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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何遵守便了。
张敖抱张嫣登华辇,张敖夫妇含泪挥别女儿,张嫣亦是含泪挥手告别父母。华辇载着张嫣一路而去,乐官们一路上吹吹打打,引来长安城里百姓的围堵,皆欲看一看皇帝大婚的盛世场面,卫士几乎阻拦不住。曹参打前儿领头,让侍卫警跸而行。黄昏,张嫣入未央宫前殿。
惠帝临轩,百官陪位。刘盈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底愈发有种莫名的抵触和难过,默然闭眼。吕后让礼官读册文,册文毕,张嫣向刘盈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宫人引张嫣至惠帝跟前谢恩。张嫣拜伏,久无音响。宫人附耳教之,张嫣乃俯首羞道,“臣、臣妾贺帝万年,长乐未央。”其幽韵若微风振箫,又如娇莺初啭。刘盈视之,为之动容,跪在面前的外甥女多么纯真可爱、贤淑明理,真心不想让她日后陷入苦楚,如今她就要成为他的皇后。刘盈起榻,至张嫣身边俯身扶起张嫣,“阿嫣起来。”张嫣起身,个子还不到刘盈肩前。刘盈拉起张嫣的手,向诸官宣告,“日后,张氏孟瑛即为我皇后,母仪天下。”一帝一后,一高一低,二人纁红色的婚服如成片荷叶上兀然出现的两朵红荷,惠帝与张嫣齐齐站在威严的高台上接受百官祝贺。吕后大悦。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百官齐齐拱手祝贺,声震殿宇,声传天下。
各项礼节过后,张嫣乘软舆入未央宫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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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张嫣为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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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9…14
礼毕,惠帝亦到椒房殿,独见一身纁红色婚服的张嫣安坐榻上,一动不动。惠帝闷闷不乐,心底五味杂陈,与他正对面的是亲外甥女,此时已是他的皇后。于案子前踌躇一番,惠帝至榻前,坐于张嫣身侧。许久,二人终无一言。张嫣被红盖头蒙着,看不清楚屋中的一切,也不能先与惠帝说话,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只是能明显听到外面推杯过盏、把酒言欢的欢乐声。
“阿嫣,”刘盈道,“想当皇后么?”
“我、我想经常看到皇舅。”张嫣羞涩而怯生生道。
刘盈揭开张嫣绣着金凤凰的红盖头,微黄的烛光之下,张嫣首垂双鬟,清矑神彩焕发,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又如梨花带雨,诸体位置,各极奇妙。张嫣见皇舅怪异看她,便羞畏俯首,两旁口辅,微晕如指痕,如浪波之沄沄。刘盈微笑道,“阿嫣怡人心目,再不是从前的垂髫小女。阿嫣如水塘荷花清秀,冰清玉洁。”
张嫣低头莞尔笑了,羞涩的看一眼身旁的皇舅,什么也不说。张嫣反被椒房殿内布景所引,环视四周,四壁皆涂以黄金,椒芬扑鼻,缀明珠以为帘,琢青玉以为几,旃檀为床,镶以珊瑚,红罗为帐,饰以翡翠,锦衾绣枕,皆有织金龙凤。其他陈设诸宝玩,五光璀璨,不可名状。
夜已深,远处的偏殿里还是一通热闹,椒房殿的外头虽然静悄悄的,惠帝晓得殿外守着数十宦官宫女,以备随时伺候。椒房殿里静悄悄的,张嫣一言不语文淑雅静的坐在榻上,面容且羞且恬静。惠帝亦是不语。
“阿嫣,该喝合卺酒了。”惠帝说。
张嫣‘嗯’一声,点点头。
合卺酒,即古人的“交杯酒”。卺,一种瓠瓜,结婚时人们用它作盛酒器;合卺,始于周朝,为夫妻结婚的一种仪式,仪式中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合卺还有另一深意,古时酒都由自家用粮食酿成,味道香甜可口,将新人父母亲手酿下甘甜的酒倒入两瓣苦涩的葫芦瓢中,寓意着夫妻二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合卺酒承载着父母的祝福、同甘共苦的承诺与永不分离的美好寓意。
惠帝至案边,将酒具端在榻上。惠帝亲自倒上两杯酒,一杯端给张嫣,一杯自己端着。看着酒樽里清香诱人的美酒,惠帝心中愈发怏怏不乐,端在手中愣了好久。张嫣唤他,惠帝才醒过神来,对张嫣勉强一笑,主动与张嫣交勾胳膊闭着眼睛猛喝下去。张嫣将喝完酒的酒具端回案子上,又坐过榻上来。
见惠帝进来后便没有一张温馨欢乐的笑脸,张嫣心下筹划半晌,怯生生问道,“皇舅不乐?”
