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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醒木一响,全屋肃静。
“天上一阵黑咕咚,好似白面往下扔。又像棉花随风飘,有吃有穿富三生。黑狗身上长鹅毛,白狗身上却发肿。树木结出冰糖串,张嘴一咬一嘎嘣。”
新年新气象,“活字典”的定场诗同样是不拘一格,赢得满屋叫好声。
“活字典”捋了捋山羊胡,仿佛要把自己相对较短的下巴拉长一些,清瘦的脸上泛着油光。他很兴奋,很陶醉,很享受自己营造的众星捧月的氛围。接着说道:今天,我要讲一段与雪有关的故事,说一说“刘备风雪访诸葛”。大家都知道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其中“二顾”的时候,便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却没有阻挡刘备刘玄德求贤若渴的决心。大家想一想,刘备三顾诸葛孔明于草庐,说明了什么?说明刘备在那个时代就认识到了,知识和人才在事业发展中的重要性。其实,“三国”之争,说白了就是势力之争、权力之争,其中的知识就是计谋,需要的人才就是谋士。那么,反观我们现在的生活,要想发家致富,要想吃香的喝辣的住好的穿漂亮的,同样离不开知识和科技,离不开算计和谋划,否则就会“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更有甚者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家陷入沉思之中。
“啪——”又是一声醒木响,“活字典”说道: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刘、关、张“一顾”未见诸葛面,刘备心急如焚。“二顾”之时,恰逢天降大雪,“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行无数里,忽然朔风凛凛,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银妆”……
…………
草原上的雪大,风更大。“嗷嗷”叫着,像无数条饿疯了的白狼围在蒙古包外,吼叫着、撕咬着,不停地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仿佛就在下一秒,小小的蒙古包就该沦陷了。
穿着大羊皮袄还冻得瑟瑟发抖的鲍青山眼里布满了血丝,静静的、一截木桩似的立在蒙古包中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确实是冻住了,但不是鲍青山本身,而是蒙古包的门!
草原上的蒙古汉子,不怕饿狼,但是——怕风雪!特别是狂风暴雪!
春节过后,鲍青山一直住在牧点蒙古包。这段时间雪始终在下,或大或小,飘飘洒洒,绝对没有完全停下来的意思。
鲍青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眼瞅着储备不多的饲草一天天见底儿了,再这样下着,羊群吃什么?“草原细毛羊”是非常好的品种,可再好的品种光靠喝风吃雪是活不下去的啊?
心急如焚的不仅仅是鲍青山。桂丽丝嘎查里,鲍石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住地叹息。全家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阴云,气氛紧张而压抑。
六岁的鲍锁柱、五岁的鲍锁链不敢淘气了,蜷缩在炕里的一角。黑黑的、滴溜溜的小眼睛在爷爷、奶奶、妈妈的脸上不住地扫过,或许,一旦捕捉到哪怕一丝丝的笑意,他俩都敢蹦起来。然而,除了冰冷——像外面下的雪那样的冰冷,别的什么都没有。
按照乡村、牧区的习俗,过了一个春节,阿尔斯楞就两岁了,实际上他连“百天儿”都没过呢。这头“小狮子”可不管那些,没有两位小哥哥的心劲儿,看不到五米远的他根本看不出眉眼高低,反正是不得劲儿就“哇哇”大哭。哭得昏天暗地的,哭得全家的心都揪揪起来了,更增加了悲凉的浓度。
…………
鲍青山终于动了一下,他运了运气,走到蒙古包门前,使足了浑身力气往外推门,还是纹丝不动。他知道,外面让雪给封上了,没把蒙古包压塌就很幸运了。怎么出去呢?鲍青山正琢磨着从哪儿掏个洞爬出去呢,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青山——青山啊,你在包儿里吗?
是鲍金山!
“青山哥,你答应一声儿啊?”
是鲍银山!
