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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总共从外地订购钢材一万五千吨，除五分之一自用外，累计向市场投放了一万两千吨。
作为亏本销售的始作俑者，白手整整亏了四十多万块。
后来白手得知，廖玉珠亏得更多，她不但亏损六七十万，仓库里还压着六千多吨钢材。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白手这是惨胜。
钢厂也亏，而且亏得更惨。
不只有一个白手从外地贩卖钢材，包括白手在内，众多钢贩子一共从外地运进了十几万吨建筑用的钢材。
整个钢材市场被冲得七零八落。
钢厂一直垄断本地的市场，这一次被彻底破坏，失去一家独大的地位。
从此，上海的钢材销售，提前进入了市场经济时代。
当时，业内十个人有七个骂白手。
后来，业内一致评价，白手是市场经济的开拓者。
可白手没搞明白，卖钢材的亏了，买钢材的也亏了，钢厂也亏了。
这钱去哪儿了？
没有赢家，零和游戏，白手第一次领略了市场经济的残酷和血腥。
价格大战期间，白丁光远的两本书，他知道了价格大战是没有赢家的。
但心中的恶气总算出了。
四五十万的损失，对白手来说是毛毛雨，所以白手也体会了一下资本的厉害。
有钱就是任性，有钱可以任性。
当然，有关部门出面，白手与沪兴公司和钢厂握手言和。
各方签订了承诺书，保证不再搞垄断和挑起价格战。
但只是握手言欢，不可能再有合作。
通过这场厮杀，白手学乖了，他不再与本地钢厂合作，选择从外地钢厂购买和使用建筑用的钢材。
国庆佳节，金色十月。
白手请汤云平在长风饭店吃饭，感谢他的出手相助。
两个人关起门来，推杯换盏，各连喝半瓶红酒。
汤云平拿出一本银行存折，搁在白手面前，上面有整整三十六万块钱。
“老汤，你干什么？”
“小白，我亲戚帮你销售了一万两千吨钢材。你给他的好处费，是每吨三十块，一共三十六万。”
“这是他该得的啊。”
“他不要。”
“你认为我会收回吗？”
“小白，你听我说嘛。”
白手笑了，“奇了怪了。这年头聪明人太多，今天我碰到的却是一个傻瓜。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汤云平道：“我这个亲戚，脑袋比我聪明一百倍，人家是广结人缘，放眼未来。”
“别啰嗦，直接上干货。”
“人家有两个要求。一，他想成立一个钢材供销协会，已获有关部门批准，是专门针对建筑用的钢材的。生产厂家和销售商，还有你们使用者，他想把大家统一起来。而他个人，不谋求经济好处，就想要这个创建者的荣誉。”
白手思忖一下，点头道：“好想法，我举双手支持。”
“二，他想做你的钢材供应商。只要你点头，以后他负责向你公司提供各种钢材。他承诺，每吨钢材，他只赚你百分之三的佣金。”
白手又想了想，“百分之三，不多嘛。”
汤云平道：“小白，你可以图省事。你是大客户，人家要的是细水长流，薄利多销。”
白手嗯了一声，钢厂和使用者之间，是得有个供销环节了。
就像汤云来经营的沙子，必须有汤云平这个中间商，堂堂白大老板，总不能自己出去到处找沙子买沙子吧。
“老汤，告诉你亲戚，我同意。以后我买他的钢材，但他必须保证三条。一，质量达到标准。二，价格随行就市。三，不影响生产。”
汤云平拍着胸脯保证，“保证做到，保证做到。”
白手把银行存折还给汤云平，“老汤，告诉你那亲戚，明天到我公司来签钢材供销合同。”
汤云平把银行存折再次递放到白手面前。
“这就是合同。”
“这什么意思？”
“小白，这是两个意思。一是我还你人情，二是当供应商的加盟费。你收下这本银行存折，就等于签了合同。”
白手又思考起来。
“老汤，你突然变聪明了。”
汤云平嘿嘿而笑，“我老婆说，跟你这种聪明人在一起，我自然就变聪明了。”
