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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一愣，不解地看向黄六。
得手了还不走？那些大圈就算是再嚣张，也不至于拿命出来儿戏。
“是真的……本来是打劫完当天就要返大陆的，结果逃走的时候出了意外，负责联络买家安排退路的那个中了枪，到现在都昏迷不醒，错过了撤退的最佳时机，现在鬼佬巡逻很严，想走也走不了，就躲进了九凤城寨。”
黄六面带尴尬：“其中一个是我的同乡，求到了我面前，我们潮州人念旧，能帮还是要帮的，如果江先生有意，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个面，至于成不成，就要靠你们自己谈了，为表诚意，这一单我就不收钱了。”
江凡看着黄六笑了笑，同乡？念旧？
做中间人靠的就是吃完上家吃下家，真正念旧有良心的人做不了这行。
“他们虽然闹得大，但是除了受伤那个，其他三人都没露脸，也没留下任何尾巴，只要不运气差到被警方人赃俱获，就是大摇大摆上街都没问题的。”
似乎是怕江凡拒绝，黄六急忙舔着大肚子解释道。
江凡点点头，黄六这话倒也不假。
七八十年代，香城警方实在是有些不够专业。
很多大贼只要不是被当场抓获，根本不担心警方，就算被警方查到些蛛丝马迹，事后被请去协助调查。
也无非是花钱请个好律师。
警方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江凡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他想找过江龙做事也是逼不得已，一来他醒来太晚，局面顷刻之间就要生变，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从容布置培养自己的班底了。
二来，他名义上的岳父既然能请动任老九来做他的保镖，未尝不是一种警告，真要是找几个帮派混混来做事，分分钟就会被出卖……
要不要见见那几个大圈？
……
九凤城寨的一处小小的医馆里，黑森仔站在窗口警惕地往楼下张望着。
这里是六楼，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雄哥，黄胖子来了。”
黑森仔朝坐在床边的林雄喊道。
“看清楚他身后有没有尾巴，阿涛，你收拾东西，我们随时准备走。”
林雄把手枪上膛，依旧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他脸上目无表情，一道刀疤从眼角直到嘴边，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凶悍。
“雄哥，看清楚了，没有尾巴，就黄胖子一个人。”
“嗯……”
林雄冲阿涛摆摆手，示意他把背包放下。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黄六走了进来。
“几位，休息得怎么样？吃的东西也都习惯吧？”
黄六满脸推笑，又朝着医馆的内室喊道：“鸦片张，鸦片张，乐哥的伤怎么样了？鸦片张？鸦片张？”
“你不用喊了。”
林雄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收了我的钱，却没有治好我兄弟，我送他们一家提前上路了。”
“全家……都……”
黄六痴肥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他看向林雄的眼神中顿时多了一丝慌乱：“雄哥，你、你交代的事……”
“你也收了我的钱。”
林雄朝着黄六走近一步：“如果做不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已经有眉目了！”
黄六急忙点头：“我介绍个有钱人给你们认识，他出手很大方的，你们帮他做事，很快就能赚到钱。”
“有钱人？”
旁边的阿涛不屑地接口道：“黄胖子，我们是让你帮忙找下家，把这批货出手，不是让你帮忙找活干！再说了，替人干活儿能赚多少？傻乎乎……”
“涛哥，涛哥，那个有钱人很大方的，你们想要多少，你们亲自跟他谈！”黄六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们也知道，死了那么多差佬，现在市面上风声这么紧，没人敢接这批货了。就算是有买家，也肯定狮子大开口，那批货，最多能卖到一成的价钱……”
“一成？”
阿涛“呸”的唾了一口，从腰间拔出手枪：“我们打生打死，才搞到这么一点东西，乐哥连命都丢了，现在你说这批货只值五万，当我们傻子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干了你？”
阿涛神色狰狞，抬手把枪顶在了黄六的脑门上。
“涛哥，涛哥！”
黄六一动也不敢动，嘴里面不住口的哀求：“雄哥，雄哥……”