“在呢!在呢!大哥,我在里面呢!”鲍青山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相要见到堂哥和堂弟,扯着嗓子使劲儿地喊。
救星驾到!原来,以前基本上是鲍金山一个人在牧点上经营,春节过后雪太大,家里就把他的弟弟鲍银山也派了来。早晨,两人好不容易把自己蒙古包的门打开,马上就想到了鲍青山的蒙古包,二话不说,带着工具就跑来——不对,准确地说是“爬”来了。
鲍金山说话很费劲,大风卷着雪直往嘴里灌,他还是坚持喊道:青山——别——着急!我和银山从外——面把雪挖——开——
鲍青山的眼泪流了下来,瘫坐在门口儿。听不到鲍金山兄弟俩喊话了,二人要保存体力用在清理积雪上,铁锹铲雪的“沙沙”声很微弱,被“呜嗷”乱叫的风声淹没了。
鲍青山流泪不是感动,而是心痛啊!羊群啊羊群,你们都还好吗?“草原细毛羊”毛长毛细,但是,能不能扛住肆虐的暴风雪呢?
…………
小小的阿尔斯楞喝了点儿奶粉,仍然有一声无一声地哭闹。闹得鲍石头有些心焦,便找出大羊皮袄、“毡疙瘩”靴子、长毛狐狸皮帽子,一股脑地往身上武装。
唐玉春默默地看着,默不作声地看着,像看一场“表演”。
披挂整齐后,鲍石头要往外走,被唯一的“观众”一把拉住。
“鲍石头,你想过后果吗?”唐玉春问。
“啥后果?”
唐玉春哭了,说:大雪狂风的,通往牧点的路肯定被封上了,你根本走不过去!逞啥能?万一你要有个好歹儿,那不是给添乱吗?
………………………………
第129章 鹅毛大雪纷纷落地
“那能怎么样?眼睁睁地瞅着青山被困在牧点?羊群一点儿草料都没有,干等着活活饿死?”鲍石头也急红眼了。
唐玉春:你就算去了,能背去多少草料?羊死了,总比人死了强!
鲍石头指了指唐玉春,气得又坐在的凳子上。
阿尔斯楞大声哭闹起来。
唐玉春:秀兰,他咋总哭啊?
“妈,他可能——不爱吃奶粉——吃不饱——”于秀兰说着,眼泪滴在了儿子的小被上。
“唉——秀兰,你这是上火上的。别着急啊,青山没事儿,有你金山大哥和银山兄弟他们俩在哪儿,互相会有个照应的。我去谁家掏弄点儿牛奶吧,应该比奶粉强——”
唐玉春说完要往外走。鲍石头站起身,说:你别去了。我都穿好了。我看看大哥他们家有没有……
“这雪下的,都断顿儿了。我大孙子没吃的可不行,奶奶该心疼了。”唐玉春边说边抱起阿尔斯楞在怀里悠着。
鲍锁柱说:奶奶,我才是你的大孙子呢。阿尔斯楞不是……
“你们都是奶奶的大孙子、好孙子……”唐玉春有些哽咽了。
…………
包牧仁心疼家里的那匹从“分产到户”时,与安家调换来的老马。拴到了棚子的最里面,并抱来几捆玉米秸秆把马圈又挡了挡,随手拿过笤帚为它扫去身上被风旋上的积雪。
乌兰图雅抱柴往屋走,一不小心差点摔倒。包牧仁看到了,便提醒她注意些。
“我现在不怕摔了,没啥可注意的!”乌兰图雅捡起掉在地上的柴禾,又说,“牧仁,这两天烧柴不足了。压在大雪下面的我整不动,你抽空儿得把雪清一清。”
“知道了。”包牧仁头不抬眼不睁地回答一声,继续关心着老马。
…………
混了个实践文凭就辍学在家的阿来夫,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反倒觉得挺快乐。这就是所谓的“知足常乐”吧?
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安七十七和莎林娜也就由他去了。“干啥不能吃碗饭儿?非得可一棵树上吊死啊?”如果有人和莎林娜说起阿来夫不念书可惜了,她就这样“回敬”对方。
西屋炕上,一个火盆摆在安辛氏的身旁。阿来夫陪奶奶玩儿扑克,两人都挺乐和。
莎林娜拿着抹布擦柜子,突然,她眼睛一亮,转回身对阿来夫说:儿子,下这么大的雪,让你爸再给你借条狗,你再上山撵兔子呗。给你姐改善改善,我们大家都跟着借借光儿。
阿来夫直咧嘴,说:妈,你看看外面的雪多大啊?就连我都走不动,别说狗了,它能跑起来吗?
