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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
浩然正气宗有一个规矩，所有真传弟子在获得宗门真传之前都必须去学堂当至少一年的教书先生，去传道、授业、解惑。
所以洪子宁年轻时也曾经当过教书先生，在学堂里带着一群弟子朗诵诗书。
那个时候他便觉得，全天下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学堂里的琅琅书声。
读书声继续响起，法相也继续前进。
当刑世的法相距离镇南峰只剩下最后一百米时，峰顶之上的众人已经可以清晰看到洪子宁此时的模样，看到鲜血彻底染红了对方的衣衫。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腾空而起，陆续有人冲出镇南峰，朝刑世的法相冲去。
这些留守在镇南峰上的弟子，修为都不算太高，真正厉害的人此时都在前方参战。
所以这些人知道自己等人对魔主来说无异于蝼蚁，自己的攻击也没法对那尊法相造成任何影响，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啪！
第一个冲出去的弟子还没靠近刑世的法相就被一股磅礴的气机碾压成了一滩血肉！
然后是第二团猩红色的血雾在刑世法相身前炸开，接着是第三团、第四团……
即便是死，这些人至少也做到了当初的那句誓言：
“魔道不除，我等绝不退到镇南峰之后半步！”
洪子宁感知到身后的动静，惨然一笑。
这些赴死的弟子并非都是儒家弟子，但在他看来，这些人都具有真正的浩然气。
此时刑世的法相已经抬起右臂，准备朝镇南峰砸去，而洪子宁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恍惚间，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年轻时候当教书先生时最喜欢的一句话：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何谓儒家无量？此中自有真意！
“嗯？”
正在‘缓慢’抬臂的刑世突然一怔，他发现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读书人似乎死前有悟。
“可惜，太晚。”
刑世心中冷笑。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一凝。
天地之间，清风徐来，近乎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快速朝此处涌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七）
西南群山突然刮起了大风，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
海量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朝镇南峰汇聚而来！
刑世的法相凝聚了自身十几倍的磅礴力量，这是三境合一，接近满境的通天手段。
而洪子宁此刻召来的天地元气在力量上竟然还压过了刑世！
刑世察觉到洪子宁临死前有所领悟，这份领悟并非悟的是三境合一，而只是单纯对儒家无量境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洪子宁从儒家先贤写的这篇诗词中悟出了儒家无量境的真义！
天地之力无穷，我借之一用，亦是无量。
“子宁啊，你要记住，读书亦能读出天地齐鸣！”
这是洪子宁的第一位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洪子宁突然放声大笑，此时他全身每一处窍穴都在发光。
随着越来越多的天地元气被他招来，他竟是借着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彻底撼动了刑世的法相！
镇南峰上，一众正道联盟的弟子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千米多高的巨大法相竟被洪子宁推动着不断后退！
轰隆！！！
一道雷霆落下，似乎代表着刑世心中的愤怒。
紧接着是两道、三道……十道、百道雷霆齐落！
达到天心境后可以引发天劫，比如李行引发的纯阳之雷，但要像此时刑世这样同时引落上百道雷霆，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刑世的‘天心我意，乱世浮沉’本就适合以我心代天心，他的天心境要比其余人的天心境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再加上此时他召唤出了天道法相，拥有比远超自身十几倍的力量，所以引发的天劫才如此夸张。
上百道雷霆将洪子宁召来的天地元气彻底击散，刑世这才稳住了身形。
不过就这么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经被洪子宁推出了几百米的距离。
“本座倒要看看你能维持这份巅峰姿态多久？！”
刑世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间。
儒家无量境可以打出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此时洪子宁在无量境上更进了一步，这让他在极限之上又迈出了好几步！
但正如刑世所说，这份巅峰姿态是难以持续的，否则所有武者就不该去追求三境合一的满境，而是都跑去苦修儒家无量境了。
洪子宁闻言一笑，神情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坦然。
遗憾是因为他在临死前才有这份感悟，如果能更早一些就好。
不过至少在他死之前，他没有让刑世摧毁镇南峰，所以他可以坦然赴死了！
“诸位——”
洪子宁突然高声喊道。
他的声音借着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传遍了整个西南战场。
下一秒，他整个人大放光明！
磅礴的天地元气化作一道道清风环绕在刑世千米法相的周围，竟是将刑世牢牢束缚住了，让他无法再向前迈出半步！
而洪子宁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镇南峰，洒然一笑，就此消散人间。
与此同时，他最后说的几个字也响彻西南——请除魔！
所以洪子宁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是：
“诸位，请除魔！”
……
一条小溪之上，两道人影快速掠过，然后是一连串炸雷般的响声，溪水不断炸起一道道高高的水柱，整条小溪几乎在眨眼间就被磅礴的气机炸得全部脱离了河床，露出了底下的淤泥。
“太弱！太弱了！太弱了！”
