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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情况就是，证据去哪里找？
“现场认定正当防卫，有问题吗？”刘支队问起了这个问题。
“一会儿魏局过来，让领导拿主意吧。”庄支队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四十，接着道：“已经在路上了。”
“好。”
。。。
短暂的沉默后，白松说道：“现在还有不少证据可以查。首先是姚磊买的酒在哪里买的？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推算姚鑫的所作所为，姚鑫筹划这么久，很多东西估计也都做了防范，但是她可以怂恿姚磊，却不能彻底决定姚磊做什么。姚磊买酒的地方我们可以查，然后追监控，说不定可以把姚磊的嫌疑洗掉。除此之外，姚鑫肯定以为火灾能毁掉一切的东西，但是还是有漏洞，比如说发泡胶，我们需要找到姚鑫购买发泡胶的记录。”
“发泡胶？”刘支队疑惑道：“白探长，这个是怎么回事？”
白松这才想到这个情报没有共享。
刘支队明显听出来这是个重要情报，但白松现在说出来就显得很不尊重人了。虽然白松是上级部门，但是情报共享是应该的。
想了想，白松讲述了发现的过程，然后道：“我在刑科所那边有点朋友，连夜找人家做了检测，刚刚得知是发泡胶，用来做密封的，发现的位置很不对劲。当然，如果不是两扇窗户贴合得紧，不被火烧掉也被水冲烂了。”
“白探长手下果然都是强将。”刘支队自然知道白松是忘了跟他们说这个，但是白松这么一解释，也就是下台阶了，他肯定也不会追究。都是几十年的工作经验了，这种事太正常了，只是在会议室他必须得有这个威信罢了。
“也算是偶然。”白松道：“两扇窗户玻璃碎了，但是铝合金还比较坚固。”
“好，这方面我们得全力去查，包括姚鑫以前夜不归宿去的地方也得查，估计这就是她分馏丁烯和丁烷的地方。”刘支队道：“除此之外，白探长还有什么补充吗？”
“液化石油气不仅仅是液化气的站有卖，很多便携式火锅也存在小罐子的液化气瓶，这个很好买，我们需要大幅度的排查。”白松说道。
刘支队看了看白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七百零九章 梦
“还在为案子发愁？”柳书元端着一碗放了三个鸡蛋的面条，放在了白松的桌子上，“把这个吃了。”
“大家都休息了？”白松捏了捏太阳穴，把手里的材料放下。
这是姚鑫的初高中的档案，还有姚鑫的几位老师的口述录音……刚刚各部门联系的。
“都休息了，就差你了。”柳书元顿了顿：“还有我，马上睡。”
“嗯，这案子已经不急了，人也等于是抓到了。”白松用手搓了搓脸，接着问道：“你吃了？”
“吃了。”柳书元有些欲言欲止。
白松拿起筷子，挑起了面条，斜着头用嘴吹了吹，看到柳书元的表情，不由得停顿了下来：“怎么了？”
“我感觉你有点难受。”柳书元道：“我明白你为啥难受。”
白松刚要说话，听到柳书元后面的一句，嘴角微微动了动，接着停顿了下来。也就是停顿了半秒，他接着低下头，吹了吹面条，要往嘴里送的前一秒，白松道：“我们是执法。。。”
后面的话，就着面条就吃下去了。
。。。
这案子，白松已经搞明白了，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沉默者的反抗。
这种案子白松听说过，多发于离异家庭和离异重组家庭。
如果说PUA是现在才逐渐出现的思维控制手段，这种所谓的父亲的作为，自古有之。
最主要的是，这种家庭里的所谓哥哥，真的没遗传什么好基因。
白松想起了一句很古老的话：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暴力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办法……同样，报复也绝对医治不了伤害。（注1）但，暴力确实是解决问题最有效和直接的方法。
案件目前已经可以认定，姚鑫用刀刺死姚磊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依法不负刑事责任。虽然白松怀疑姚鑫有能力让姚磊不得逞，但是依然能认定正当防卫，现场就在那里，不是靠白松怀疑就能如何的。而且，事情确实是发生，姚磊确实是。。。
对于姚鑫来说，此时的精神问题，已经不一定是装的了。她为了这样的结局，终究还是付出了太多。
当然，此刻的精神状态如何，并不是杀害姚某这一行为的违法阻却事由。
。。。
