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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只是摇头。冈拉低沉地咆哮了两声,那匹老狼歪着头想了想,喉咙里咕噜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冈拉突然大为光火,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打得那匹老狼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四五圈,站起来摇摇晃晃,竟有些辨不清方向了。岳阳忍不住赞道:〃好样的,冈拉。〃冈拉转过头,眯缝着眼看过来,嘴角朝两颊微微拉开,在岳阳看来,用〃嫣然一笑〃来形容冈拉此刻的表情,丝毫也不为过。
老狼怒火中烧,朝着冈拉翻起了上唇,露出一口森然狼牙,喉咙里发出恐吓的颤音,就像在说:〃别以为你和我们老大有一腿,我们就不敢动你。〃叫嚷着,掉头对身后的狼一呼喝,朝冈拉一努嘴,〃兄弟伙,我们上!〃不过身后的那四匹狼鼻孔里哼哼着,却没有移动。
冈拉一个虎跳涧,落到老狼的身旁,吓得那老狼浑身打个激灵。其余四匹狼见势不好,虽然不想招惹冈拉,还是及时调整战术,五头狼呈梅花形将冈拉包围在了中间。冈日道:〃看
来协商不成功,准备打吧。〃张立小声道:〃不怕这些狼叫出声来?〃冈日道:〃现在还管什么出不出声,把它们踢到一边,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岳阳道:〃我们没什么时间了,巴桑大哥的情况不是很好。〃只见巴桑虽然双脚生根一般
站着不动,那额头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双目瞳孔失神,显是惧骇至极。冈日命令道:〃冈拉,速战速决,别拖延。〃冈拉前掌一探,打飞一头狼,一纵一扑,按倒一匹狼,尾巴一甩,后腿一蹬,将伺机偷
袭的狼踹翻,身体侧向一滚,却是撞向了第四匹狼。只有那匹老狼,一见冈拉有所动作,就接连几个翻滚,远远地逃了出去,它刚刚嘬圆嘴形准备仰天大呼,冈拉赶上前去,用头一顶,将那老狼吸的一口气顶在了肚子里面,愣是没叫出声来。
冈日道:〃快走。〃卓木强巴和胡杨队长架起巴桑,七个人迅速开逃。亚拉好奇地打量了冈拉一眼,冈拉的动作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们奔出不过十来步,横向闪过一道白光,岳阳还以为是冈拉回来了,不躲不避,被撞了个正着,就好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顿时一阵胸紧气闷,连退了三步才缓过劲来。定睛看时,哪是什么冈拉,撞他的竟然是一头皮毛微白的狼。这头狼的皮毛虽然泛着白色,但白里透黄,像从泥地里出来的,和冈拉根本不能相比,只不过皮毛下能看到肌肉蠕动,显然强于别的狼。
〃白眼!〃冈日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白眼身后还跟着十头狼,个个目露凶光。冈拉从远处一跃而至,守护在大家的面前,见来了头领,那五头被打倒的狼也纷纷站了起来,嘴里咿咿唔唔地鸣屈喊冤。
岳阳低声道:〃大叔,这匹狼的眼仁不是很白啊。〃冈日道:〃我家冈拉好心救了它的命,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投靠第三群狼之后,首先就带着狼群来偷我家的羊,这还不叫白眼狼,叫什么?〃白眼咧了咧嘴,目光锁定在卓木强巴等一干人身上,十六只狼对着卓木强巴六人,形成
一道包围圈。它们的意图很明显,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卓木强巴低声道:〃看来避不了了,大家小心点,狼群是很讲究战术配合的。〃岳阳道:〃怕什么,我们有冈拉。〃却见冈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用头在卓木强巴大腿上蹭了蹭。卓木
强巴正纳闷呢,只见冈拉对着那头白狼示威地叫了两声。那白眼看卓木强巴的目光立马就改变了,原本只是执行任务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杀气腾
腾。岳阳对张立道:〃糟,强巴少爷有难了,看来已经被白眼列为准情敌了。〃张立道:〃你怎么知道?〃岳阳道:〃这还用说吗,你没听到冈拉刚才对那白眼说什么吗?小样,看清楚没有,这才
