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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爸回到家里,早就累瘫了。很多时候就算他想打我,也没力气打哩。”
“现在是冬天嘛,没有啥活弄……所以我挨打的次数,就会多一些。”
小荣荣淡然叙说着自己被打的事,
好像她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每年一到了冬天,都会多挨几顿打……我早就习惯了。”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
所以接下来的路上,罗旋和张晓丽都不再说话。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大雪纷飞之前,回到了老李头家里。
老李头看到自家女娃子回来,余怒未消的他,自然对小荣荣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不过,
老李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冲着她凶神恶煞一样的了。
“求养哈的!这是些子甚东西?就光一天知道给老子哈溜达。”
“天天给你们给吃给穿的,把这些个破烦事情,少做上些行不行,把老子一天气死了,看你们哪里找口吃去呢。”
能看出来,此时老李头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维持一下,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脸面,老李头还是骂骂咧咧的、把小荣荣给唠叨一顿。
张晓丽不耐烦,“李叔,小荣荣那么乖巧,你能不能少叨叨她几句?”
老李头不干,“张同志,您不懂我们这边。我跟你说,这些女娃子命贱得很,以后一出嫁,额啥本都得赔光!
若是遇到没良心的,有些女子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时常把娘家的粮食偷偷往婆家带……”
老李振振有词:“所以啊,婆姨女子打小就不能惯着她,得让她知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张晓丽缓缓走到老李面前,直勾勾盯着,正说的来劲的老李头。
冷冷的警告他,“李叔,你家的家规,我不管。但我知道国法规定,是不允许打骂妇女儿童的!”
“李叔,如果你不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叔的话。”
张晓丽的脸上,从来没有显露过此时这种狰狞,“我警告你!如果以后你打小荣荣一次,那么,我就给你加倍的打回来!”
知青的地位高。
就连老李惹不起的生产队干部们,也惹不起张晓丽这样的知青。
如今老李头,见张晓丽口气严厉异常的、这样警告自己。
心中没来由的一哆嗦。
老李暗自叹息:完了!
看来以后自己,恐怕真不敢对自家女儿动拳头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拉肥料突击队
夜幕降临。
一串火把宛若长龙,
游离在十里铺生产队,通往脂米县城的大道上。
在黑夜之中,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这条火龙,数十支火把延绵不绝,蔚为壮观。
几十名十里铺生产队里、最强壮汉子,此时正挑着粪桶、举着火把,心里忐忑不安的静默前行。
这一次去县城抢大粪,和以往一样:大家伙的心里都没底。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未行军,先把败着算……
用民兵队长李建林的话来说:不是我方不努力。只怪官庄生产队的那些汉子,数量比十里铺生产队的人多。
而且他们下手又狠!
咱十里铺生产队,就是拼了老命,也是干不过对方呀……
正当众人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
忽然!
一名社员惊呼一声:“看,官庄生产队的突击队,也出动了!”
众人往侧翼一看,大家伙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见官庄生产队的“抢肥突击队”,此时也是挑着粪桶、打着火把,径直奔赴战场。
对方的火把长龙,看上去和十里铺生产队的这边的队伍,长度差不多。
可问题是:人家那是以两行并排的队形,急速前行!
那岂不是说……官当生产队派出来的青壮劳动力,人数足足是十里铺生产队这边的两倍?!
“完求啰!娘扳子滴。”
赶着驴车、拉着一个巨大的木质粪桶的老李头哀叹一声:“这一次去拉粪,又该轮到别人吃稠的、咱们喝稀的了……”
“老李哈求说甚?!”
黑夜中,
领队李会计厉喝一声:“军心不可动摇,士气可鼓不可泄!他们人多咋了?想当年闯王就10几个兄弟,也能从脂米城儿,一路杀到潼关!”
脂米城城这里是闯王故里、貂蝉的家乡。
所以李会计,才有这么一说。
老李被教训了一顿,在寒风中悄悄缩了缩脖子,没再敢言传。
但老李虽然闭了嘴,但也拦不住几十条汉子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和老李,有同样的那一声哀叹:
麻哒了,真的是抢不过对方啊!