聂云安一边大喊，一边施展无音之刃疯狂地朝林锦斩去。
与此同时，周围还有一道道巨大的凶兽虚影疯狂地朝林锦扑来。
空中有一道道雷霆落下，这是林锦引落的天劫。
此时他身前有一面水波荡漾的圆镜，正是羽化门的绝学‘幽湖琉璃水镜天’，而且他还同时施展了‘天心道体’，如此才勉强挡下了聂云安的攻势。
两人的境界相差不多，都是不坏境巅峰＋真气境巅峰＋无量境第一层境界，聂云安的修为虽然比林锦更深一些，但林锦的真气境属于道家真气境，能够调动所有种类的天地元气，手段多变，足以弥补修为上的差距。
而且林锦手里还有飞雷桃神剑在手，在攻击力上应该更占优势一些。
但聂云安同时还身负无忧一脉的传承，将无忧一系的绝学融入到原身的武功中，使得‘无音之刃’的杀力和变化都更上层楼。
最重要的是他动用了法则之力‘兽性呼唤’，配合‘嗜灵之劫’形成双劫双杀，而且因为之前的‘三恶道’修行，他的‘嗜灵之劫’更强了！
林锦身为道家天才，一颗道心原本也算非常稳的，但碰上聂云安的这种手段，立刻就觉得把持不住。
他没有陈克敌那份‘无敌心境’来镇压体内几十亿细胞中爆发出的野性，所以越打，体内气机越是紊乱，心境越发不稳，各种招式也用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状态，聂云安自然一路压着林锦打，并且不断用言语羞辱对方。
从进入梦境世界到现在，聂云安总算在此时找到了一点高手的感觉。
羽州之战，他被比自己低一境的陈克敌按着锤，最后被李行吓得只能逃命。
几天前的大战，他对上的是莲心大师，也难以撼动对方的内天地和佛家心境，打得很憋屈。
现在对上新晋绝顶的林锦，聂云安总算是爽了一把。
几乎同时，两人都感应到了远处的那份天地气象。
“这是……洪子宁死了？！”
聂云安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林锦此时大部分精力都在镇压体内汹涌的原始兽性，倒是没有因为此事而有什么反应。
“洪子宁已死，下一个就是你！”
聂云安对林锦狰狞地笑道。
……
一处云彩之上，姚松林挥动衣袖，周围云海翻涌，一座天宫虚影浮现，琼楼玉宇，天花乱坠、仙女起舞……一派仙家景象。
姚松林脸色剧变，猛地转头看向镇南峰的方向：
“洪兄……”
身为道家绝顶，他对气运的感知要远强于他人，此时他能明显感知到属于洪子宁的那份儒家气运正在消散，这说明对方的性命恐怕已经不在了。
歘！！！
就在他分心之时，一道紫色的光柱突然从那座天宫的正中央冲出，仿佛是地狱之门洞开，无数污秽之气和魑魅魍魉出现，将天宫的仙家气象彻底破坏。
姜戈持枪从那道紫色光柱中走出，他也没有急着攻击姚松林，而是转头看向镇南峰的方向，面露激动之色。
他虽然没有感知到气运的变化，但一位绝顶强者的死亡自有其气象，只要是具备天心境的武者都会有所感应。
姜戈转头看向姚松林，大笑道：
“洪子宁已死，现在你们要拿什么挡住吾主？不如降了吧，哈哈哈哈！”
“诸位，请除魔！”
忽然间，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姜戈的笑声。
姜戈神情一僵，而姚松林则感知到属于洪子宁的那份儒家气运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一分为二，朝某个方向飞去。
“你笑得太早了！”
姚松林对姜戈冷笑道，随即一掌重新攻了上去。
……
【正道联盟五位绝顶之一的洪子宁已死亡，目前死亡人数2/3】
洪子宁身亡的第一时间，梦境世界里的所有武星眼前都浮现出这样一行字体。
正在和杨泽金交手的李行微微一怔，因为分心，身上又被划出一道剑痕。
红艳和王东耀两人负责封锁李行的空间，并且出手拦下李行引落的纯阳之雷，而杨泽金则发动‘绝杀之剑’攻击李行，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如果没有内天地中存储的九天元气，李行现在的伤势恐怕会很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觑了杨泽金，对方比他和洪子宁预计中的战力还要强出一筹！
实际上这和‘三恶道’修行有关，通过‘三恶道’修行，杨泽金的‘饿鬼道’武功得以更上一层楼，战力又提升了一些。
另一边，陈克敌在看到那行字体后也有刹那的分神，而和他一起联手攻击魔将裴启新的莲心大师和叶正中眼里也闪过一抹悲伤。
三人的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他们还没杀掉裴启新，刑世就已经杀掉了洪子宁。
洪子宁战死得太快，直接打乱了正道联盟所有的计划！
身为绝顶强者，本就没那么容易死，当初李行和林锦能斩杀夏侯敬，最主要的原因是夏侯敬太轻敌，根本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死，而且也不了解李行的手段。
而裴启新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陈克敌等人，所以采取的战术就是能苟就苟，一点都不冒进，以保命为第一目标。
如此一来，三人自然很难快速斩杀他。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拖住此人，我和叶掌门去对付刑世！”
莲心大师突然说道。
现在已经顾不上斩杀魔将了，重要的是必须有人去挡住刑世，莲心和叶正中联手勉强能比得上洪子宁，所以只能由两人去挡。
他话音刚落，两道青色的流光划破天际，朝这边飞来。
这两道流光分别冲入李行和陈克敌的体内。
“这是……”
叶正中一愣，认出了这是属于洪子宁的儒家气运，只是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在死后将自己的气运一分为二，赠送了给了李行和陈克敌！
“诸位，请除魔！”
当两份气运落下后，洪子宁最后的话语从远处传来。
声音还未消散，李行和陈克敌几乎同时气息暴涨！
那位读书人最后留给这人间正道的，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十方斩魔，再战魔主
当洪子宁留下的那道儒家气运注入李行体内后，李行立刻不由自主地切换到了无量境。
他的无量境是‘无双’特性带来的，并不完整，只达到了‘不惑’层次，而且使用的次数还有限。
之前连续几天，每天听洪子宁读儒家典籍一个时辰，李行就已经隐约感觉自己的无量境变得更加完整了，有破境的契机，只是还差了那临门一脚。
而如今获得了洪子宁赠予的这份儒家气运，李行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一股浩然之气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周围的天地元气则快速朝他体内涌入。
杨泽金脸色一变，一剑刺出，要扰乱周围的天地元气，影响李行破境。
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行的破境太过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