“阿涛，把枪收起来。”
林雄眼神玩味的看向黄六：“好，就在隔壁巷子里的狗肉馆，一个小时之后见面。”
黄六颤抖着松了口气：“没问题！多谢雄哥，多谢雄哥！我先去传话！”
他转身正要往门外走，突然被人一把揪住了脖领子。
阿涛把脸贴近黄六，恶狠狠道：“胖子，你家在哪里，家里几口人，我们查得清清楚楚，要是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涛哥说笑了，说笑了！”
黄六讪笑着退出了大门。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林雄才扭头对窗前的黑森仔说道：“阿森，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里。要是这胖子不老实敢耍花样，你就直接干掉。”
“是，雄哥。”
黑森仔点点头，探身攀上窗外的护栏，顺着墙上的管道迅速爬了下去，昏暗的灯光下，犹如一只矫健的狸猫。
“雄哥，我们真的要去替有钱人做事？”
阿涛不解地看向林雄。
“先见见再说。我们这次出来花了那么多钱，还搭上阿乐的一条命，不能空着手回去的。”
林雄叹了口气，脸上的疤痕抖动着，如同一条蚯蚓。
“那批货还在我们手上，不如带回广东那边？”
阿涛看着椅子上的帆布包，有点意动地说道。
“不行，我们没有关系，就算把这批货拿到广东，也只是便宜别人，根本要不上价。还是想办法在香城出手，至于帮那个有钱人做事，先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把他抢了，先干一票再说！”
第13章 敲定
九凤城寨的长街上，一排排的摊档灯火通明，杂乱之中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江凡坐在一家专营狗肉的摊档前，身前的条桌上放着一支打开的汽水。
“老板，宰一条十多斤的黑狗，四条狗腿碳烤，剩下的打边炉，快点啊。”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林雄走到江凡身前坐了下来。
“靓仔，介不介意拼个桌？”
林雄满脸推笑，眼角到嘴边那一道疤痕随着脸部肌肉的动作而收缩变形，犹如活过来一般。
江凡仔细地打量着林雄，对方也在他身上上下扫视着。
“你在那边盯了我十几分钟，现在肯走过来，怎么样？不再怀疑我是差佬派来的了？”
江凡笑着开口，眼睛看着林雄。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而已。”
林雄点上一支烟：“我们几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还肯给我们工开，难道不怕惹祸上身？”
“第一，大家只是合作而已，我出钱你们出力，事后一拍两散，各不相干；第二，我不是对你们有信心，而是看不上香城警方。”
江凡笑着说道：“这里是九凤城寨，差佬就算知道你们在这里，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进来抓人。”
由于某些错综复杂的原因，英国治下的香城殖民地警局，从来不会派大规模的警力进入九凤城寨，一直到一九九三年九凤城寨被彻底拆除。
这就导致九凤城寨成为了一个现实中的法外之地，成了东南亚各种犯罪者的天堂。
无论是外界被禁止的，还是世俗所无法容纳的，在这里都可以肆意生长。
罪恶，鲜血，苦难，黑暗，欲望……
合力浇灌出一朵畸形的自由之花。
堕落却包容，血腥却繁盛。
矛盾与和谐神奇的共生。
林雄吐出一个烟圈：“你想怎么合作？”
“帮我出一次手，我给你们十万块。”
江凡用吸管在细长的可乐瓶颈口搅动着：“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香城，空着手回去也不合适。我呢，有钱，你们呢，出力，大家各取所需。”
“十万块？”
林雄低头盘算着，突然冲江凡笑笑：“我们打劫表行已经得手，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去赚你这十万块？”
“得手？”
江凡拿起一张报纸推到林雄身边：“不要讲笑了，报纸上都登了，表行被劫两百六十三条金表，差佬途中追回两百一十二条，你们只得五十一条金表，我都要讲声佩服，为了受伤的兄弟，宁可把大把金钱丢给差佬，真是兄弟情深……”
“你这是在嘲讽我？”
林雄的眼睛眯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整个人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是嘲讽，我是在帮你算账。”
江凡看着林雄的眼睛，丝毫不让的对视着：“五十一条金表，市价五十一万，黑市行情是市价的两到四成，你们闹得这么大，负责居中联络的人又受伤……”