是我马子,你那模样,还嫩了点!〃岳阳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模仿着。张立扑哧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连狗语也能听懂了?〃岳阳朝冈拉一看,正看见冈拉似乎带着感激望过来,他心中一惊,收敛道:〃用心聆听,
用心聆听……〃张立还在笑,狼群却没有再给他们调侃的机会了,白眼仰天一啸,朝着卓木强巴扑了过去。狼群全然按照头狼的意志行动,每一头狼都奔跑起来,它们的目标,自然也是卓木强巴。 '狼哨'
卓木强巴打小和狼群混迹长大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与狼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因此,被狼群围攻,这还是第一次。无数张喘着热气的、布满狼牙的嘴在眼前晃动,那漆黑的鼻头,嘴角的鬣毛,凶恶的眼神清晰可辨,让人感到地狱莫过于此般光景。
狼群的分工非常明显,一开始就由两头强壮的狼拖住冈拉,也不硬碰,就在它旁边不断游走,三头狼对付亚拉法师,两头对付冈日,两头对付张立,岳阳和胡杨队长各被一头狼牵制。对于已经失神、早已丧失战力的巴桑,它们理也不理,剩下的狼,全奔卓木强巴而来。
卓木强巴心中叫苦不迭,他非常清楚,狼群习惯从四面八方朝猎物发起攻击,如今自己面对的狼突然有两只绕到了身后,这种情形可谓不妙至极。果然不多时,前面的狼奔来跑去,虎视眈眈,身后突然劲风袭来,卓木强巴屈身避开,侧面的狼又一掠而过,那利爪森牙,毫不留情。没几个回合,〃嗤〃的一声,卓木强巴的衣服就被划开一道口子,棉絮露了出来,就像被开膛破肚一般,岳阳等人想要救援,却是有心无力。不过还好,亚拉法师已经稳住阵脚,而冈日独立对付两头狼,也是游刃有余。但是好景不长,那白眼扑了几次,都被卓木强巴险险地避了过去,低吼一声,狼群的战术顿时变了。
变化后的战术非常奇特,并非卓木强巴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狩猎作战方式,它们从中插入,生生将卓木强巴等人分成两拨,狼群聚在中间,形成一个个相互交织的小圆圈。当对付亚拉法师的三头狼吃紧,立刻由旁边对付冈日的狼驰援,当冈日准备增援亚拉法师时,狼群又集体掉头张嘴对准了冈日,这样一来,几乎变成了是每个人都直接面对着一群狼。白眼在战群中不停地游走,不停地呼吼,只见那狼群的站位一变再变,就像那排演多日的盛大开幕式阵列一般,让人眼花缭乱。张立刚抓住一个空隙,准备侧踢靠自己左侧的狼,突然眼前一空,那匹狼已经离开了原位,身后左右两侧,却同时有狼扑来。张立躲避不及,只能将匕首抡得呼呼生风,以求自保。那狼扑在张立背后,并没有张口便咬,反而将张立的身体当做一个支持点,用力在他背心一蹬,立即转向,朝旁边的岳阳猛扑过去。
正如冈拉蹬在冈日手臂上一样,这种借力打力的技巧,显然是冈拉从狼群身上学来的。张立和岳阳本来就近在咫尺,岳阳不是亚拉法师,如此突然的变向,他如何闪躲得开?堪堪抬手护住了脸,那狼爪将衣袖抓下一截,第二匹狼也已弹到,这一口咬下去,恐怕岳阳手臂难保,接下来就会像牦牛头领那般,被群狼压在身下……
正在岳阳心中暗呼〃我命休矣!〃的时候,蓝光一闪,却是冈拉将那匹狼从空中扑了下去。岳阳细细一望,只见狼群以众人为着力点,奔走跳蹿,在空中飞来飞去,除了亚拉法师它们无法近身外,其余的人的身体都成了狼群的踏板。每个人多少都有些狼狈,唯有冈拉,虎踞一旁,就像那扑蝶的猫,看准机会,一个虎跃,空中顿时就有一匹狼被扑下来。那些狼有意
无意地躲着冈拉,被扑翻倒地后远远地滚开,又瞄准了其余的人。若非刚才冈拉那一扑……岳
阳越想越心寒。不过没时间向冈拉表示感激了,一旁又有狼袭到,岳阳抽身反击,又加入了战团。此时卓木强巴已是险象环生,身上的衣物变得像夏威夷的草裙舞服,对于狼群这种冲上
来抓一下就跑,紧接着又冲一头狼上来的妖异战术,他始终未抓到破绽。关键是狼群的速度太快了,就算有破绽,也很快被下一个动作弥补。而且山坡上满是布满地衣青苔的圆卵石,明明有机会克敌,却因脚下一滑,或是一崴,或是一拐,而错失良机,在这山坡上,狼群可谓占尽天时地利。
有一两匹狼落在巴桑附近时,发现亚拉法师会拉巴桑一把,接连几次下来,狼群发现,连没有作战能力的巴桑,这些人也会出手援助,它们顿时改变了进攻策略,立刻有两匹狼从主战场撤下,专攻巴桑。巴桑连连后退,亚拉法师要护住巴桑,又要对付狼群,立刻被动起来。自此,卓木强巴等人已是阵脚大乱,而远方的狼群大部队,正朝这边赶来,数公里的距离对狼群来说,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岳阳仿佛都能感觉到狼群碾过布满卵石的山坡,发出的踢踏响声,而从冈拉那一次次越来越焦虑的扑纵,也能感觉到大军正逐渐逼近。