白手瞅着汤云平骂道：“狗日的，什么亲戚，你自己就是你所谓的那个狗屁亲戚。”
第0691章 敌人，你的名字叫敌人
汤云平的小伎俩，早已被白手看穿，只是故意不说破，让汤云平过了把戏瘾。
汤云平当沙子大王，当出了名气，钱却没赚多少，因为沙子利润微薄，载体太小。
汤云平早想改行，他那个聪明老婆，早在钢材市场雇人租摊，悄悄布局。
这次的钢材价格大战，是个最好的契机，汤云平两口子抓住了。
“小白，我承认，我们两口子就是我说的亲戚。”
白手继续笑骂，但骂的是自己人，“他娘的，瞎了眼的小蔡，在你那里蹲了半个月，愣是没看出你两口子在演戏。”
汤云平陪着笑脸道：“主要是我演技好，我演技好么。”
“老汤，你去上海电影制品厂当演员吧。”
“哈哈，我小学毕业，人家不收啊。”
白手收起笑容问道：“老汤，你下定决心进军钢材市场了。”
“对。”汤云平点了点头，“沙子生意我继续做，但主要是交给我弟弟管，我一半他一半。”
“等等。”白手提醒道：“听我的，亲兄弟，明算帐。你跟你弟弟要签协议，你百分五十一，你弟弟百分之四十九，你控股。”
“好家伙，我老婆也这么坚持，你们真他娘的英雄所见相同。”
“老汤，听你老婆的没错。”
“好，就照你们说的办。”
“再说钢材，你和你老婆亲自上？”
点点头，汤云平道：“肯定亲自上啊。下有你和你的同行朋友，上有你给我介绍的五个钢厂，我购销两旺啊。”
白手指了指银行存折，笑问，“你本钱够吗？”
汤云平拿起银行存折，塞进白手的上衣口袋里，“小白，这次我是作为朋友帮你打仗。用我老婆的话讲，叫做义无反顾。我要是赚你的钱，那我就不算朋友了。”
话说到此，白手不再客气。
朋友喝酒，相谈甚欢。
一觉醒来，坐在办公室里，白手看着老李和老顾及杨进明，有一点点懵。
因为折腾一番，白手竟然没赔，反而赚了。
上海钢厂因为撕毁原有供货合同，主动赔偿五万块。
四个外地钢厂，武汉钢厂、杭州钢厂和苏州钢厂，各返利三万块，宁波钢厂返利六万块。
加上汤云平的三十六万，一下子进帐五十三万块。
亏损和开销，约为四十八万块。
这生意做的，还赚了五万块。
老李摇头而赞，“我是彻底服了。”
杨进明也赞，“我早就服了。”
老顾更赞，“我服得五体投地。不对，是十体投地。”
白手看着李顾杨三人，很快明白过来。
“你们几个领头的，包括小蔡，每人奖金一千，其他人奖金每人五百。诸位，还满意吧？”
“满意。”
“满意。”
“滚吧。他娘的，我的钱啊。”白手挥手长叹。
团队太重要，众人拾柴火焰高，白手深深的感受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白手与老李和老顾他们续约，聘用合同都延长到五年以上。
公司内部，也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
特别是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建筑工程公司。
建筑工程公司，经理余全宝，副经理郑重好和陈飞。
陈岚不在，也已经不算是女朋友，但白手一直栽培她的弟弟陈飞，对他另眼相看。
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老顾兼任经理，副经理就设一个，就是丁小洁。
谁都知道，老顾只是挂名，丁小洁才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拍板人。
内部的关系不断理顺，更加团结。
至于外部，白手秉承低调做人的原则，对同行该让的，他都让了。
市建委和市建设局接连搞了几次项目招标，白手都没参加。
二十几个项目，两三亿投资，白手硬是没有出手。
给同行饭吃，就是给自己饭吃。
白手的目标，是把自己的建筑公司的规模，控制在一千人之内。
现在已经做大，剩下的就是做强。
