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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段父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你是打算将此事坚持到底了？”
段阿姨没有正面回应。
反而深深回应了父亲一眼：“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段父低声说道。
“您从政的初衷是什么？除了让亲戚朋友能过上好生活。除了能在社会上拥有地位，受人尊重敬仰之外。还剩下什么？”段阿姨问道。
“你想说什么？”段父皱眉道。
“您觉得，楚云在做一件错误的事儿吗？”段阿姨紧逼道。
“他在制造混乱。他的所作所为，会让这座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陷入混乱。”段父沉声说道。
“那在的所作所为发生之前呢？”段阿姨质问道。“别人做的事儿，会引发混乱吗？会让国家利益以及名誉受到伤害吗？”段阿姨说道。“父亲。您是否过于双标了？”
“我不想和你争论孰是孰非。也不想探讨楚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对的。我只是以父亲，以段家族长的身份要求你。离楚云远点。仅此而已。”段父忽然提高了音量。
他被女儿激怒了。
内心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女儿在挑战自己的内心秩序。
更是在疯狂地羞辱自己从政的初衷！
他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阶段。
这世上，哪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
不论是他还是别人，谁会不被污染？
谁会保持绝对的纯洁？
段父觉得段阿姨的这番探讨质问，太过幼稚，也太理想化了！
面对父亲的严厉话语。
段阿姨饮尽了杯中酒，缓缓站起身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微微弯腰。向父亲鞠躬。
“感谢您多年来的栽培。也感谢您的养育之恩。没有您，不会有今天的我。”段阿姨说罢。
两桌人明显感受到异样。
尤其是对段阿姨有所了解的亲人，更是猜到了她即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从今往后。我退出段家。不再与段家有任何往来。我会公开表态。不论将来我遭遇怎样的风波。都与段家没有任何关联。也不存在牵连一说。”
段阿姨说罢。
并没有急着离开。
反而深深看了眼神情盛怒的父亲：“父亲。我不知道是否所有从政之人到了您这个年纪，都会像您这样瞻前顾后。我只知道。楚云在做的事儿，并非出自私心。甚至是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
“他本可以不做。但他选择做了。哪怕面对的敌人，都是强大到甚至摸不到门槛的大人物。”
“楚云知道这么做，会遭遇多么残酷的反噬。”
“他同样知道这么做。会让多少大人物记恨他。”
“但他的理由是。”
“国家利益被损害。国家形象与名誉，遭到了摧毁。他不能容忍这样的现状。也不能接受国家形象与利益，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此恶意抹黑！”
“我欣赏他，也尊敬他。”
“当然。我也会支持他。”
“如果您不许。”
“那我退出段家。从此不往来。”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你是谁
段阿姨干脆利落。当着段家亲友的面，众目睽睽地离开了段家。
气得段父吹胡子瞪眼，差点掀桌子翻脸。
不过作为久居高位的大人物。他自然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众人面前。
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依旧紧握在一起。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女儿走了。
离家出走了！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女儿主动离开。上一次，则是因为受了委屈。
走出段家大院。
段阿姨非但没有觉得有多大的负担。
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她并不质疑父亲的决定。也不认为段家这样做，有任何问题。
作为顶级豪门的当家人。父亲本就该为家族考虑。这已经不仅仅是为官初衷的问题。更是对所有人负责的问题。
这世上，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呢？
至少段父做不到。
损害国家利益就损害呗。
动摇国家威严就动摇呗。
又不会真正的伤筋动骨。又不是真正让国家面临灭顶之灾。
而且也不是自己做的。
保持一下低调。不蹚浑水。有什么可质疑的？可抨击的？
是的。
这是段阿姨的内心想法。
她并没有反对父亲这么做。更不会因此抨击父亲的道德底线。
哪怕她自己，以她多年在豪门耳濡目染的思维。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蹚浑水。
因为蹚浑水的风险大到个人乃至于整个家族，都无法承担。
但楚云昨晚的那番话，惊醒了她。
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连国家安全都不顾。连民族荣辱都不在乎。
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只为了苟活吗？
段阿姨出于很多理由，选择了离开段家。
这一次。她选择与楚云站在同一阵营。
不论楚云做怎样的决定，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并且力挺到底。
刚坐上车。
段阿姨就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
号码是陌生的。
但她的心头却是一紧。
她能够想到，能知道自己这个号码，并轻易打过来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领路人。
一个在她心中被奉为神明的传奇女人！楚云的母亲！萧如是！
电话刚一接通。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女人不痛不痒的嗓音。
她似乎对任何事儿都非常懒散、肆意。
你根本无法从她的一句话里感受到究竟是认真，还是无所谓。
事实上，段阿姨从未猜透过萧如是的心思。
当年不行，现如今同样不行。
“你是白眼狼吗？”萧如是一开口，就无比刻薄。
段阿姨怔了怔。能够想到萧如是为何如此问自己。
因为自己离开了段家。所以被萧如是评价自己是白眼狼。
“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你这不是给我儿子立了个坏榜样吗？”萧如是这么说，是有自己立场的。