张立手中的匕首被狼扑掉了,胡杨队长的鞋被踢掉一只,岳阳像喇嘛一样袒胸露臂,亚拉法师沾了一身青苔,巴桑在法师护卫下,反倒没受什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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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却是卓木强巴与冈日撞到了一起。冈日踩上一块卵石,脚下失衡,卓木强巴扶了他一把,冈日抓着卓木强巴的衣服,咝的一声,那本已丝丝缕缕的衣服又被扯掉一大块。虽然穿了数层衣服,此刻卓木强巴却已经见肉了,昀里层贴身的那个小包也露了出来。
冈日刚刚站稳,又有两匹狼从正面冲撞过来,冈日和卓木强巴心意相通,相互用力,猛地向对方一推,各自向两旁避开。就在这一推之下,狼爪已至,朝卓木强巴胸前一抓,那个里包被抓了出来。那里面可都是卓木强巴的珍贵之物,他伸手抢过,口袋翻转,里面的东西却掉了出来。
冈日眼尖,突然不顾有狼在中间阻隔,反身扑上前来,在那东西没有着地之前伸手一抄,抓在手里的,却是那截骨笛!冈日将骨笛握在手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果然!这个是……〃他就地一滚,避开狼群袭击,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没办法,只能赌一赌了!〃冈日把心一横,将那根骨笛放入了口中,憋足了全身的力,用力一吹……
〃呜……嗷……〃随着冈日的全力吹奏,骨笛的声音由低转高,由低沉哀婉变得高亢激昂,大家耳朵里〃嗡〃的一声,只感到四面八方都被那激越的声音所包围。
冈日预想中的情形没有出现,身边的狼只是稍一停顿,跟着又扑了过来,反倒是卓木强巴等人被冈日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在这种胶着的战局中,谁的反应快,谁就占据了上风,就迟疑这么一刻,岳阳被扑倒了,胡杨队长被扑倒了,猩红的舌头,森白的獠牙,对准了他们的咽喉。冈日心灰意冷地想:〃完了……〃
声波远远地传了开去,仿佛与雪山产生了共鸣,它们翻越了山坡,潮水一般向着山坡的另一端涌去。山坡的卵石〃噗噗〃地向下滚落,四野的风狂乱起来,牦牛群听到了,集体打了个哆嗦,羊群听到,撒开腿朝着反方向飞跑,狼群也听到了,大多数狼没有反应,但其中的几只狼竖起了耳朵。
多么熟悉的声音,那几只狼突然自狼群中昂起了头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其余的狼群,竟然全都悄悄低伏下来,唯有那几只狼,各自跃上身旁的小坡,所到之处,狼群退散,伏首贴地,面对那几只狼,它们表现出谦卑,它们也只能谦卑!
〃嗷……呜……嚎……呜……〃那几只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出了回应,那铿锵有力的狼啸,不似在月下那般绵长凄厉,也不似对着敌人那种威胁怒吼,那只是一种响应,就像征战前,人们对着战旗许下誓言时,那种铿锵有力的响应。那几只狼用尽全力地响应着,低伏的狼群也纷纷抬头,开始跟着它们一起回应,漫山遍野,再次回荡起狼的嗥叫,比起狼群成功战胜牦牛群时的呼喝,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此起彼伏的叫声,而像唱咏叹调的合唱团,每一声都清越嘹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声音重新传回卓木强巴等人的战场,前后不过十秒,围攻卓木强巴他们的狼群突然停止了动作,时空仿佛停顿在这一刻。趴在胡杨队长身上的狼,锋利的前爪已伸向胡杨队长的眼睛,爪尖距眼珠不过两毫米,就这么停顿在那里;岳阳身边的狼那血盆大口已对准他的咽喉,狼牙已经将皮肤刺得凹陷下去,那张大嘴就停顿在那里;卓木强巴的身上一共吊了四匹狼,
它们咬住了卓木强巴的衣服、裤腿,正准备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大汉拉倒,突然就停了下来;冈日的身后一只狼已经抬起了爪,爪子对着这个吹笛人的后颈,就停在那里……那一瞬间,时间仿佛特别漫长,胡杨队长瞪大了眼睛,不敢眨眼;岳阳屏住了呼吸,只感到狼嘴里的唾液滴落在自己喉咙上,先是潮热,很快又变得冰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