如果继续做大，就会威胁到同行，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做强就不一样了。
做强是内在的，是无形的，是不可阻挡的，反而会赢得同行的尊重。
市建筑协会的常务理事可以当，但让白手当副会长，白手死活不肯。
白手又恢复常态，每个星期六，都去劝业旅社坐一个上午。
仍然跟齐再坤老爷子下一局围棋，仍然把老爷子吃得几无剩子，仍然让老爷子笑得两眼眯成两条缝。
还是主动分发香烟，四包大中华，朝四个方向扔，确保一人一根。
继续装知识分子，读报的那个认真样，绝对比知识分子还像知识分子。
与谁都笑脸相迎，与谁都兄弟似的，包括那些明争暗斗过的同行。
白手更加成熟了。
只是心里还是一满肚子坏水，脑子里的弦还紧紧的绷着。
敌人，你的名字叫敌人，白手永远惦记着你们。
莹姐是敌人。
廖玉珠是敌人。
王俊峰、姜超越和李再宏，你们三个也是敌人。
老马识途。
全公司的人，只有老李看出了白手的反常，连老顾都没有。
老李看出来了，白手的心思已经不在建筑工程行业了。
这天下班，老李待在白手的办公室，汇报完工作后，磨磨蹭蹭，不肯回家。
“老李，你怎么还不回家？”白手好奇的问。
老李笑笑，不说话。
“噢，又想蹭我的酒喝，蹭我的菜吃？”
老李指指自己的肚子，“这里没底，我得填吧填吧。”
“行，我请你吃大碗面，外加两个鸡蛋。”
“不用，不用，我家老乔买了菜，马上就到。”
说曹操，曹操到，乔教授提着一篮子菜匆匆赶到。
“呵呵，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花钱预谋你，我们两口子傻呀。”乔教授笑道。
白手陪着老两口上了三楼。
乔教授去厨房忙活。
白手陪老李下围棋。
下围棋是假，说事才是真的。
“小白，这次钢材价格大战，连市计委的人都表扬你了。”
“是么，怎么说的？”
“四个字，快、稳、准、狠。”
“老李你认为呢？”
“一战成名，一战定江山，。从此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轻易发起挑战了吧。”
白手摇头道：“老李，我不这么想，我最最担心的恰恰相反。”
第0692章 白手的计划
老李略感意外，“怎么，又有人找咱们的麻烦？”
白手笑而不答。
厨房里的乔教授说道：“老李，你白活五十多年了。小白的意思是说，矛盾永远存在，冲突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同行之间，争斗是永远不会磨灭的。”
老李为自己辩护，“道理我懂。但现在的形势，一般人不会再轻易跳出来吧。”
白手微笑一下，“一般情况下不会，但有一种可能，必定会有人主动跳出来。”
“什么可能，哪种可能？”老李忙问。
“就是咱们自己出问题了。”
老李稍稍琢磨，恍然大悟，“精辟，精辟。”
“老李，你输了。”白手指着棋盘突笑。
只顾说话，胡乱下子，老李的一条大龙，二十几个子被白手全歼。
“不下了，不下了。”老李伸手，把棋子搅乱，“小白，我承认你的其他本事，但绝不承认你的棋艺。”
“呵呵，我心软，我允许输者通过嘴上赢回去。”
“哈哈，你的棋艺，也就欺负我和老顾，还有齐老爷子。壮汉打倒老头子，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乔教授端菜出来。
白手拿了三瓶红酒。
老李挪开棋盘，空出茶几搁菜搁酒。
白手喜欢在家里跟朋友喝酒的气氛，因为可以随便。
自己倒酒自己喝酒，白手一下就喝了半杯，“老李，教授，一边喝酒，一边说事，待会我不管了啊。”
乔教授指了指老李，微笑道：“他有事。确切讲，他认为你心里藏着事。”
“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