段阿姨跟楚云很熟。
她这样的举动，势必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楚云。
万一哪天楚云一不高兴，就跟萧如是决裂，甚至断绝母子关系。
她必找段阿姨的麻烦！
段阿姨苦笑一声。抿唇说道：“我没想到这一层。我会尽量瞒着楚云。”
“你瞒得住吗？”萧如是很不客气地质问道。“你真当我儿子是三岁小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段阿姨闻言，陷入了沉默。
的确，楚云看起来鲁莽暴躁。可他私底下究竟在下多么大的一盘棋。又积蓄了多大的私人力量。段阿姨略有耳闻，却没有深入了解过。
当然，她就算想了解，也未必能如愿。
“不过你做的没错。”萧如是话锋一转，口吻淡漠道。“你如果还想在这条路走下去。就最好不要沾染了老一辈的恶习。我儿子，就是你为官的标杆。”
段阿姨苦笑一声道：“楚云在这方面，的确比我更有觉悟。我会好好和他学习。”
在萧如是面前。
段阿姨卑微极了。
不仅是她，女皇陛下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连楚老怪，也会被她当众撕扯脸庞。
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在萧如是面前挺直腰板。
也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萧如是面前放狠话。
所有人都得低下头。都得放下骄傲与矜持。
因为她是萧如是。
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
一个跨越了时间线，跨越了国度的，离奇失踪了近三十年的女王！
“这一次。是有风险的。你知道的。”萧如是淡淡说道。
“我知道。”段阿姨点头。
“就连灵衣，都被暗算了，生死未卜。”萧如是依旧口吻平淡。
“这在您的计划之内吗？”段阿姨忽然好奇问道。
“什么？”萧如是淡淡道。
“所有。”段阿姨试探道。“这一切。”
“你想问我。灵衣被暗算，是不是我也一切都在掌握？”萧如是问道。
段阿姨闻言，没敢搭腔。
但这就是她的意思。
不仅仅是被暗算，还包括女皇陛下为什么要将楚云拉扯进来。
难道她不知道这会是一场无比凶险的恶战吗？
她怎么敢把楚云牵连进来？
她怎么敢拿楚云的生命开玩笑？
除非，这一切都是萧如是在背后操控。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授意。除了她替我儿子挡枪。”萧如是轻描淡写道。
还没等段阿姨消化这段消息。
萧如是继而说道：“当然。如果她要是在这个问题上主动问我。我也会告诉她。你可以死。但我儿子不行。”
“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萧如是态度冷酷地问道。
段阿姨沉默起来。
她不敢问。
也被萧如是的恐怖气压震慑住了。
哪怕只是通过电话，她依旧感到内心无比压抑。
那种滋味。只有真正体会过萧如是威压的人才能理解。
“您做的这一切决定。让楚云陷入极大的被动。也必将得罪众多权贵。”段阿姨缓缓说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卑微。
“所以呢？”萧如是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段阿姨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楚云树敌已经够多了。没必要让他如此树大招风。”
“我萧如是的儿子。必有帝王之相。”萧如是异常狂妄道。“还有。不要拿你的认知见解来评价我的决定。”
“你是谁？”
“我又是谁？”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席之地
萧如是一番话。
说得段阿姨哑口无言。
几分钟前。她才意气风发地退出段家。看的段家亲友目瞪口呆。
此刻，坐在车内的段阿姨，却被萧如是碾压成渣。
一句你是谁，我又是谁？
说得段阿姨无力反驳，内心充满挫败感。
事实上。段阿姨不论是在京圈，还是在她待了十年的西北。都是非常有存在感的。
而女诸葛的大名，更是响彻西北。
可在萧如是面前，她却什么都不是。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而女人和女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存在太过分的谦逊与颜面。
尤其是萧如是这个女人。
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从来都是率性而为。
连楚老太爷都按不住。谁能拦住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更喜欢灵衣这个徒弟吗？”萧如是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段阿姨闻言，却是彻底懵了。
她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萧如是喜欢过女皇陛下吗？
她曾经不是很不喜欢，甚至讨厌女皇陛下吗？
这怎么帮你儿子挡了一枪。连口风都变了？
段阿姨揉了揉眉心。心情很复杂地问道：“请您赐教。”
“她很毒。也很独。这或许是生存环境所致。”萧如是眯眼说道。“但她有一点很得我心。”
萧如是说罢，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就是不论她身处什么位子，不论她拥有多少。只要她认为有必要，就一定会去做。并且不会考虑后果。”
“当年如此，现在依旧如此。”萧如是反问道。“这是你和她最大的差别。哪怕你为我儿子退出段家。也依旧无法和她比较。”
“更甚至——”萧如是非常凌厉地说道。“你退出段家。是做给我看的吗？是因为灵衣给我儿子挡子弹了。你觉得应该表示一下。攀比一下吗？”
段阿姨沉默了。
她没想到萧如是会从这个角度抨击自己。
恶毒地揣度自己的内心。
更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曾有过类似的想法。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退出段家的原动力，究竟来自哪里。
她只是认为，自己愿意为了楚云，退出段家。
至于其他的。并没有系统地思考过。
可萧如是一番话，却仿佛五雷轰顶。让她方寸大乱。
“您对我，太刻薄了。”段阿姨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我的初衷，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
“也许只是你内心深处的一些小想法而已。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萧如是不近人情地说道。“但不重要。你的态度，我还算满意。至少，你没有背叛我的儿子。”
段阿姨后背渗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