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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扫过去，江凡心里就大概有了底。
很明显了，今天这个局，是许万亭在许家内部以个人权威拍板决定的，许亨利和许兆铭多半都不乐意，但架不住许万亭在许家是话事人，不愿意也得听话照办。
双方见面的地方，不是以往许兆铭捧歌伶的富士舞厅，而是位于上环干诺道的凯旋门。
比起富士舞厅、丽池夜总会那种富丽堂皇的地方，凯旋门舞厅显得要低调许多，在风格上也复古了不少。这里没有麻将屋，没有游泳池，也没有餐厅。
不大的一个中央舞池，五六十来个散座，再加上二楼面向舞台环绕大半圈的包厢，就是凯旋门舞厅的全部了。
在70年代的香城，这样的舞厅，很显然是极度落伍，对年轻人很难有吸引力的。
所以来到这里消费的，基本都是一些三十岁往上，以四五十岁甚至六十岁为中坚客源的客人。
凯旋门能吸引这样的客人，并不是有多少特殊的服务，而是因为它的历史。
这家成立于四十多年前的舞厅，在当初也曾是香城最热闹的歌舞厅，多少风。流公子欢场豪客曾在这里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出尽全场的风头。
如今几十年过去，这家舞厅虽然经历了数次重新装修，但舞厅的老板都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最初的风格。
二三十年前，那些在凯旋门里争风吃醋、大出风头的富家公子哥，如今大多都已经成为了香城各界的大佬级人物。
在这群人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依旧是年轻时的轻狂骄纵，肆意张扬。
他们经历了很多，也忘掉了很多，但却很难忘记当年与同龄人在凯旋门舞厅里挥洒钞票的场景，忘不掉台上那个宽檐帽下有着小半截黑丝网格幕离，穿着鱼尾裙，扭腰挑唇，笑得甜美而诱。惑的艳丽女人。
昔年的声色犬马，风。流倜傥，那些俏美佳人，婀娜多姿的记忆，永久的驻留在了这些老辈人物的心中。
青春年少时的荷尔蒙悸动，谁能轻易忘记？
彼时的凯旋门舞厅，在香城是数一数二的潮流欢场，在这里跳舞、听歌，就代表着品味。
而如今几十年过去，当年的潮流和品味已然是被另外的一个词语所替代——格局！
是的，凯旋门歌舞厅数十年如一日的经典怀旧风格，让这家舞厅有了足够稳定的客源，而这些人几乎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佬。
哪怕不是话事人、执牛耳者，也绝对不是随便能小觑的人物。
经常光顾这里的客人，不是港英政府三司十三局的华人高层、董事局等等，就是什么东华三院、市民议会、执委会等等成员。
最差的，也是商界的翘楚。
总之，非富即贵。
久而久之，即便凯旋门舞厅没有定下什么规矩，人们也默默的把进入这里的门槛抬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没有那样的身份和地位，就别来凯旋门丢脸，免得进去后，一个熟人都找不到，孤零零的看着可怜。
即便是江凡，如果不是今天许万亭把双方见面的地方定在了这里，他大概在未来两三年里，都不太会来这个地方。
倒不是资格上不够，而是自己太年轻了。
“啧，几位把见面的地方约在这里，也不怕我江某人被门口的保安拦下。”
见面第一句话，江凡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
“江先生的大名，香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似江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都要被阻拦，那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大概也没资格进来了。”许万亭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的话，初一听似乎都没啥问题。
可不论是许兆忠还是许亨利父子，都感觉到了双方在打机锋。
尤其是江凡，看似调侃，实际上，未尝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分明是许家要道歉给说法的，为什么见面地方却是许家自作主张定了下来，连意见都没征求过？
到底哪边才是占理的？
而且还是凯旋门这种带有‘潜规则’的舞厅，就不怕有瞎了眼的保安认不出他，不让他进来，闹出笑话？
许万亭的回应则是不着痕迹的捧了一把江凡。
表示地点其实是随便定的，没有刻意算计的意思，因为他们觉得，以江凡如今的身份，香城任何一个有门槛的公共场所，应该都很轻松。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潜台词的交锋，双方都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
江凡同许万亭打完招呼后，自顾自的在对面坐了下来，随即看向许兆忠，“忠少，许久不见啊。”
“额，凡仔……江先生好，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许兆忠下意识想和以前一样喊江凡为凡仔，但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改口很迅速。
当初他和陈世杰在一起喝酒时，由于陈世杰的缘故，对于江凡其实多有看不起。
凡仔这种称呼，要么关系亲近，要么居高临下。
所以此时显然不能再这样称呼江凡了。
只是这句江先生，让他感到颇为别扭。
第295章 合作愉快
短短一年，当初可以不放在眼中，瞧不起的人，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与自己老豆平起平坐的人物。明明是同辈青年，然而自己却要秉持毕恭毕敬的礼节，像是一个后生仔一样去同对方打招呼。
这种身份地位上的转变，许兆忠格外的不适应。
偏偏江凡似乎没打算放过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问道：“前段时间我在海鲜舫上，偶遇了田滨和梁维泓两个人，听他们说，忠少你对顾家这边的生意有兴趣？
这就是忠少你的不对了，我两好歹也算是熟人，忠少有什么生意上的想法，不直接搵我，偏偏找了那两个不懂礼数的纨绔做排头兵，我跟他们可是闹得很不愉快。”
许兆忠脸色悻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江凡这话，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老豆。
“江先生此言差矣。”
许万亭说道：“我家阿忠向来重情义，有好事从来都是要带着朋友一起，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把这个想法告诉田家和梁家那两个后生仔，后脚对方就抛开他想自己两家单干。”
许兆忠重情义，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江凡撇了撇嘴，有些佩服许万亭这只老狐狸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明明是许家主导的事情，这红口白牙一嘚吧，就变成了是许家有想法却还没来得及实施，是田、梁两家的公子想吃独食才造成的误会。
