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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硖遴编北!
太守摸着狐狸肚子,竟感到里头波涛汹涌,无数的小骨节在软肉下踢过不停,害得狐狸的腿脚抽搐不断,似是疼痛之极。他心里不忍,正想回首向姐姐救援,谁知身上刹时便湿了一片,再往下看去时,竟见到一个小小的尖嘴巴正从狐狸腿间冒了出来!
「哎呀,照六要生了!」萧桂在旁边观察已久,心里也有大概。加以她当女儿时,亦曾听过母亲教导,对于生产之事亦略之一二。当下便让太守稳住狐狸,伸手便连连住它肚子推去。
果然过了不久,便见到有一只小赤狐自它身下掉出。萧桂赶紧用地上衣服把小狐接过,正道狐狸的孩子果然还是狐狸,一回神却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婴儿哭声,眨眨眼便发现怀中的血污早已变成|人模人样的婴孩了!
萧桂正是讶异,狐狸却不容她思绪半分,悲啼一声,双腿痉挛,竟又从腹下挤出一对小脚丫来。当下不但萧桂,便是旁边的佣人亦手忙脚乱起来,一个想把弄脏的热水换去,一个又要找件干净衣服去把第二头小狐包起。旁人忙乱,狐狸自己倒是全神贯注,仰面躺在太守怀内,闭合眼睛垂下嘴巴,也不管汗水纷纷自鼻尖滴下,使尽吃奶之力要把孩子一个接一个挤出。
「生了?全弟,它又要生了吗?」
「啊啊,好像又有根尾巴出来了……」
萧桂和太守虽然知道狐狸要生,却没料到它会生过没完,当下又惊又喜,不免有点胡言乱语。他们一族本就人丁单薄,萧桂多年来亦未有所出,如今一下子把孩子抱过满怀,不单是他们,便是佣人也是万般感慨。一时间倒也忘记怀中的孩子是由妖孽生的,单着那一张张皱巴巴的脸面,却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呜!」
这种人世之事,狐狸自然没空去管。只见它歇息一会过后,弯腰便又再低头用劲。太守看见它还要生,不禁满心欢喜,低头便朝着那颗湿漉漉的脑袋亲道:「照六,你好厉害啊!」
「……朱砂痣。」狐狸趴在太守臂上,脑筋似是清明了半分,抬头便用鼻子点了点太守。
「嗯?」太守听声,自然倾耳垂听,岂料狐狸却发出一阵叽呢咕噜的响声,教人一时听不真切。太守见它辛苦,心里也是不忍,可孩子总得是要出来的,摸摸的头颅便好言安慰道:「你再忍耐一下,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爷恨死你了……」这下子那个声音倒是分明起来了。太守歪嘴正要取笑,霎时陷进手臂的爪子却又教人难以笑得出来。
「嗯,让你恨,就让你恨好了。」太守咬咬牙,未几竟是柔声说道。
一个疼,两个痛,三个孩子哗哗哭叫,四个下人忙成一团。热水缺了要烧,布巾没了要撕。太守用热水沾湿衣袖,擦在狐狸脸上倒显得份外稳重。狐狸受了他一呵一哄,竟似是舒服了许多,当下眼睛也明亮起来,不像方才那样糊涂了。
只是生老四时,狐狸还是没少受折腾。那孩子大概像狐狸那般馋嘴,太守喂进去的鸡汤,想必亦是它吃得最多。白白养成了一个硕大身躯,却不懂得适时报效父亲。只见它压在狐狸肚内,却是怎样用力都挤不出来。害太守看着发急,也不管狐狸在他怀中又扒又咬,用力推着它的肚子便安抚道:「就差这一个了,照六,快好了。」
「啾!混蛋,待小爷好了就教你好看!呜呜……」狐狸只觉腹中被人塞进一块大石头,堵得它不上不下,好生痛苦。由是再也顾不得脸面,嘴巴一歪,放声便大哭出来。
「乖,很快就好了。」太守也不管自己身上又是鲜血,又是杂草,搂着狐狸便深深把它包在怀内。
别看之前三个啾的一声便滑了出来,生这老四却甚费功夫。恰似巧匠斧凿,越炼越是要花费精力才能把成品拿出来见人。狐狸这么一闹,竟是过了一夜,到了将近天明之时,老四的皮毛才稍稍露了出来。
旁边的佣人见了,连忙牵住老四尾巴,从外间轻轻施力,想要让狐狸生得容易一点。谁知出了屁股,却卡住了腰身,还是得让狐狸惨叫几声,才真个把那胖小子给推了出去。
