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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脚步匆忙的走了,秦凝目送她离去,便把目光转到了猪棚那边。
猪棚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郭军义的黑脸膛在门缝后边抬着,正努力的往秦凝家这边看。
他见秦凝看向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没有退回去或者关上门,反而像是等待着什么似的。
秦凝暗自叹气,回了屋,和花妹妹项月英叙话了。
花妹妹果然是赵进明说的那样,问着秦凝昨天的情况,忍不住的抹眼泪,说:
“你契爹回来一说,我就心跳的一夜没睡,哎哟,这平时咱们烫着一点都痛得不得了,结果那种黑良心女人,还把你关在火里!你契爹说你没事,一点没伤着,可我想,你就算没伤着,也害怕的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呢!”
秦凝安慰她说:“契娘,我没事了,当时昏昏沉沉的,倒也没怎么害怕了,坏人自然有恶报的,今天我们去公安局录口供,看见……”
秦凝把今天发生的事,删删减减的说给大家听,盛刚的事便不说了,主要是秦梅芳的惨样,秦凝特意的给大家描述了一下,众人都是如释重负,并开始就这个事情,发散性的议论了起来。
秦凝就叫了项月英说话:“四姐,你跟我到房里去说会儿话吧,正好我有点事要交代你。”
项月英跟着秦凝起身,说:
“你有什么只管吩咐我,我看看你很好,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人都不放心,我爹不在家,我娘下午的时候出工听人议论你们这儿的事了,急得不得了,我就赶紧来看看,还得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秦凝没答她,拉她在床沿坐下来。
这年代,大部分农村家庭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坐,都是坐在床沿的,秦凝家也这样。
秦凝说:“你别急。我要跟你说的,不是干活的事。”
项月英今年十九岁了,鹅蛋脸,浓眉大眼,很英气的样儿,以前在地里出工的时候晒得有点黑,但在乡下,也算得上黑里俏。如今帮着秦凝做节约领,好久没有在地里出工,皮肤好了很多,看起来便更好看了一些。
秦凝看着她的脸,问:“四姐,你现在,有人给你说媒吗?”
项月英有些惊讶的抬眼看看她,不禁抬手戳了戳她脸,笑着说:“哎哎,妹妹,你有了对象,就问起这些来啦?你干嘛呀,不害臊呀?”
秦凝认真的说:“你先别管我干嘛,你只告诉我,你现在有对象没有呢?”
项月英看她这么认真,敛了笑,说:“没有。退了上回那个亲,左邻右舍总是有很多风言风语的。唉,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结婚。”
“那之前那个亲事,到底怎么退的,你给我说说。”
项月英头一低:“唉,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嘛!”
“说说看吧,我想听听。”
项月英脸色很不好看,很委屈,说:
“唉,你想听我就说呗。当时你不是说了嘛,也别太委屈人家,最后跟人家谈一次,看看那个男人的态度。
那我觉得也对,毕竟也耽误了人家两年,我还想着,哪怕他知道要退亲了,他能站出来骂我几句呢,我说不定还能跟他过日子,毕竟能讲话不是?那我就跟着媒人和我爹一起去了一趟。
到了他家,媒人心里也不高兴嘛,毕竟是退婚,就先跟他们直接说了,我们去就是退亲的,要是他家觉得不妥,那就直接说个钱数,我们这边看着赔钱就是。
然后他父亲就很生气,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最后他们家哥几个商量,说要我们赔两百块钱。别的兄弟还吵吵的呢,可我看他就坐在那儿,死不吭气,像没事人似的,那我就啥也没出声,我真不想跟一个木头过一辈子,我最多不是不结婚!
后来,我爹把带着的两百块钱给了媒人,媒人帮我们家给了他父亲,然后他们一家就围着那儿数钱,他还是跟一个木头似的坐着不动,我就催着媒人和我爹回家了。就这么个事,你说我有啥好说的,那个人,就是比死人多口气罢了,唉!”
