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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纪震的眼中,却是欣赏中多了一份凛然,他仔细地重新审视,然后很不客气地斥着大兵:“确实很拽啊,不过可惜猜错了,坦白说我对你这样的人什么看法都会有,独独不会有欣赏。在我部下如果有因为个人问题脱队的,会被视作叛徒送上军事法庭。”
严厉的话,并没有触动大兵,他抬着眼皮,也在好奇地看着,他奇怪地慢慢笑了,像在转移话题问着:“纪总队长,你的神经衰弱治好了吗?”
“什么?”纪震一惊,眼睛瞪圆了。
“对于一个个体而言,所有的撕杀都是邪恶的,那怕有正义之名,那怕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也无法避免你的心理和精神受到冲击,你的气色不太好,嗜酒有些年吧,酒精可麻痹不了你的神经……您还在梦见那个场景吗?”大兵问,黯淡的眼光,像直刺到对方的内心深处。
纪震突然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尴尬,就像治病的良医,被患者窥破他的隐疾一样尴尬,他笑了笑道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呢?既然被这种事困挠,既然已经脱队了,为什么又陷进来?”
“喜欢而已,我曾经想着做回普通人,可做了很久我才发现,从我开枪的第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命运已经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我排斥的事,已经变成了我唯一能找到存在感和成就感的事,所以,我喜欢,不管我怎么否认,我还是喜欢……就像喜欢冒险的人,并不是想死,而是喜欢享受和死亡擦肩而过的那种刺激、庆幸、以及满足。”大兵微微翕合着眼,那精神居然是很享受的样子。
纪震诧异地看了他好久,然后一言不发,掉头走了,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享受的家伙已经直直地躺下了,他压抑着心里的起伏,轻轻地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前锋小组的队友们还在等着,用愤怒的眼神表达着不满,纪总队长驻足了下,回头告诉守卫:“撤了吧,看着自己人有什么意思,他真跑你看得住么。”
两位守卫敬礼,迈着正步撤哨了,那几位好奇了,惊喜了,在枪战现场,限制大兵的命令收到后,两方差点起了冲突,都知道这事可能查很久,现在似乎有转机了。似乎也不是,纪震看着几位道着:“可以去看看他了,不过别高兴的太早了,评估可能会出问题。”
作为领导,肯定不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总队长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没头没脑一句,背着手走了。
“什么意思?”范承和小声道。
“不知道啊。”谢远航懵了句。
两人要急急去看时,却被一双手揪住了一对,回头高铭眼神示意着,尹白鸽却是已经匆匆走去,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去了,两人诧异看着高铭,范承和憋着道:“这又是啥意思?”
“走走,别问了,回屋去。”高铭拽着两人,不容分说地拉回房间里了,谢远航像看出来了什么,瞅着范承和和高铭的争执,直暗暗偷笑。
他看出来了,高政委貌似粗人,心还挺细。其实谢远航也觉得,这一对似乎挺般配的,能理解大兵的人可不多,恐怕能接受他的人会更少,最起码,尹白鸽算一位。
几人没再多讨论,抓紧这段难得的空档时间,就着干硬的床铺迷瞪上了,都知道这个开局有点失控了,肯定已经惊动的要找的目标,恐怕接下来的麻烦更大,也会更难……
第142章 问情安好
这一夜也是津门警方的难眠之夜,一个枪案,两条人命,只有解决越快,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全警有很多单位,都被临时拉到排查和追踪上,自发现嫌疑人踪迹开始,目标明确之后,被刨出来的信息越来越多。