“甚?”惠帝一愣,转瞬平静道,“没有。”
“皇舅去吧,”张嫣指着西边窗户道,“窗子没关,皇舅可速去。”
惠帝愣怔,不解的看着张嫣。张嫣欣欣一笑,“皇舅心中所想,孟瑛晓得。皇祖母之意,你不可违背,我母亲不可违背,我也不可违背。孟瑛可助皇舅今夜离去,椒房殿内诸事我来主持。”
惠帝大为感激,甚觉张嫣懂事明理,马上起身站至张嫣面前对其深深一拱手。张嫣笑笑,催促惠帝赶紧离去,惠帝转身至窗前,爬窗户离去。
天上挂着皎洁的明月,宫道两旁点着明亮的宫灯,周围寂静美好,点点银光洒在不开心的惠帝身上。惠帝漫无目的走着,竟不知何时到了很久没来的‘契缘亭’,在亭中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时,忽觉亭子那头忽现一个身影。惠帝警觉问道,“谁?”那人走进了亭子,在微黄宫灯照耀下,惠帝才看出是失意落寞的荆倾,她也闷闷不乐漫无目的的闲走。二人四目久久相对,彼此眼中皆如滚滚黄河波澜起伏,荆倾移开目光,从惠帝身旁擦肩过去。惠帝刘盈未挽留,未说话,只随着荆倾的离去而默默转身看着她阑珊失意的背影,顿时眼中一阵酸楚,并未泪流。
长夜难眠,时光在煎熬中渐渐流逝,惠帝漫无目的进入一殿,殿中黑漆漆的,惠帝无心他顾,摸至榻处,忽然‘咚’一声不小心踢翻地上东西。殿外速进一个点宫灯的宫人,宫人趋步进来,借着宫灯一看是皇帝,便立刻拿出火折子点燃殿内灯火,方点第二盏灯,惠帝说只点一盏即可。宫人称喏,方要离去,惠帝一把抓来宫人手臂,将其强抱入怀,宫人半推半就之间被幸于惠帝。
清晨,一抹清丽的光辉照在熟睡的惠帝脸上,早已醒来的宫人呼唤惠帝,提醒他今日该和皇后一起至长乐宫朝拜皇太后。惠帝一听,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急忙穿好衣服,在宫人的伺候下疏头洗面,简单吃了早膳后便急急回到椒房殿。椒房殿内,张嫣早已换好皇后平日华服,正被宫人围着拾掇头发,见惠帝进来,张嫣向其暗使一个眼色,故问,“方才出去,皇舅怎不告诉阿嫣?害我好找嘞。”
惠帝明其意,故说,“每日必得至上林苑练习骑射,不隔一天。见你酣睡,未有打扰。”惠帝故至张嫣身旁,双手放其两肩上,笑道,“你我夫妻,称什么皇舅?”张嫣莞尔笑了,“夫君稍待,妾、妾这就好了,一起朝拜皇太后。”惠帝轻拍拍她的肩,点点头。
未央宫,吕后早已在席间等候。忽报皇帝携手皇后过来朝拜,吕后面容淡然,叫传。刘盈拉着张嫣的手亲昵的笑着进来,下台阶时扶住张嫣,张嫣摇头称没事,吕后一切皆看在眼里。
惠帝拉着张嫣一起向吕后行稽首大礼,“母后长乐无极。”
“起吧。”吕后招手他二人过来坐在席间,张嫣坐在左侧,惠帝坐在右侧。戴青端上两杯清茶,一杯给了惠帝,一杯给了张嫣。惠帝与张嫣齐齐举起手中之茶请吕后饮下。吕后一一接过且一饮而尽,此茶便算敬茶。
“阿嫣,昨夜睡得可好?”吕后直盯着张嫣问道。
张嫣早已料定皇祖母今日定会有此一问,抬头望了一眼惠帝,面容有了羞韵之色,向吕后点头僵笑回道,“好、很好。谢谢皇祖母……母后的关心。”张嫣口顺叫着皇祖母,令吕后心底有些不乐和别扭,吕后附手张嫣手上,口吻似命令却又不乏母亲的语调道,“五日之后,哀家再不想从你口中听到皇祖母三个字!”张嫣惊慌的看着吕后,只敢点头应承。吕后笑着轻拍了拍张嫣的手,安抚她。惠帝窥见母亲与张嫣之间的别扭,赶紧圆场,“阿嫣会慢慢改,母后不要责怪她。”
“哀家是在责怪你么?阿嫣。”吕后问张嫣。
“不,阿嫣有错,听母后教诲。”张嫣谨慎回道。
三人话聊一会儿,惠帝先离去,独留张嫣陪着吕后,吕后携张嫣入内宫。吕后拉张嫣坐榻上,抚其背问道,“昨夜洞房花烛,你们……可行夫妻之事?”张嫣脸色霎然变红,羞赧的别过脸,一句话不说。吕后笑着,一手轻握张嫣的手,一手抚其背道,“不急,此事慢慢来。”张嫣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吕后与张嫣又说一会儿闲话,张嫣便拜辞吕后回了椒房殿。