项月英深深的叹气,秦凝摸摸额头,说:“那个木头,是不是叫郭军义?”
项月英抬眼:“你怎么知道?”
“呃,你先别问,我一会儿一块告诉你。你先跟我说说,退亲以后,你家和他家还有消息来往吗?我的意思是,你家会知道他们家后来的情况吗?”
“当然没有了,毕竟离那么远。不过……”
项月英有点犹豫的顿住了,秦凝挑眉:“不过什么?”
项月英眼里有点哀愁:
“不过,就是今年过新年的时候,媒人……媒人娘家是和那个木头家一起的嘛,好像媒人回娘家以后,来和我娘说过一回,说那个木头偷了家里的钱,失踪了,他们家找了好久,也没找着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娘骂了我好几回,说,那人可别出什么事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我造的孽。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着这个事,反正现在没有人再给我家说媒。
我自己也无所谓,真无所谓,我现在就想着怎么挣钱,我哥嫂打听了好久,我哥的病,说沪上的医院,要是去做个什么手术,装个东西在心脏里头,病情能好很多的。
我嫂子的病也是,只要注意着些,还是可以生一个孩子的。所以,我就想努力挣钱给他们治病,我自己的事,我压根也不再想了。”
秦凝听她说完,就直接说:“四姐,郭军义,在我们这儿。”
“什么?!……嗷!”
项月英惊的一下子站起来,头就撞在床顶板上,她捂住头揉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凝,连连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在这干什么?他怎么找这儿来了呢?”
秦凝拉她坐下,说:“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坐下,我好好的说给你听。”
秦凝把周彩凤和毛玲娣怎么看见郭军义,又怎么拉回她家,怎么住下来的事情,细细的跟项月英说了。
眼看着项月英惊讶得张着嘴都合不是,秦凝开始说自己的看法:
“四姐,这个人,我观察了很久,我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当然,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定,我只说说我看见的。
他当日昏倒在雨里,是因为发烧烧糊涂了,他这种性子,心里一定是挺喜欢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结果你给退婚了,估计他觉得心里太委屈了,才会生病。
而他身上藏着钱,住在我们这边这么久了也不舍得用,吃饭都是吃的百家饭,衣服都是我良保叔给了几件旧衣服,用的都是我们家和周彩凤家丢掉的东西。
不管多难,他怎么都不舍得花那两百块,我猜测,他心里是想把钱还给你们,然后,这事能算过去了。
听起来,这种人艮得可以,但是怎么说呢,世上的事情,没看见结果,很难说哪种性格又是最好的,他虽然有点艮,但是他在害我的那个女人勾引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顺着竿子就上,他有他的做人原则和标准,这一点,是值得尊重的。
而且他动手能力挺强的,农活、泥瓦活什么的,都做得非常好,他也不是完全不开口,就是没说到他心里,他就不开口这样。
我探过他口风,他心里,非常念着你的。刚才在外头,我看见他探头探脑的,应该是知道你来了。你心里,怎么想?”
………………………………
第338章 笨蛋教傻瓜
项月英全程怔怔的听着秦凝说话,这时候秦凝问,她也只是茫然:
“我,我不知道,我……都忘记他了,这么久的事了,我真的想不到他会……他会拿了钱跑出来!这……我真的不知道。”
秦凝叹了口气,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的坐在床沿边好久,秦凝问:“那,你想见见他吗?”
项月英皱着眉摇头:“我不知道。妹妹,真的,我脑子里一团乱,我……实在是……太意外了,他这是干什么呀?”
秦凝说:“我觉得,他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就是,心里有你,放下不,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项月英就沉默了。
秦凝看着她的神情,说:“我是觉得,这个人,并非一无是处,你和他,真的是缺少接触的机会,相处太少了,如果你们彼此了解一些,兴许有不一样的想法也未可知。”
项月英依然沉默,过了许久,吞吞吐吐的问:
“妹妹,我刚才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来,你娘说……你,你那个对象,嗯,你们一定是一开始就喜欢上的吧?毕竟,他长得……虽然脸上燎伤了,但瞧着就是不错的,我是说,你们一定是不像我这样的吧?”