这是把黑锅分了一大半儿给田家和梁家。
这种鬼话谁会信？
“许总，既然都约我来这种地方面谈了，这些哄骗三岁孩童的话就不要再抬出来了吧？”
江凡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单刀直入吧，我想知道，许家打算怎么补偿我和顾家在这几起事件中的损失？”
许万亭眼神轻轻一眯，笑容敛起不少，说道：“不如江先生开个价码？”
“我开价的话，许总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呵呵，有江先生对付中环警署的珠玉在前，我们许家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占理，江先生尽管开口，只要别太过分，我们都可以商量。”
许万亭表现出了非常配合的态度，这让江凡莫名有种欺负弱小的感觉。
可许家几时能算弱小了？
江凡心中暗暗无语，许万亭想在他面前扮好人、博同情，大概是打错算盘了。
沉吟片刻后，江凡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许总给面子，我江某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这样吧，钱财方面的赔偿就算了，我只希望许总能同我签署一份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我打算进军演绎娱乐市场，新公司已经在筹备之中，许总想必也清楚，娱乐公司下面的影视项目对服化道这方面的需求很高。
我可以保证新公司在服化道需求的选择上优先选择许家，但许家必须保证以最低价格供给。
许总觉得如何？”
听到江凡这番话，许万亭和许亨利等人都显得有些错愕。
他们是做好了江凡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的。
来之前，按照他们自己的商讨，许家毕竟理亏，江凡如今又风头正盛，如果他真的贪得无厌，想从许家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只要不是特别离谱，都要尽力讨价还价一番，最好让事情能以大家都满意的结局收场。
总之就是，许家不好直接同江凡正面冲突，事情闹大了，搞不好许家的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许万亭心中的底线是五十万外加许万亭亲自出面赔礼道歉。
这个规格已经非常高了。
不过许万亭其实并不觉得江凡会真的狮子大开口，他研究过江凡近一年的事迹，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做出那么多的成绩，绝非是一个贪得无厌、激进莽撞的人能够做到的。
但是，千算万算，许万亭也算不到江凡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这家伙居然要转头进军影视行业了？
许万亭半眯着眼睛，审视着江凡，目光带着几分狐疑：“江先生，贵公司的发展方针，似乎不太应该告诉我们这些外人吧？这个条件，江先生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提前把自己要进军影视行业的消息泄露出来，就不怕消息流传出去，到时候被人联手狙击针对？
“呵呵……”
江凡笑了。
其他任何一个行业，他都怕被同行联手排挤针对，唯独香城影视市场，江凡手里有着必胜的底牌。
这可是1975年，好些在后世80、90年代才正式崛起，红遍香城的男女演员，都还没崭露头角呢。握着这么大的资源，就算再被同行挤兑，江凡也有把握能杀出重围。
至于所谓的院线资源，坦白说，1975年的香城才几家电影院啊。
想要以封锁院线资源，不让新公司电影上映的方式来针对江凡，那也得香城电影院线的市场饱和了之后才能做到。
不然的话，江凡完全可以联合顾家单独创办几家新的电影院，不仅能破局，还能借机抢夺院线资源。
“许总，用不用担心被针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要许总认为我刚刚给出的条件合适，那就可以了。反正，就算将来我的公司在影视行业里受挫，损失再大，也影响不到许总这边的生意，对不对？”江凡笑着说道。
许万亭从江凡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非常诡异的自信。
他觉得这很没道理。
江凡凭什么能如此自信，相信他的新公司进军影视行业就一定能成功？
可惜，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沉默片刻后，许万亭微微深呼吸，说道：“那好，只要江先生没有说笑，这份协议我便认了，什么时候签字？”
“明天吧。”
江凡看了看时间，“今天回去后，我会让人把协议起草好，明天会派人送到贵公司，许总到时看完后觉得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当然，我会先在协议书上签字，免得许总担心我在协议草案上耍小把戏。”
“没问题！”
许万亭站起身来，顺手整理了下衣衫，随后朝着江凡伸出右手，笑着说：“江先生，预祝你新公司征途成功，大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296章 卢曼溪
“这么说，你之前气势汹汹的去让许兆铭给许家带话，结果最后就是大家坐下来喝了杯酒，签了份协议，握手言和了？”
丽池夜总会一间豪华包厢中，顾灵丰愕然的望着江凡，对于江凡刚刚告诉他的结果感到很不可思议。
明明之前大家都一副要闹翻、大干一场的样子。
转眼几天的功夫，就特么成合作伙伴了！
这世道真特么离谱。
“你这么惊讶是为什么？难道从小在顾家长大的你，竟然不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
江凡轻轻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猩红色的葡萄酒液被晃荡着，不停的在玻璃壁面上留下一层淡红色涂层，涂层很快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
就像是江凡与许家的关系。
前一秒大家都在谋算着要怎么整垮对方，但后一秒，因为有利可图，大家就默契的握手言和了。
谁也不知道这份‘和平’能保持多久，也许是五年十年，也许是一朝一夕。
只要双方都觉得合作利益大于对抗，那么合作就是必然的。
顾灵丰的诧异，无非就是结果太出乎他预料了而已。不过，他也没气恼，只是故作不爽的轻轻锤了江凡肩膀一拳，对江凡说道：“自从当初服贸公司之后，我的心思就不在这些上面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今天请我过来，不会就是让我欣赏下面那些兔女郎吧？”江凡问道。
不得不说，丽池夜总会到底是香城的欢场牌面，在这个大众对泳装的接受程度都非常低的年代里，竟然率先在夜总会里搞起了兔女郎的噱头。
即便这些兔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