一连数日,惠帝不在椒房殿过夜。每到夜里,刘盈照例会去椒房殿陪伴张嫣,甥舅二人总是如从前一样说说笑笑,张嫣在刘盈的面前活泼而俏皮,刘盈总是爱护着最可爱的外甥女,任她胡闹,任她放肆,刘盈总是讲完故事后,张嫣便早已奔进梦里。刘盈为张嫣盖好被子,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便出了椒房殿,去往其他宫殿,与众多宫人夜夜笙歌,借酒入睡,每日醒来身边离不了美艳宫人。惠帝长捂脸,大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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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红梅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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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9…18
春正月,惠帝发诏: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即各地推举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努力务农之人,朝廷免除其服役。中旬,惠帝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导)民。
吕后听人语,惠帝自与张嫣大婚后,一夜未在椒房殿过夜,吕后勃然大怒,立即让戴青叫张嫣过来。一路上,戴青悄悄告诉张嫣关于吕后着急叫她的事,张嫣惊慌,又自谓是吕后亲外甥女,心想应无大碍。
进了长信宫,张嫣便见吕后黑着一张脸坐在席间,一句话不说。张嫣谨慎的对其行了稽首大礼,吕后招手张嫣过来,并让其坐到自己身边,严肃问她,“皇帝因何一夜不去你椒房殿,为甚欺瞒哀家?”张嫣平日也惧怕皇祖母的犀利眼神,今日更让她有些不得劲,两手紧张的直撰衣角,低头不语。任凭吕后怎样问,张嫣皆是低头不语,吕后无奈,只得让张嫣暂先回去椒房殿。
十数天,惠帝依旧只是先陪伴张嫣入睡,其后离开。先前,因吕后训斥,所以张嫣劝惠帝留在椒房殿,仅不同床而已,惠帝不喜,夜夜笙歌似乎已成习惯,身边习惯的是陌生的宫人相伴,而非有近亲血缘的小皇后。张嫣劝不住惠帝,任由他行事。
二月,长安降雪,银装素裹,一片白蒙蒙。清晨,惠帝下朝,身披厚实的玄黑色风袍,百无聊赖的沿着未央宫行走,行至一处,见前方不远处忽现一行脚印,抬头远望,雪蒙蒙处却是一个枣红色直裾裙装的宫人,惠帝看了看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再看看前面那个同样百无聊赖的宫人,心知是荆倾,只不知她为甚也这么无精打采,清丽的背影却倒影出许多落寞与失意。惠帝快步追上去,与荆倾并肩同行,荆倾一瞧是惠帝,与其久久而视。惠帝轻轻一笑,荆倾秀静的脸上出现久违的微笑,惠帝止步,荆倾亦止步,二人久久目视彼此,四目相对之间早已火花迸溅,燃烧雪片。刘盈双手轻附荆倾双肩,慢慢倾向荆倾唇边,荆倾未躲避刘盈,顿感脸颊灼热,僵硬一片,可以闻到刘盈喝过蜀茶的口味,可以听到自己比刘盈心跳的厉害。刘盈却霎然止住,只在荆倾左脸颊上轻轻一吻,见荆倾脸红如火,刘盈笑了,与荆倾一前一后走着。刘盈在前面走着,藏不住心里此时的甜蜜,便无由的笑了;荆倾在后跟着,羞赧而心甜,想笑而不敢笑。刘盈回头望一眼荆倾,荆倾目视刘盈以作回应,二人皆各自扭头笑了。
下午,吕后让宫人叫来刘盈,开门见山的命令刘盈这几日待在椒房殿陪张嫣,一步不许出殿。刘盈称要上早朝议事,吕后称耽搁几日不打紧,只想尽快抱嫡皇孙,刘盈有怒,再无话可说,闷闷不乐出殿。至汉白玉桥上,忽被戴青叫住。刘盈正不乐,黑着脸问她什么事。戴青问,“若荆倾今夜便死,皇上将若何?”惠帝怒瞪戴青,指着她鼻子吼道,“你放肆!若不是看你侍奉太后,你的命早没了。若朕再听到此类话,定不饶你。”戴青惊惧久久,不敢言语,落寞转身回到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