满屋子人经这一夜煎熬,早就精疲力尽。望见狐狸平和下来,也道终于把一家子给凑齐了。谁知老四出来时候,老五竟也钻了空子乘机溜到人间。也是萧桂把老四擦身时候,才发现它怀中竟抱着另一头小狐。兄弟俩如斯纠缠,亦难怪狐狸这胎生得辛苦。可别看老四是个白胖小子,并蒂而生的老五却让人忧心,不但生出来时未曾哼声,便是被萧桂抱住了,亦久久不能化作人形。
「全弟,这小狐……」
「来,让爹抱抱。」他们家五福临门,本是喜事,如今说要折损任何一个,太守都不情愿。当下便把老五给抱了过来,细细对着它嘴边吹气,护在脥下保暖。说来奇怪,这小狐一受太守呵护,果然啾啾叫了起来,再放到热水中一洗,竟又似其兄姐般变成婴孩模样了。
狐狸躺在太守腿上干瞪着眼,听见孩子不妙,心里亦甚惶恐。这下见着老五活跃活跳,不觉疑虑全消,再看向阖家欢喜脸容,眼皮却越觉沉重,连好好教训太守的功夫也来不及做,转息竟又昏睡过去了。
二十 百子图
狐狸这般睡着轻松,可怜萧府上下人口从此却不得安宁。各种活计乱窜,自是不在话下,这意外惊喜,还真是杀了萧桂一个措手不及。别的不说,先说奶娘。虽说当初就想到狐狸是公的,自己喂不饱孩子,早就让人到乡间把奶水充足的女人请来当奶娘。然而萧桂再是精明,亦万万想不到狐狸一窝便下了五个娃娃,奶娘奶水再多,也是应接不暇。迫不得意之下,头几天只能奶水、米粥掺和着的喂,害萧桂一看到孩子就心疼,说到底他们也是萧家长孙,谁又忍心让娃娃受此委屈呢?
再来便是衣服。太守喜获麟儿,自然是不吝啬给孩子们做衣服的。只是这窝娃娃一闹,不说外衣短裤,单是尿布便应付不过来。害太守工馀之际,少不免要帮忙缝补尿布。素来倒霉的卢元当然亦不能幸免,边流着泪边把针扎到自己指头里,低头也学起女红的活计来。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件难得的高兴事儿。不待孩子满月,萧府便张灯结彩,大锣大鼓的烧响红炮仗来。顺道通告乡里亲族,他们萧家终于后继有人。狐狸这次连下五子,老大、老四、老五是男娃娃,老二、老三是女孩儿,一时间璋瓦之喜,竟是教太守占过圆满。偏生他长到三十开外,却未曾斛纳哪处人家的闺女为妻,如今莫名其妙的喜获五子,不免招惹好事之徒猜疑。一时席间谣言满天乱飞,或说别看太守长了一张清冷脸皮,骨子里却是个花花肠子,不知在外头留下了多少风流债,如今要一并还起来了。又有人含笑低语说,萧家的人是想孩子想疯了,便是把捡来的当成自己的来养也高兴。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难得是老夫人听了也不生气,微笑以对,就当成是外人妒忌他们萧府的奇缘。说起来外间人养孩子,总要费尽心机取些阿猫阿狗的贱名,好把孩子藏起来,不让阎王爷爷知道他们金贵,将来才好带大。换到萧家处,名字倒是现成的,就「狐大」、「狐二」、「狐三」的叫,这般排下来,「照六」听起来倒像是最小的一个了。
如此亦难怪狐狸一听到这个主意便皱眉,努嘴便道:「连崽的名头都比我大,你们还把小爷还在眼内吗?」
「这不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太守一听,自是好言相劝,摸着那对三角耳朵,脸上的喜色却是要掩都掩不住。
后来待孩子长了一点,太守又按天上七星的名字,依次替他们取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如此亦有记念与狐狸相遇的机缘之意。说来奇怪,或许真是受了天上星宿加护,此后娃娃们不但长得又快又壮,未及半岁,已能独自坐起。便是生来最弱小的老五,如今哭起来亦声音宏亮,说是由巴掌般大的小狐狸养出来的,只怕旁人还不肯相信。
娃娃养得白白胖胖,狐狸自然也过得滋润。不单依常人过月子的例来调养,平日好茶好菜的伺候着,便是到外间走走,也怕它吹风受凉。这般养下来,倒比生产时还要胖得多,连带尖嘴巴亦圆润起来,一张脸几乎不见棱角。只是它养了满脸福相,却总是愁眉不展。高翘的耳朵低垂下来,躺卧时候也把手脚收得密密的,压在身躯下不肯见人,看起来倒比以往显得沉默寡言得多。
「哇哇——」