“我敢打赌，那些买家一定狮子大开口，你们能拿到六万块都要酬神，六万块，除去这段时间的开支，来回的路费，受伤的人还要分一份汤药费，如果没救过来就是安家费……”
“我是商人，劝你一句，亏本的买卖做不得。”
“你调查我？”
林雄的手放在了腰间，脸色更加狰狞。
“不需要查，看看报纸，再看看你的样子，什么都清楚了。”
江凡把可乐推开：“有了我这十万块，至少，可以让你们的家里人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年。”
林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一边的眉毛抖动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另外，事情做成，我可以安排你们离开香城。”
“离开香城？”
林雄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好，十万块，我跟……时间，地点，杀谁？”
“时间……最近几天吧，到时候我会让黄六通知你，至于杀谁？或许不用杀人，吓唬吓唬人就行。”
江凡叹了口气：“事情一做完，即刻付账。”
“好，就信你这一次，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说了不算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林雄朝江凡撩了撩上衣下摆，露出腰间插着的手枪。
“当然，就不打扰你吃狗肉了。老板，买单，这一顿，算我请。”
江凡把一张五百块的港币拍在桌上，朝林雄亮了亮空空如也的钱包：“最后五百块，比输在赌场强。”
看着江凡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林雄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比起枪林弹雨同差佬们打生打死，同这个年轻人打交道，更让他感到压力。
那个年轻人似乎有看透人心的魔力。
林雄呆呆地坐了良久，直到原本在巷口警戒的阿涛已经返来，才回过神来。
“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没发现有大批差佬的痕迹。”
阿涛接过林雄递来的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雄哥，谈得怎么样？”
“老板，上菜！”
林雄冲着大排档前忙碌的老板喊道：“再来一打啤酒！快马！”
“等阿森回来一起聊，先喝瓶啤酒润润喉。”
“久等了，久等了！现杀的黑狗，搭配老火羊头锅，神仙闻到都坐不稳。”
老板满脸推笑的端着架好的碳锅放到桌上：“几位慢用……”
黑森仔从黑暗处走了过来，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雄哥，他出了九凤城了，暂时没什么发现……”
“来，喝啤酒。”
林雄扔了一罐啤酒给黑森仔，慢条斯理地抱起一条烤好的狗腿啃着。
“雄哥，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
黑森仔不解地看向林雄。
“动手？”
林雄笑笑，放下狗腿说道：“那个年轻人不简单……他身上没带任何值钱的东西，聊了那么久，也没透露过家庭住址，姓名……以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息，这就是在防着我们呢。”
“而且，人家把我们看透了，难保没有后手，所以，黑吃黑就别想了。”
林雄灌了一大口啤酒：“我老婆下个月就生了，我们得早点回去……”
第14章 反杀
“阿九啊，我昨天跟刘福探长喝早茶，他说崽湾的油水区，最近多出了一个探长的位子，你帮我做事这么久，我一直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就当是补偿你吧。”
陈永恒拿着电话听筒，故作平静地说道，只是他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电话里传来任老九略带沙哑的声音：“多谢陈先生，多谢陈先生！如果能帮我做到探长的位子，我一定做牛做马……”
“阿九，你不用这样。”
陈永恒沉声笑道：“拿几十万出来捧个探长玩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钱我早就准备好，刘福探长那边我也已经打好招呼，立法会的何议员是我的朋友，只要我一个电话，他就会出面去跟鬼佬处长谈。”
“不过，在捧你做探长之前，我有一个疑问，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看重一点，忠心。”
“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