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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飞来殿
斜风细雨。
蜀地，峨眉山。
林烨撑着一把雨伞，背着允周君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古道上，缓步向着山上而去，石板路上青苔遍布，道旁云松古柏苍翠，飞云飘渺。
小叔，你说芊芊婶婶会原谅你么？背上的允周君问道。
小丫头还不知何为情爱。却也知道林烨之前所做之事，着实伤透了人心，换做是她，恐怕也无法原谅林烨。
芊芊性格冰冷，她以前有个外号叫做……冷面罗刹，实则却是个内柔外刚之人，极重感情，若是以前的话，只需哄哄就好，但……
林烨说着，抬头看着前方隐藏在云雾中的石板古道，突然内心有些坎坷不安。仿佛这一路上去，去见的并非是自己昔日情人，而是一头无法战胜的绝代大魔，前路渺茫，生死未卜。
但是什么？允周君见林烨久久不语，急着问道。
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如今是何性格，我不得而知。忘情道。忘情道……想要得到她的原谅，只怕不易。
林烨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向着山上走去。
此地往上，是峨眉飞来殿，颇具传说，香火鼎盛，不过近年来地球风雨大作，已经很少有游客上山，今日的古道上不见行人，格外的冷清。
行得半途，突见前方道上两旁出现两名身穿麻衣的道童，两名道童见林烨到来，上前拱手行礼道：林居士，师尊有请，还请跟我们来。
林烨微感诧异，问道：道长尊师是谁？
一名道童回答道：便是玄清道长。师尊料到林居士今日上山。便于昨夜嘱咐我们今日在此等候，我们已经等林居士半日了。
林烨微微一笑，摇头道：玄清道长料事如神。
说着便跟着两名道童一起上山。
一名道童一边走，一边为林烨解释道：师尊于今日破关飞升，临别之前需的沐浴一番，此刻尚在准备之中，烦请林居士进殿后，在侧等待师尊召唤。
林烨闻言大惊，问道：玄清道长今天就要飞升？
是的。那名道童点头，脸色间颇有极为凄苦。
道长修成圆满，飞升而去，在这个世界便等于死去，再也不会回来，就此与门下弟子诀别。
这两名道童并非玄清道长的弟子，只是得到过玄清道长的些许指点，但道门中凡有指点之恩，皆为其师，如今玄清即将飞升，这两名道童当然悲伤。
林烨也曾得到过玄清的指点，算起来他也许叫玄清一声师尊。不过还够不上师父之称。
我向你们打听一下，你们可知道一个叫程芊芊的女子么？林烨想两名道童问道。
程师姐师尊的门下唯一传人，今日便会与师尊一起飞升而去，程师姐嘱咐过。不可向林居士透露太多她的信息。一名道童道。
林烨眉头紧蹙，看来程芊芊对自己多有提防，当即也不在询问。
很快进了飞来殿，两名道童引林烨到来一座斗室后便自行离去。斗室中设施简单，仅有几个蒲团，林烨与允周君在斗室中坐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来传唤，不禁心中越是焦急。
很今日到来，目的便是为了见程芊芊一面，而程芊芊即将与玄清一起飞升，多等得一刻，便与程芊芊的缘分少一分。
他当即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对允周君道：小周君，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允周君知道林烨有大事要办。此刻不敢再脾气，当下点头道：小叔，你要把芊芊婶婶给找回来啊。
林烨点点头，推门出去。只见此刻太阳逐渐下山，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飞来殿处于一片雨幕之中，视线受阻，算来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
林烨不知道玄清与程芊芊住在哪里，本想寻来一名观中道士询问一番，可走了一会儿竟发现飞来殿中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
林烨不由心下有些慌乱，大喊了几声，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房舍殿宇间回荡不绝，却没听到有人回答自己。
林烨忽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座鬼城一般。气氛诡异无比。
他生怕允周君出事，想了想，又返回适才的那间斗室，然而刚一推开门，却见斗室中空空荡荡，竟然不见了允周君的人影。
怎么会？难道这飞来殿有古怪！
林烨吃了一惊，背上没来由的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从未遇到过如今天这般的事情，一时间不由慌乱起来。当下也不顾瓢泼而下的大雨，快速在各处大殿中奔走，每经过一个大殿，都会推门进去看一眼。
不少大殿中灯火通明。香线还燃烧着，可是直忙了一个小时，将飞来殿走了几篇，甚至每个房间都进出了几回，却仍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那两个道童也不见了，难道我陷入了埋伏之中？
林烨觉得不可思议，若是有埋伏，以他敏锐神觉，必然能第一时间感知得到，可事先却没有半点察觉，这对于林烨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你也会急的呀。
忽然，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幽幽穿大殿外的雨幕中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林烨心中大喜，他认得这声音正是来自程芊芊。
虽然二十八年不见。程芊芊的音容笑貌，林烨仍还清晰的记得。
当下奔出大殿，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单手撑着一柄油纸伞。俏生生的站在雨幕之中，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林烨，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
大雨拍打在油纸伞的扇叶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哗啦啦之声。外面的雨下得极大，但说也奇怪，她小小的一把扇，竟能完全挡住所有的雨点，没有让半滴雨点沾到她身上，就连脚下裙摆，也没有沾湿哪怕半点。
芊芊，你……
林烨刚想开口，忽觉眼前的程芊芊似乎有点诡异，后面的话立即停在了喉中。
我只是程芊芊的一滴眼泪化作的幻象，真身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程芊芊淡淡的一笑，问道：林烨，你说一个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第八百九十九章 心结
暴雨如注，程芊芊剪水双瞳淡淡的盯着林烨已经被雨淋湿的脸。
林烨只是沉默不答。
这样的问题，他如何答得上来？
世俗中的男女，与修炼界中男女的需要，有着太多区别。