它这副模样,太守当然关心在意。这天也是如是,太守告了天假,本是留在家中帮忙带孩子的。谁知哄着哄着,低头却瞧见桌下狐狸那张闷闷不乐的脸皮。「乖孩子,来,不哭、不哭。」他心里狐疑,只得草草呵哄过孩子,转脸便又低头道。「你怎么了?」
「小爷哪有怎么的?」狐狸闻声,竟是扭头别过脸去。
狐狸这脾气来得古怪,太守只道它是中午没有鸡吃,才会如斯倔强。他心里正转着哄它的法儿,一时孩子又叫,自然便把狐狸先给放到一旁。岂料孩子喂过了,尿布换过了,太守回头过去时候,却见狐狸仍僵立在原地,直直盯着他看。
「照六,难道你也想抱吗?」太守搂着孩子,见着狐狸神色古怪,却猜不透个中玄机。
狐狸闻声却一下子把屁股转了过来,那对尖细眼睛要看不看的左右飘着,匆匆便甩出一句:「谁要抱!本来是可以叼着的,教你摸了,现在要叼也叼不得了……」
「哦?」太守听到它的郁闷声音,却是百丈金刚摸不着头颅。抱紧了老三,一边便屈膝跪在狐狸身旁。「照六,你变成|人也可以抱啊。」
「变了人……变了人就不一样了!都教你碰了它们,现在都跟你长一个样了——」狐狸说着,满嘴牙齿不觉便碰到太守膝盖上来,硌得太守声声吃痛,它自己倒吓得退后数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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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身上受了苦楚,头脑却又清明了几分。你道狐狸在恼甚么?原来是在念孩子不像它呢。都说十月怀胎,最是辛苦。繁衍后代,不单是为了传承宗族,更是把自己的模子给流传下来。越是与自己相似,便越是欢喜莫名,当成是心肝来疼爱。反而难免郁结难解,气在心头了。这本是寻常之理,便是亲如夫妻,少不免亦会有一番计较。可这事放在太守一家,难免会有点有理说不清了。
狐狸那边厢生着闷气,太守这边厢倒是笑得开怀。抱了老五往狐狸脸上凑去,放软了声音便道:「可生出来时都像你啊,不都是狐狸来吗?」
「哼,现在都一阵人味……」
「那你不要了吗?」太守沉声追问,其时老三便一头靠了过去。婴儿的脸软软的,靠在厚实的皮毛上,倒露出一副舒服模样。末了还从襁褓中伸出小手来抓着,拨过了狐狸的胡子,嘻嘻便笑了起来。
狐狸受女儿一摸一碰,一对眼睛顿时便渗满了水,正要回头看去,却对上了太守一张笑脸。正是要哮,却被那只大手抄了起来,一下便和孩子鼻子碰鼻子的撞了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太守大笑,合室之内,一屋温馨。
二十一 动情丝
狐狸这醋坛子一翻,还真是覆水难收,里头的醋劲从骨子里源源不绝地渗出来,越发变得不可收拾。便是平日太守逗着孩子玩,它亦不甚情愿,时时守在太守脚边要闹。明明四肢俱全,也像个残疾的一样要人照顾。或是说自己的水缺了,或是说零嘴没了,种种要求层出不穷,就要看见太守为它两头乱转,才真个安心静下来。
若是寻常人家遇到这种事,当丈夫的想必早就恼火了。可太守到底是非常人,看他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便知道他对种种辛苦毫不上心。偶然嘴角还会漏出一丝享受的气氛,偷眼看向狐狸,似是对那妒忌模样恋恋不舍。有时候狐狸安份了,他还不乐意呢!故意抱起孩子又亲又摸,就要逗得狐狸闹他,才又哈哈大笑出来。
他们一家子的日子过得既平常,又惬意。太守有了家累,人亦比往常要稳重许多。先是改了云游四方的爱好,不比往时总像脱线风筝般四处乱窜。于公务上亦越发用心,最近便是卢元不交代,亦会乖乖把案头上的宗卷看好,批核审阅,更是一丝不苟。吓得卢元额角冒汗,赶紧捏了自己一把,就怕到头来一切只是一场幻梦,醒来黄梁米饭都熟透了。
然而狐狸此物,却真如定海神针一般,从此便把太守心中汪汪思潮给平复下来。这夜也亦如是,太守炳烛值夜,独留在衙门中处理公文。这情境若放在数月以前,只怕差役们都会以为自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