坐在长条凳子上磨刀的安七十七,“扑哧”一声笑了,看着阿来夫说:这话让你说的,把自己和狗绕到一块儿了。八九年的书啊,真让你白念了
“正好,我就顺垄沟儿捡豆包了。”阿来夫嘻嘻笑着。
安辛氏又拿扑克打了阿来夫一下,说:没出息,要捡咱们就捡饺子啊!最好是一个肉丸儿的,这边儿一咬,那边儿流油儿……
…………
有雪的冬天才有灵性,才有韵味,才有乐趣。但是,前提是不要“泛滥成灾”。
冬天里下雪,在乡村里是有很多乐事的。堆雪人啊,打雪仗啊,包括带着土狗漫山遍野地撵野兔啊,或者在场院里扫出块儿空地下套子套小鸟、支起筛子扣麻雀啊……总之,好玩儿的活动挺多的。然而,雪太猛了,大雪封门了,人都被困在家中,就显得很无聊了。
安家的东屋——也可以说是袁家——其其格坐在炕里,给未来的宝宝做着小衣服,很认真很细心,目光里流淌的都是满满的爱意。
袁振富看书是看不下去了,就看着其其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其其格感觉到了袁振富在目光,脸是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的活儿。
突然,袁振富说:
“其其格,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其格抬头,抿嘴儿一乐,说:不会是从“活字典”那里听来的吧?
“不是的。是我从故事书上看到的,和雪有关的,老有意思啦。”
“好啊。你讲吧,我听着呢。”
袁振富:故事——从哪儿说呢,还是——从打油诗开始说吧——
其其格呵呵地笑出了声音,悦耳动听。她说:打油还有诗?打的是啥油啊?豆油、葵花油还是点煤油灯的油啊?
“你可真能打岔。都不是。”袁振富凑到炕边儿坐下,说,“过去啊,大概就是唐朝吧——就是阿来夫当初说的‘糖吃’那个朝代……”
其其格假装绷起了脸,说:你是不是埋汰我弟弟有瘾?他都初中毕业不念书了,刚上小学的事儿你还记着?太可怕了吧?以后我都不敢惹你生气了,肯定记仇啊。
“不是——你扯远了,还是说打油诗吧。唐朝的时候啊,有个人姓张,叫张打油,愿意写诗,所以他写的那种诗就叫打油诗。其中,说白喽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那种‘顺口溜儿’。有一天,下着大雪,他就开始作诗了,一共四句,是这样的——”
袁振富跳到地上,背着手,像在课堂上课一样朗诵起来: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白狗身上肿?肿?哈哈——”其其格大笑起来。
“有意思吧?”
“挺有意思。但是,这不是啥故事啊?”
袁振富:你往下听啊。还是个大雪天,有三个行路人急忙躲进一座破庙里躲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三个人一时还走不了。秀才看着外面大雪纷飞,都像冒烟儿了一样,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就跟现在外头这种——他竟然诗兴大发,随口说了一句“大雪纷纷落地”。没等秀才再往下说,同行的其中一人是当官儿的,他接着说“此乃皇家瑞气”,这明显是给官府领导、当朝皇上拍马屁呢。另一个人是商人,买棉花的,雪起大、天越冷生意越好啊,他也不含糊,接了第三句说“再下三年何妨”。秀才急得够呛,刚想说出第四句,结果,被躲在破庙里面的乞丐抢着说——“放你娘的狗屁”!
………………………………
第130章 鲍青山一头栽进雪里
袁振富讲完“雪中吟诗”的故事,自己也笑了起来。
“骂得好啊。这雪啊,下一天两天就行了,超三五天都够呛了,下三年——还让老百姓活不活啦?”其其格说完,望着窗外,有些惆怅。
袁振富:是呗,四个人的身份不同,感受就不一样,脑袋里想的事儿和说出的话就都不一样。同样是下雪,有的人家没事儿,有的人家可受不了喽……
其其格:唉——过日子就是这样,有人高兴有人愁啊。对了,振富,你为啥突然对雪天这么感兴趣啦?你是不是想起那年下大雪的时候,你当猪八戒的事儿了?
“啥猪八戒?还孙猴子呢!”
“当猪八戒好啊,可以腆着脸去背别人家的媳妇呗。”其其格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袁振富。
袁振富恍然大悟,气得在地上转起了圈儿。说:你——其其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