关于姚某被杀一案，姚鑫属于有重大嫌疑的行为人，被刑事拘留。因姚鑫现在精神有些不正常，所以已经申请精神鉴定……精神鉴定时间不计入刑事拘留时长。
办案时间有至少一个月以上，倒是不必着急。
“法律你比我懂，这情况，这姚鑫会死吗？”柳书元问道。
“不会。”白松精神稍微好了点：“虽然是谋杀，但是主观恶性没有达到罪不可恕的情况。”
“真的？”柳书元问道。
“真的。”白松接着吃了一大口面，把整个嘴巴都填满了。
。。。
局里对案子很重视，最近也抽调了人手，帮助西静分局调查相关线索，无论如何，这案子也要让真相浮出来。
。。。
看着白松吃完东西躺下，柳书元不太熟练地收拾了一下碗筷，离开了屋子。
白松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了古代断案如神的青天老爷。
古代和现在在制度上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司法权和行政权等等都是一个人掌握的。比如说县令，他不仅能让捕头去抓人，还能直接判案，直接处罚，从头到尾一个人全干了。
这种制度下，如果县令真的是好官，那整个县都好。
如果县令昏庸。。。而那个时代，昏庸的概率。。。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时代有个包青天，那是所有人梦想的事情。
在梦里，他化身千万，在不同的公堂之上，都能做到竭诚为公、绝不徇私，却也只能哀怨叹息。
白松看过的历史书还是挺多的，知道那些时代到底是如何。很多人对历史的了解，认为历史只存在两个状态：安居乐业、战乱连连。认为要么就是能保证温饱，要么就是人相食，而实际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不断重演压迫与被压迫。
在梦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惨案，比姚鑫这个凄惨得多。
砍头！梦里，白松扔下了一个令签。
“知县大人饶命啊。。。”堂下一名杀了父亲的女子跪在地上哭喊道。
“哼。”白松怒哼一声，他的心绪也代入了古代：“子弑父，大逆不道、罪大恶极，本县判你杀头之罪，已算是宅心仁厚！”
而随着女子缓缓抬头，白松有些骇然，这。。。这是姚鑫啊。
梦一下醒了。
“你这是做啥梦了？”王华东在白松对面玩着手机，看白松醒来，问道。
“啊？”白松还有些迷糊：“现在是什么时辰？”
“时辰？”王华东拿出手机看了看，“酉时三刻。”
“what？”白松晃了晃脑袋，说了英语。
“快六点了。”
“这么早？”白松再次眯了眯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午六点啊。
他上午睡的觉，没想到一口气睡了这么长时间。
“大家都醒了，你睡得最晚，也没人打扰你。”王华东拿出手机，给哥几个发了微信，过一会儿大家就都过来了。
白松这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电热壶烧了点水，从柜子里拿出来了茶叶。
本来王华东在那里玩手机，也没怎么注意白松，但是看白松在那里准备泡茶，他有些好奇，因为真的很少见白松泡茶，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你这茶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啊？”白松被王华东突然大声说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想了想：“以前你给我的啊。”
“我给你的？？？”王华东整个人都傻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松从他这里拿走一罐茶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注，第47章）
“昂，我看还能喝。”白松拿出了几个杯子，每个杯子里捏了一点茶叶。
“别，你们喝吧，我喝白开水就行。”王华东连连摆手。
“你咋跟我这么客气了？”白松有些疑惑，“没事，还有大半罐呢，再不喝就长毛了。”
说完，白松往华东的杯子里又捏了点。
注1：节选自夏洛蒂勃朗特《简爱》
第七百一十章 信任
“DNA鉴定，姚鑫和姚磊不是亲兄妹。”白松看到了孙杰手里拿的第一份报告，楠楠道。
两人的基因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是，并不是亲兄妹。
“怎么回事？”白松问道：“资料上看，这俩孩子都是亲生子啊。”