不仅仅大粪抢不过对方,而且因为抢粪,哪次不被对方羞辱一番?
那种被对方全方位的碾压所带来的窝囊气,更是让人觉得憋屈的不行!
用十里铺社员们的话来说,每一次去抢大粪回来,自己的肚皮就会变成“咯嘛”【癞蛤蟆】……
大家心里那种憋屈呀!
哪怕连吃三天的扁食,也补不回来!!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
人家官庄生产队的青壮劳动力,人数远比十里铺生产队的汉子,要多的多。
每一次,
两个生产队派出精兵强将,同时去县城的“千人坑”里,抢大粪的时候。
就正如老李头说的一样:总是官庄生产队吃稠的;而自己这边呢,就只能喝稀的……
唉!!!
十里铺生产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的“积肥突击队”,正在默默前行。
而此时,
显然也看见了这边队伍的、官庄生产队那帮子人马。
却开始齐展展的,唱起酸曲来:
“哟——
妹妹你就不要开口,
哥哥我就拉着你的手,
千言万语说出了口,
不如妹妹你们往回走。”
好家伙!
对方这是在暗中讽刺: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是婆姨女子。
而且他们,还故意篡改了最后一句歌词,以图来嘲讽十里铺生产队这边的人。
原本那一句歌词:“不如妹妹我们悄悄走”。
被他们改成了,“不如妹妹你们往回走”。
——这是气焰嚣张无比的、官庄生产队那些社员。
在嘲讽这边:你们这些婆姨女子一样的家伙,还是回去吧,别来跟我们抢东西……
李会计心知大家的情绪低落,赶紧低喝一声,“别泄气!蝎子厉害,不在嘴上。
咯嘛声音如牛……可它那个咕囔囊的肚皮,里面其实没货!
把气都给我憋住,把它化成力量!
一会儿去抢粪的时候,都给我用劲儿些,不要像炕头上肝自家婆姨那样,一个个的都节省力气!”
彭勇听李会计说的有趣,不禁失声发笑:“哈哈哈……干嘛要节省力气呢?”
民兵队长李建林也笑道,“为什么要节省力气?你这个还没结婚的后生儿……不懂。”
“娶漂亮婆姨好是好,只可惜就是费粮食。”
李建林解释道:“娶的婆姨漂亮,那不仅仅彩礼给的多。而且娶回来以后,就忍不住想多肝肝。
可肝多了,累呀!
身子虚了,就得多吃粮食、多吃好一点的吃食,才能把身体给补起来。”
彭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内在逻辑啊?
嗯……有道理!
要是娶一个婆姨,丑的狼见了蹬梯子、狗见了挖崩子,难看的人神共愤的。
那她家男人,自然不愿意碰她。
干的活儿少了,自然就能节约粮食……
十里铺生产队的汉子们,听见民兵队长和彭勇这么一打趣。
大家伙儿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紧绷着的神经,也舒缓了一些。
可官庄生产队那边,似乎他们是铁了心不让这边的人舒坦。
只听那些家伙又在唱:
“拉你的绵手手,
亲了你的猴口口。
白日里我忙着,不把妹妹你来叫。
到黑了,你别嫌羞啊别害臊,你别害臊!
哥哥拉着妹妹你去了黑仡佬,哎呦,妹妹……你怎么往那粪坑里掉?”
这几句酸曲唱词,显然是经过了对方的精心改编过的。
若是仔细去品味,他们最后那一句,就暗含着一句警告和嘲讽!!
那意思就是:十里铺生产队的人,你们给我听好了!
你们这些憨憨哟!明明在我们面前,你们就相当于婆姨、女子一样软弱无力。
要是一会儿干起架来,你们就只能掉进粪坑了哟……
“嘭!”
老李头气的,一拳头砸在粪桶上!
“噗——”
背着枪的民兵队长李建林,气的一脚踢飞一块土疙瘩!!