作为从俗世都市辗转闯荡国外战场，然后进入修炼界。最后从太初化凡回来的林烨，从练武、扛枪，到修法、修道，最后修心，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尝过了，见过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随着岁数的增长，时光的流逝，林烨知道人与人终有一天是要告别的，没有人能永远留在别人身边，即便是再如何神通广大，也终究做不到。
生活告诉他。既然挽留不住，就要学会的是如何告别，就如当初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殷苦、周惊剑的死一样。
男人在乎的无非是金钱、地位、美女，女人在乎的，无非是男人而已。
见林烨不回答，程芊芊微微一笑，略带讥讽地看着林烨。
你错了。林烨却摇了摇头，很认真的道：你说的只是大多数男人，有些人并不是只在乎金钱、地位、美女。
哦？你说的是你吧？程芊芊眼里的讥讽越来越忙。
当年的程芊芊性子很冷，内心却十分火热，就像是寒冬里盛开的红梅，于冰天雪地中无意间觑见一抹红霞。暖人心房的同时，又给人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开朗感觉。
可现在，她似乎变了。
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程芊芊没有回答林烨的话，而是自问自答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是十九岁，晃眼间三十年过去，现在我已四十九岁。呵……四十九啊！
人说十七岁与二十七岁之间相隔十年，却有如隔着一生，我们隔了三十年，又算隔着多少人生呢？
说着，程芊芊再次看向林烨，眼神虽然依旧冷冰，但神色中却露出一丝期盼，似乎一直在期盼着林烨开口说些什么。
但林烨只是站在雨中沉默，任由豆大的雨滴拍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换做其他男人，在这一刻。在程芊芊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大概会向程芊芊开口道歉，以花言巧语请求挽留。或许直接破口大骂，指责对方的不是，把关系搞得越来越僵。
但林烨却不会那么做。
对待敌人。林烨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一怒之下灭了对方全族，可对自己的朋友亲人，林烨总是想着尽量保持着最后的温柔底线。
毕竟曾也是耳鬓厮磨的佳人伴侣，毕竟曾经必须依靠过，有着美好的回忆，为何最后要冷眼相向？
你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么？
程芊芊突然轻笑一声，在暴雨中这声轻笑显得格外刺耳。
你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修炼了忘情道的缘故么？
林烨终于开口了。
程芊芊愣了一下，两条细细的柳眉突然竖了起来，冷冷道：我修炼什么道法。与你又有何关系？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当初是我忽略了你，以至于让你独自在这里等待了我三十年，对不起，是我的错。林烨道。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程芊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声音也逐渐歇斯底里。
确实没用，但错就是错，我不会否认。
刀子不是割在你身上。你倒是痛快。
你即将与玄清道长飞升而去，今后咱们可能不会再见，未来的日子，希望你珍重。
你不是来挽留我的？程芊芊目光陡然一拧。
林烨摇了摇头，道：不是。
程芊芊身子突然发抖了起来，显然气极了。指着林烨怒道：你信不信，以我现在的能力，立即就可以杀了你？
林烨点点头。道：信。
你为什么表情这么平静，你不害怕？
我说了，错就是错，我不会否认。我知道你想看着我跪下求你，但我做不到，我林烨重来不会想任何人下跪，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如果我非你跪呢？
你可以杀了我。
你……
程芊芊怒极，颤抖的手突然在虚空中一抓，天上瓢泼大雨猛的一滞，一颗颗雨滴凝固在半空，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
一道细细的空间裂缝从程芊芊的指尖蔓延开来，直直向着林烨而去。裂缝所经过之处，雨滴、空气、水雾瞬间被吞噬消失。
我现在就杀了你！
程芊芊愤怒大喝。
这条空间裂缝是程芊芊引动天地法则弄出来的，威力奇大无比。比之天地间任何一种攻击都要可怕，哪怕触碰到一丁点，瞬间便会被其湮灭。神仙难救。
林烨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平静的看着空间裂缝向着自己这边传递而来。
空间裂缝传递到林烨眼前三尺之外后，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半分，随后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原本停滞在空中的大雨哗啦啦落下，一切恢复了正常。
程芊芊失魂落魄的扔掉手中的油纸伞，没有了雨伞的保护后，大雨瞬间打湿了她全身，她突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程芊芊并不是真的想杀林烨，她只是气愤，为何当初林烨不带她走，为何林烨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为何让自己独守寂寞三十年。
虽然她如今已有四十九岁年纪，心态却依旧犹如十几岁的小女孩一般。
林烨走上前来，伸手轻轻将她抱住，程芊芊一把推开他，冲林烨咆哮道：你走！你以前不管我，现在又回来干嘛？我都要飞升了，你知道么？我都要飞升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一句话喊完，似乎终于把闷在胸中三十年的那一口气给喊了出来，又一把拉过林烨，将林烨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低低的抽泣道：对不起，林烨，我……我不是想杀你的……我只是气不过……
原来适才她对林烨冷漠，只是她的伪装。
我要忘情道又什么用？我要剑胆琴心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只要你……
第九百章 我给你建个门派吧
时光荏苒三十年，一万多个日日月月的等待，从爱慕到愤怒，从愤怒到仇恨，从仇恨到解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林烨而起。
程芊芊心中一直在记挂着林烨，如果不是一直记挂着林烨。又何来这么多愤怒与仇恨？
适才对林烨的冷漠、讽刺，甚至因为愤怒而出手，只是程芊芊小女孩心态的一种体现，自始自终她都没变。
而现在她终于将憋在心中三十年的气发泄出来，再也坚持不住，抱着林烨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