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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是那个时代人的奢侈记忆。做梦时吃上一口,醒来吧嗒吧嗒嘴,好像还有香味儿呢。
…………
阿来夫就算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还是硬撑着等着半夜这顿饺子。
早在饺子开包的时候,阿来夫就一直在妈妈身边儿围前围后地转圈儿,恨不得马上就吃到嘴儿。可是他没敢说。
安辛氏看出了孙子的心思,就安慰说:别着急,等十二点一到,咱们放一挂小鞭儿,就可以吃饺子了,就可以迎“财神”了。
“小鞭儿得我去放。”
其其格:没人和你抢啊!小气巴拉的样儿!
阿来夫没等反抗呢,安辛氏就说:其其格,大三十儿的,要说吉利话儿啊。挺大个丫头,和弟弟瞎逗。
“奶奶,你还说‘瞎’字儿呢。”其其格笑了。
“我——我岁数大了,不算数。你们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啊,这十二点一过,又老了一岁啦。”
阿来夫赶紧说:奶奶,这么多家都迎财神,那他能去谁家啊?
安辛氏笑了,说:谁家的孩子听话,谁家的人勤快,财神就上谁家。
“奶奶,我听话,咱们老安家的人都勤快,财神肯定就能上咱家来!”
安七十七乐了,这样话他爱听,吉利!
………………………………
第13章 有人敢吃生饺子
安辛氏又笑了,笑里夹杂着忧伤,老人感慨地说:过年过年,如果不是“过关”,那就是“过钱”。没钱就没有年,有钱就天天是年。
阿来夫:我以后就想天天过年。
莎林娜:阿来夫,这话说得好啊。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挣大钱。让你奶、你爸和我都过上好日子……
阿来夫笑了,说:那我姐呢?
莎林娜瞅了一眼女儿,笑着说:到那时候,你姐就嫁到别人家去了,用不着你管喽。
“妈,看你说的——”其其格的脸都红了。
莎林娜:最好嫁个有工作的,吃“红本粮”的。月月能领工资不说,最起码家里的大米、白面不缺,更不用出去现借……
…………
有钱没钱,都得过年。和其他人家一样,老包家也是热热闹闹、热气腾腾的。全家人齐上阵且男女分工有别,包巴音和包牧仁在院子里生起了火盆,寓意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
包牧仁看着跳跃的火苗儿,心里嘀咕:年年生火盆,却没见日子好哪儿去,还严重地浪费柴火。
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来的。年三十儿晚上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包巴音眼里的“大逆不道”,不给他一耳光也得踹他一脚!
吉雅和包代小在包饺子。代小特意换上了新衣服,她是一家人里唯一有新衣服穿的人。年关临近,吉雅和包巴音私下里商量,让闺女穿得漂亮些,上门提亲的就会多了。
包代小负责擀皮儿,擀着擀着,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吉雅:你乐啥呢?
“妈,我就乐啊,你说生饺子都吃,那还不得闹肚子啊?”
原来,包代小想起了一个故事,是在月牙河广为流传的趣闻。据说有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过年时见到家里包饺子就哭着闹着要吃,馋得实在忍不住了,趁大人不注意抓过两个生饺子就塞在了嘴里。
以前,每一次逢年过节包饺子时,吉雅都讲这个故事,说得大家都是心里酸酸的。
吉雅把盖帘儿上的饺子仔细地摆着,力求整整齐齐、顺顺当当,图个好兆头。
“小男孩儿,皮实呗,不怕坏肚子。”
“小男孩儿?妈,你以前讲一直都没说这孩子是谁啊?妈,你告诉我是谁家的呗?”包代小很感兴趣儿。
“告诉你可别往外乱说啊,不然人家该怪你妈我扯老婆舌了。”
“放心吧,我除了和其其格,别人我能和谁说啊?”