李会计暗自哀叹一声:大家伙儿士气低落,这队伍……不好带了啊。
忽然——
坐在老李头身旁,扛着一条特大号定制“鹰嘴粪勺”的罗旋。
鼓起内力,慷慨激昂的嘶吼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马蹄南去人北望……”
这一首《精忠报国》,曲调简单,歌词通俗易懂。
但整首歌里面,所蕴含的那股大气磅礴、激昂慷慨,豪迈淋漓的无所畏惧的气势。
用来鼓舞大家伙儿的斗志,那是最好不过了!
罗旋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是人们嘴中的不着调。唱起歌来也是荒腔走板的,向来不怎么靠谱。
但这首歌,被五音不全的罗旋,倒也吼出了一股豪迈之气!
塞北的汉子,多半都喜欢吼上几句。
尤其是喜欢类似于《精忠报国》这种大气磅礴的歌,最是贴合了塞北汉子,那种不屈不挠的韧性。
罗旋吼完第一遍。
等到第二遍刚刚起头的时候,队伍中的汉子们,已经开始能够跟上罗旋的曲调了。
只听憋屈不已的大家伙儿,齐齐跟着罗旋一起嘶吼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十里铺生产队突击队的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来的这股强烈的战意。
似乎被凌冽的寒风,
给完完整整的,传到到了并排而行的、官庄生产队的社员群中。
领队之人,是官庄生产队的队长。
只见他双眼放光,
朝着十里铺生产队的队伍之中,毫不吝啬的投去一股浓浓的艳羡之色,“好样的!输人不输阵,永不言败。
这才是我们塞北的好男儿,该有的气概!”
官庄生产队的民兵队长,此时也原地驻足,朝着对方投去一股敬佩不已的神情,“古时候我们的老辈儿战匈奴、杀鞑靼,何曾畏惧?!
纵使有些时候被胡人肆虐,以至于整个塞北赤地千里、白骨累累,鸡犬绝迹。
可我们的先人,何曾畏惧、何曾退缩过?!
好,唱的好!唱出了我们祖辈的不屈,唱出了我们祖辈儿的那股子狼劲儿!!”
跟在官庄生产队的人群之中,已经隐隐有成为领军人物苗头的、插队知青许大良。
此时冷哼一声,“队长同志,你们这种认知,我个人认为……是错误的。”
许大良遥指十里铺生产队的火龙,
幽幽道:“靡靡之音,那是腐朽的资本主意,妄图用来腐蚀我们光大群众的糖衣炮弹!
许大良的语气,变得愈发严厉起来,“这……这是严重不符上级所提倡的,我们需要弘扬正气。
我们需要培养广大干部群众,立场坚定、坚持原则。
我们要坚决抵制刚才那种、彻底腐朽没落的、不健康的、不符合上级精神的低俗烂歌破曲!”
官庄生产队长、和民兵队长,连同其余的社员们闻言。
纷纷吓得暗自吐吐舌头,不敢再吭声……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许大良人家的文化水平高、见识广,能够紧紧跟上形式。
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在官庄生产队里,还是非常有信服力的。
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前来插队的知青呢。知青身份生产队里,天然就要高上一大截。
至于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故意在曲解上级精神、还是许大良自己捏造出来的?
大家伙儿连什么是“靡靡之音”,究竟是啥意思都不懂。
然后对于许大良所说的:什么腐朽没落的,什么什么提倡鼓励的……那一大堆新鲜词儿。
个个都觉得不明觉厉。
在场之人,除了另外两个插队的男知青之外。
其他人都不懂这些东西,究竟为何物?
不懂,可也不敢问呐!
人家许大良说出来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官庄生产队所有的干部加起来,恐怕都说不过他。
既然不懂,又说不过许大良,大家心里还有点畏惧他。
那就只好保持沉默了……
官庄生产队这边的人马,没了一刚开始的那股精神头儿。
可对面的十里铺,生产队的突击队员们,此时却个个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