动,一串串泪花悄悄滚落下来,很快把帕子打湿了。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一直不用睁开眼睛,这样,就不用看到二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
可是,她怎么敢不努力睁开眼睛,要给她讲故事的二哥,为她学做鸳鸯奶卷的二哥,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不要二哥出事。
而第一步,她要做的就是睁开眼睛,面对。
“微微,你怎么哭了”见从来都不爱哭鼻子的幼妹落泪,程澈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微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二哥,我才没哭,我只是眼睛有些疼。”
她说着抬起手,把覆在眼睑上的帕子抽开,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张清俊的面庞,只是比起素来熟悉的样子,多了几分憔悴和狼狈。
“二哥,你怎么”程微抬了手想去摸程澈布满血丝的眼,抬到一半僵在那里。
熟悉的闺房陡然变成山林土路,一个个遮了面的人手持弓箭利刃缓缓逼近。
濒临死亡的恐惧,令跌落下马车的程微险些窒息,下意识揽紧了扶起她的人:“二哥,他们是什么人”
蒙面人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大笑:“小娘子,不是说了嘛,我们是打劫的”
“劫匪”程微几乎要尖叫。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劫匪这种东西
又有几人凑近,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