“不会吧?”吉雅盯着女儿。
包代小一下子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自己会和鲍青山说的,便脸红了。
吉雅直了直腰儿,说:唉——如果不是因为家穷,一年都吃不上几顿饺子嘛,不至于馋成那样儿。这孩子就是金宝,金顺来和田杏花的儿子。
“啥?是他啊?”包代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没想到瞅着老实巴交的金宝,还有这样的“光荣”历史啊。
…………
金宝吃生饺子的“壮举”,早已顺着宝茵河逆流而上,传到了孔雀屏草原桂丽丝嘎查的鲍家,当然,他的大名是被隐去的。唐玉春在家包饺子时,自然而然地讲起了这个故事。
乌兰图雅笑着说:那是谁家孩子啊?真有意思。
鲍青山不屑一顾地说:这能有什么意思?那是大人懒,先包一盖帘儿给孩子煮上不就完了?
鲍青山最近看妹妹总有些不顺眼,就故意顶撞她。
“妈,你看我哥,总挤兑我。我招他惹他啦?”
唐玉春:他瞎胡扯呢。还说大人懒呢?是谁嘴急的不等手把肉熟了就开吃?
鲍青山:带血筋儿的肉最香,最有营养!太烂了没嚼头儿。
鲍石头气乐了,说:青山啊,你可快出去溜达溜达吧,饺子煮好了你再回来吃。去金山、银山家,先给你大伯和大娘拜个年去……
鲍青山“哼”了声,摔门走了。
“这小子,着魔啦。”鲍石头话锋一转,说,“月牙河大队别看离城市近,日子苦啊,听说有的人家过年都吃不上白面饺子。对了,那吃生饺子的人亏得不是咱家青山,不然的话,咱家的馅是纯羊肉的,一个肉丸儿,吃下去一保一个得坏肚子。”
…………
阿来夫确实急了,又饿又馋,真恨不得扔两个生饺子在嘴里。
饺子啥时候能下锅啊?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
“妈,是不是咱家的挂钟不走字儿啦?”阿来夫瞅着墙上的钟,感觉它的指针都不动了,便问。
安七十七生气了,大声说:阿来夫,别胡说!咱家的钟一直走字儿,全年都走字儿。
“走字儿”是吉利话,就是“走运”的意思。大年夜里阿来夫说出“不走字儿”的话,七十七怎能不闻不问?必须底气十足地喊出“走字儿”来。为了防患于未然,七十七立即起身给挂钟上满了弦,充满了劲儿……
其其格笑着说:妈不是说过咱们屯子过去有孩子吃生饺子嘛,阿来夫,要不,你先吃几个生饺子尝尝馅儿的咸淡呗。
“我虎还是你虎?生的饺子不能吃。”阿来夫反驳道。
全家人都笑了。
“我大孙子就是聪明!”安辛氏把孙子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找根火柴棍儿把上下眼皮支上得了。不然的话你睡着了,吃饺子时我们可不叫你。”其其格又说。
阿来夫大喊:此言差矣,不合吾意!
安辛氏笑了,说:其其格,你就别逗我大孙子了。他天黑儿就跑出去,围着屯子疯了好几大圈儿,指定饿了。
元宝儿样的饺子终于端上了桌。那顿饺子,阿来夫的确是放开了肚皮。冬天穿着棉裤得扎裤腰带了,那就松开一些吧。直吃得沟满壕平,把一年来积攒的馋虫一下子全喂饱了……
…………
出了正月,就是阳历的三月份了。
三月的红楼市区,依然春寒料峭。街区上匆匆而过或晃晃荡荡漫步的人们,虽然穿得不是那么厚重窝囊了,可还是捂得严严实实。不管是骑自行车的还是步行的,大都眉头紧锁,仿佛心头有多少疏解不开的愁绪,好像生活有多少卸却不了的压力与重担。
为了生、为了活,大家努力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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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特别难凑的“四合礼”
人群之中,有位精瘦的小伙子,拎着个大提包匆匆走过。他扎着一条厚的毛线围脖,不时往上拉一下,挡一挡冻得通红的耳朵。提包里的东西不是很沉,就是两瓶酒、两包糖、两袋茶叶和两斤糕点,他拎着显得很吃力。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坐在办公室、没怎么干过体力活儿的人。
小伙子姓孟,名国忠,二十岁。父亲是教师,家境还算不错,可是为了凑这“四合礼”那照样费了周折,因为当时是需要“计划”的,有些东西光拿钱都买不到,还要有“票”。于是,折腾来折腾去,春节过后才凑齐。
孟国忠要去未来的老丈人家串门,或者说是拜个晚年。他走得很快,一是为了加速运动身体能暖和一些,二是想急于见到自己的对象刘萍。