牛再山,年龄42岁,准确地讲,应该是被击毙的嫌疑人牛松的堂哥,首先排查的是他的出身,而奇怪的是,在他的社会关系里,确实找到了一位如假包换的八级工,牛松的父亲,是原中原东方红拖拉机厂的老工人,车铣全才,已经死亡,而牛再山和牛松这一对堂兄弟,能查到的资料居然是:民工。
对,民工,十五六岁就出来打工,籍贯地盐店镇派出所反映出牛再山的翔实情况,和这里大多数人一样,上学、辍学、打工,其结果有两个,要么挣了钱当个工头发点小财衣锦还乡,要不穷困潦倒仍然四海漂泊,牛再山明显是属于前一种,不但发了点小财,而且还在镇边老坟庄一带办了小五金厂,只是连派出所也讲不清楚,什么时候就成地下兵工厂了。
凡事总有成因,在警察分析的记录里可以这样看出一个人的成长,父亲八级工,从小工厂家属大院长大,恐怕最早接触的玩具就是金属、台钳、钢管一类。事实上,他们辍学出去打工,干得也是钢筋工,这可以解释,他们对各类金属的敏感,进而能做出工厂级别的弩、箭、汽步,以及手枪部件。
犯下滔天大案的,没想到是这么一对坑货,津门警方在卯足了劲往下刨。
凌晨二时,一队中州刑警,封锁了牛再山在盐店的住处,修的是四层小楼,楼里有个漂亮女人,居然不是老婆,而是跟他鬼混的别人家媳妇,在他家搜索又有发现,壁橱里找到了数支手枪,沃尔特、斑蝰蛇、柯尔特,甚至有经典的沙漠之鹰,全特么是山寨出来的世界名枪,可让搜查的警员后背发麻的是,这两个发烧级民工,把枪管都改装了,就这些枪支不受口径限制,国内黑市能见到的7点62径子弹,完全可以击发。
家里,被一寸一寸搜查,各种图纸图解,压模成形工具,详细的资料,能堆满一辆警车。
凌晨三时,津门一直穷追不舍的被劫车辆找到了,在距离津门200公里的招南市,车已经变成了一堆零件,追踪的刑警搂草打兔子了,顺带抄了个拆解赃车的黑窝点,抓获嫌疑人七人,据供述,他们是在当地的二手车交易市场低价买了这辆车,准备拆解销掉发动机号套个牌卖高价呢。
招南市警方的鉴证人员迅速到场,按照津门同行的要求,对该车详细作生物遗留证据的检测。
四时,更详尽的消息通报来了,津门警方对石井坊的枪战瞠目结舌了,现在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迫切地通力合作了,牛松死后,牛再山越来越成为整个案情的一号嫌疑人。
凌晨五时,津门市刑侦支队,一个像样的案情分析会终于开了……
“我们在案发现场19号楼顶,在被受害人麻实超被劫的车辆里,还有兄弟单位传来的,在牛再山家里,分别提取到了生物证据,结果刚刚出来……牛再山,就是枪击案中开走被害人车辆的另一嫌疑人。”
支队长丁步凡介绍着:“讲这个人之前,我通报一下中原警方刚刚起获的另一起案子,可能咱们两家撞车了……就在昨晚中原警方围捕一伙武器交易的团伙,在当地石井坊一带发生了枪战,经被捕的一位嫌疑人交待,他们是受牛再山的指挥,负责的交易王文青身中数枪,还在医院抢救,这是个在逃人员,详细情况在各位面前的电脑上,给大家五分钟时间。”
枪案现场、武器缴获、作案地点、人员信息……这是一个庞大的信息量,从案情和非法制贩的实物中,可以隐隐看出这一伙人的脉络,地下加工制作、联系买家、完成交易俨然已经成为一体,甚至在他们厂里的电脑上,还发现了网上贩售的信息,管制弩具、刀具,居然销量不菲,不管你从那个角度看,这两位貌不起眼的“八级工”,干得确实够大够拽了。
“支队长,嫌疑人牛再山无疑,但有一点我看不明白。”一位技侦道。
“什么?”支队长问。
“既然掌控着这么大一个地下兵工厂,而且收入不菲,为什么还要杀人呢,这似乎从犯罪的心态和动机角度说不通。”这位提问道。
对,这也是一直纠结的问题,犯罪动机,只有真正的动机浮出,才能给你指出找到真凶的方向,而牛再山,是不是枪杀麻实超的凶手尚无定论。
“我回答不了,现在经侦正在对受害人麻实超经济来往的线索排查,可能他们的消息要更慢一点,但单纯的经济原因,似乎又有点站不住脚。”支队长道。
“是这个,动机很蹊跷,掌控着这么大个地下兵工厂,不至于千里迢迢出来,就为杀个人赚钱吧?”另一位异议道。
“好,这算一个方向,先跳过这个问题,往下走。”丁支队长道,现在萝卜拔得快了,没时间洗净泥。他道着:“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并抓到这个嫌疑人,是当前最重要的一项工作,我们应该多条思路,别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那从他的社会关系里排查,应该有发现吧,一起作案的同伙,敢做这么大的案,信任可不是一天能建立起来的。”一位参案的队长道。