“你接着往下看。”孙杰指了指这一摞材料，没有多说话。
白松点了点头，接着翻开了第二份DNA鉴定报告。
姚某和姚鑫是亲生父女。
。。。
为了保证严谨，一共有五份鉴定。
最终结论，姚鑫和姚磊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姚鑫是姚某的亲生女，姚磊不是。
“我们找到了姚某的前妻，她跟我们承认了婚内出轨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姚磊是和谁生的孩子，她一直在外面有人，后来和姚某闹僵，选择了离婚。离婚之后，姚某性情有些变化，一直觉得前妻出轨，怀疑姚鑫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孙杰道：“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一直也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这姚某也是活该，他这样的，活该媳妇不给他生儿子。”王亮啐了一口。
“最倒霉的，还是姚鑫，居然真的是姚某的。。。”白松叹了一口气：“至于姚某，他本来动机就不纯，离了婚，家里女儿又出落起来，他那个心态，肯定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人，有时候最擅长骗自己。”
“是啊，姚鑫。。。”柳书元也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个事，你说，姚磊不是姚某的亲生儿子，姚磊的妈妈为啥不要这个孩子呢？还有就是，姚磊为啥也是个混蛋呢？”
“你以为姚磊她妈就是好人了？她想跟那个男人跑，她其实也不知道姚磊是哪个男人的种，所以就这样比较好。就这个自私的女人，估计那个时代也不会考虑去偷偷做亲子鉴定，我记得那时候做一次好几千，几个月工资。”白松道：“至于遗传，哼，就姚磊，她妈是那个样子，他亲生父亲勾搭已婚妇女，能有啥好的遗传基因？”
“唉。。。”
大家都叹息起来。
今天一天，线索还是比较顺利的，虽然没有找到发泡胶的情况和姚鑫配制丁烯和丁烷的地方，但是有了方向，还是早晚能查到的。
尤其是，总队和这边支队能人辈出，技术手段也很高，不是说只有白松提到的两个思路，现在的侦查方向很多。人都抓住了，肯定是能破案的。
“白松，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还得听你的安排。”孙杰说道。
“听我的安排？”白松考虑了一阵：“今天我查了很多姚鑫的历史，她的好几个老师都说她从初中开始就很孤寂胆小，跟大家都不合群。说明姚鑫的心理问题是在初中就出现的。”
“所以你想证明什么？”柳书元道：“你要干律师的工作吗？”
白松还没有说话，柳书元道：“我支持你。”
。。。
很多人以为，故意杀人罪只有死刑，其实，232条原文是：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什么样的故意杀人罪能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呢？
比如说，孝子买不起马菲等止疼药，见临终前的父母实在是太过于痛苦，在无奈中给老人喂了安眠药，这种情况如果最终认定故意杀人，就可能判得很轻。
而姚鑫的所作所为，法无情人有情，尤其是后来姚磊的所作所为，也能猜测姚鑫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对于姚鑫来说，初中的时候，遇到这个事，报警意味着饿死。从现在道德高处觉得姚鑫傻，是没有设身处地的在那个位置。
“我不会为嫌疑人脱罪的。”白松道：“但是，我希望维持的是正义。”
“哈哈哈”，柳书元伸手用力锤了白松一拳：“我就知道我特么没找错人。”
“这个事我听你的，你说该怎么查，就怎么查。”王亮也锤了白松一拳，喝了一大口茶。
“我和他们一样。”孙杰倒是没动手。
王华东看着大家喝茶，端着满杯的茶水微微一笑，没有说啥。
。。。
白松认为，案子要查彻底，就必须查清楚犯罪动机。
我国毕竟不是彻底按照法益侵害论来判案的，总是要考虑多种因素，动机也是很重要的。姚鑫这个行为，如果让舆论来评价，也会原谅她。
如果最终结局和每个普通人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那这个结局可能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