刘萍比孟国忠小一岁,如今在家待业,据说很快就能接妈妈的班儿,可以有工作了。其实,接班儿的指标原来是留给刘萍弟弟刘安的,毕竟他是男孩儿,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将来找对象相对容易一些,或者说条件能更好一些。可惜,她这个弟弟不是很提气,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总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不求上进。父母怎么劝说刘安都不听,家里和他三天两头地吵,却无济于事。一气之下,父母把决定指标给了女儿刘萍,对儿子刘安算是彻底放弃了。
孟国忠对未来的小舅子刘安确实很打怵。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想说又不敢说,估计说了也不会听。
据说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好多了,刘安老实了许多,算是暂时对得起那个“安”字了。原因是和他经常在一起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中,有一个小混子被人砍死了,刘安和其他几个“把兄弟”都受到牵连,被“请”进派出所彻底交待了问题。这一次,对刘安触动很大,因此改变了不少。
或许,真的会出现浪子回头的奇迹。那样的话,才真正称得上是“金不换”了。刘家人都这种期盼,孟国忠是同样的心情,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儿:这小子变得仁义了,自己就不惧不怵了。
不想见刘安、只想见刘萍的孟国忠,急急忙忙赶火车似的走在前往刘家的路上。
当特别难淘弄到的“四合礼”摆在刘家的柜子上时,刘萍的爸妈乐得合不上嘴儿了……
…………
处于城郊位置的月牙河大队里,人们还是捂着大棉袄、二棉裤。每到这个季节,年岁大的人都会拿“春捂秋冻”来要求孩子们不要过早地脱掉棉衣。当然,可不是月牙河人的“养生”意识有多强,只是大人安慰孩子的一个借口。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能有心思谈养生?
春寒料峭,一点儿不假,天气还是真冷,棉衣的确换不下来。另外,因为贫困,很多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时节可以换穿的毛衣毛裤。
等天气再暖和暖和,人们就可以套着穿两条单裤了。棉裤就完成了一冬的使命,开始拆洗或直接晾晒一下就收起来了。
…………
1983年,对于月牙河大队来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年。
早春三月的一天清晨,早起的人突然发现大队部门口那块巨大的石头竟然浑身湿漉漉的,像出了汗一样。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全月牙河大队的人都来看稀奇。
石头出汗?简直就是天下奇闻啊。
爱凑热闹的人纷纷赶到大队部,个别好奇胆儿大的还敢上前摸一摸,觉得冰凉凉的。更有好事者,摸完后还舔了舔手指,大声:这是甜的!不对!怎么还有咸味儿?
“李来财,你舔的不会是人尿吧?是不是谁家往石头上倒夜里的尿盆啦?”童为思嘲笑道。
人群一阵哄笑。
李来财赶紧辩驳:绝对不是尿。要是尿的话,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尝不出来?
“好像你喝过尿似的。”童为思顺口答音。
大家又是大笑。
李来财脸一红,觉得自己说走嘴了,为了挽回面子便信誓旦旦地说:我拿脑袋担保,绝对不是尿!要是尿的话,我们怎么都闻不到骚味儿呢?童为思,不信你尝尝……
李来财上手又抹了一下,伸着手指头要往童为思的嘴里杵。童为思吓得捂着嘴赶紧跑开了,又引得人起哄、大笑。
笑过之后,大家琢磨着李来财的话,觉得他说得对啊,要是这一大滩子尿,骚臭味儿都得打鼻子。
“会不会是石头显灵了?我记得唱戏的说,六月三伏天还有下大雪的呢。这三九天一过,石头就出汗,是不是有啥不祥之兆啊?”吴仁青突然神叨叨地说。
要是在平时,二十三岁的吴仁青说话,大多数人“就当放屁一样”。人穷,说话不占地方,这已经是不争的实事了。但大家这种态度对待吴仁青,不仅仅他穷,最可恨的是他懒,懒得南北二屯都出名。父母早亡的他,单身一人又添了懒病,怎么会让人瞅得起呢?
在月牙河大队里,吴仁青有一位姑姑和一位大姨、三位舅舅等几家亲戚。姑姑叫吴美娟,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