“对,这个形成记录,高政委在中州,正好可以往下摸查。”支队长道。
机要在记录着,又一位参案的发言道:“我们可以把信息分成这样几块,牛姓堂兄弟的社会关系、经济来往算一块;被害人麻实超的社会关系,算另一块;中州这起武器制贩案的信息,也算做一块,从这三大块信息之外,再附加一个往前延伸的信息,几个人成长的环境、接触的人员、犯案的信息,以及多年前有价值的其他信息……我想,这几大块信息的交叉地方,应该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
丁支队长赞许地看了一眼,是邓燕在说话,这一言既出,附议声起,大信息研判越来越成为一个案件侦破的关键,信息的准确与否,几乎能决定大多数案件的成败。
“能详细一点吗?”有位同行问。
邓燕不好意思笑了笑道着:“我是刚刚想好的,具体的细节还没有想,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犯的案子不止这一起,可能还有其他地方并案的可能。”
“绝对不是初次作案,犯的事应该不少。”有位附和道。
“如果嫌疑人犯罪有职业化、精神类倾向的话,大信息的研判,准确率会有多高,我指,抓到那个射杀麻实超的凶手。”又一位队长好奇问。
“精神类倾向?您指?”邓燕疑惑问。
“我觉得差不多就是精神病啊,我干刑警这么多年,头回见杀了人,还留在现场的,居然还是他们的逃逸方式。不过恰恰是这种方式,可能都被我们忽略了……对了,丁支队长,是谁发现了他们逃逸的方式?”这位队长问。
“怎么了?”丁步凡微笑了,这个救命的秘密到现在为止无人知晓。
“我希望这个人参案,在我看来,要当好一个刑警,不在于你按部就班,循规蹈矩。而在于你的思维能和嫌疑人的想法同步,有时候第六感很重要,这个在逃的牛再山我觉得抓到问题不大,可他追随的那位,就不好对付了。”这位队长难色一脸道,他看过现场,近距离开枪、控制出血量、然后留在现场,等着看警察忙得鸡飞狗跳,再遛遛达达大摇大摆走,不说其他,恐怕这种心理素质,就不是变态能形容的了。
对于这个问题,邓燕也不敢发言了,一室与会人员齐齐看向支队长,现在回头再看案情,那个神奇的转折太重要了,否则,到现在连嫌疑人恐怕也确定不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丁步凡支队长讪讪一笑道着:“处在我这个级别,可能还调不动这样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受伤了,暂且不能参案……大家知足吧,能在现场击毙一位,四十八小时里确定另一位嫌疑人,运气已经足够好了,接下来,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如果这么多信息我们都抓不到人,那这个支队长,我也没脸干下去了……下面我布置一下今天的任务……”
邓燕的脑袋只觉得轰然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全成了空白,她像触电一样,拿着手机奔出会议室,牵走了同行一片愕然目光……
……
……
这个时候,尹白鸽匆匆地推开了门,仿佛有千言万语,仿佛有无尽衷肠,可在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却无语相视了,大兵正慢慢地往下躺,一边受伤的肩膀影响到了他的动作,他是那么的艰难,眉头皱着,在忍着痛,就像所有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忍受痛楚一样。
大兵愣了,奔进来的尹白鸽,那么急切,那么慌乱,那么紧张,就像又发生了重大案情一样,他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不需要用语言,用眼光,或者用表情就完全可以交流,就像曾经她是联络人,他是卧底一样,所有的话都是拐着弯说,必须开动你所有的智商,才能从眼神和表情里,找到真实的答案。
而现在,大兵却凌乱了,他看不出能让这位慌乱的原因。
“鸽子,怎么了?”大兵轻声地,虚弱地问。
鸽子……鸽子……那是一个轻佻的称呼,最起码在大兵的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