秦凝低下头笑了。
她和成屹峰第一次在公共汽车上见面的场景、她对成屹峰大吼的话语,便已经浮现在脑海里。
她嘴角轻勾,笑意在眼里,说:
“当然不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我就骂他了。我们认识快要四年了,也是到这次他回来,我们才真正的定下来,我这可比你时间还久呢!”
项月英很意外:
“不能吧?我瞧着他的样子,很活络的人,可不是郭军义那种木头!他没着紧的讨好你?怎么要那么久呢?”
秦凝依然笑着:
“四姐,我觉得,这个和性格其实关系不大,活络这个事就更很难说了,有的人光活络了一张嘴,那又有什么用呢?而木头,如果真的木头木脑完全没有自己主意的话,郭军义也不会从家里拿了钱跑出来找你了。
你要问我这些事,可有点问错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凡事,总要讲心意吧,反正我是看见了他的心意,我才愿意的。你自己也想想吧,反正我把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项月英便又沉默了。
秦凝没再劝,拍拍她肩膀,说:“那,随你吧。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机器。”
秦凝把项月英带到西梢间里,指指搁在一个木头架子上的两架针织横机说:
“四姐,现在节约领你是做得很好了,大姐三姐她们都能上手了,但咱们不能指着一样东西赚钱,我这还有这种编织机,你要是学会了,那可是咱们清溪公社独一份的本事。
本来我想自己学的,但我实在太忙了,我想找个人专门的去沪上学这个技术,你看看,你感兴趣吗?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让你去。”
项月英好奇的看着针织横机,还探头到横机下面去看挂着的衣片,问:
“这样啊……这个东西,就是织出毛衣的啊?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难啊。”
秦凝点头:“应该不是特别难,就是要知道一些针法要怎么操作,我估计有个一个月,就能学会了。你想去吗?”
项月英眼里的好奇很浓烈,但也很犹豫:
“想学。只是,一个月啊,小凝妹妹,我就是不太舍得我现在赚钱的事儿,呵呵,你也知道的,我们一家实在太穷了,要不是你帮衬,我们家都不知道怎么过呢,现在每天只要踩踩洋机就有钱拿,我一日都不舍得歇。
你这个,能再过几个月去学吗?到了夏天,那些节约领不是没那么急着要吗?要不然,我夏天去学?”
秦凝摆摆手:“不能等夏天了。我这个机器拿回来好久了,一直放着没用,要生锈了,得快点用起来。赚钱的事情不担心,你出去学习,花了时间,我一天也给你工钱。”
“啥?小凝妹妹,你让我去学习你还给我工钱?你快别傻了!那我可不要!你有听过哪个学徒到师傅家学手艺,竟然还要拿工钱的?哎唷笑死人了!”
项月英更加惊讶了,还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
秦凝一本正经的想要转换她观念: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不是去师傅家当学徒,你这个是技术员,你以后学会了,只帮我做事,你付出了时间,所以我要付你工钱啊!”
项月英完全听不懂,都糊涂了:
“啊?我……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不管是什么员,可学手艺就是学手艺,学了手艺是自己的本事,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拿你的钱啊?
妹妹,既然你说这个机器要马上用起来,那咱们马上用起来就是了,你要让我去学,我去学就是了,你帮我们家那么多,咱们不谈钱,要谈,是我给你钱才对嘛!”
目前农村里徒弟学手艺不要钱、还要孝敬师傅的思想根深蒂固,秦凝看着项月英一脸懵,也不想再一下子说服她,见她同意了就无奈的摆手,说:
“好了好了,先不说钱的事好了。那么就是你愿意去,对吗?”
项月英点头:
“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