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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只脚悬浮在半空中,怎么也放不下来。他知道,落地的刹那,就是在现实中迷失自我,在过去中沉沦。
他必须要摆脱这种现状。
达到欢乐城的施工场地。西南方向的住宅区已经初具规模,几幢大楼拔地而起。中央的大型购物商城仍在实施阶段。而东南方向的住宅区由于图纸计算偏差,导致大楼整体向马路方向偏移。
徐世曦在临时搭建的铁板房里站到负责人吴师傅。他建议是按照目前的方案继续实施下去,毕竟打好的地基和盖起的两层楼投入的资金亦是不菲。倘若拆除,损失的几百万,由谁承担?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身,将东南方的一处住宅区整体后移,需要缩减中央主体的商城区域,或是减少广场的面积。当时购房者和投资者注入资金的时候,是看过设计图纸,并得到再三的保证和承诺。如今,现实和理想差距甚大,万一投资者集体要求退款,那么欢乐城项目就将陷入停摆的局面。甚至,成为烂尾工程。
唐黛提议找当初设计图纸的公司,必须要求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说法。至少,对方能够承担一部分的费用,迅元和唐氏的损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减轻。
徐世曦对唐黛提出的建议,游移不定。图纸的规划工作,他当时程参与,最后的把关,他权掌握。眼下出现的纰漏,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恐怕,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部付之一炬。
迅元的上层领导,对于具体的,涉及到专业性知识方面的内容,只懂皮毛。他们只会在两项方案中,挑选最优,最佳的采用。
一个优秀的公司领导,可能不需要熟懂该方面的专业知识,但他必须要有选贤举能,任人唯贤的眼光。当初,徐世曦应聘迅元的时候,透过他的简历,通过他的谈吐,一眼便看中了他的能力和才华。
“为什么不找设计公司交涉?”唐黛把徐世曦拉倒一边,质问他。
徐世曦看着雾化的玻璃窗外,模糊的一片灰色的建筑,一种无形的灰暗传到了他的身上,郁闷到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成了负累。
他不是没找过设计方。只不过,他们在如此重大的失误面前,表现不出作为大公司应有的责任和担当。言语上闪烁其词,互相推诿。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处理的方法,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徐世曦一本正经地说。这一句话,他说得抑不住脸红,双耳的耳垂发烫到随时会掉下来。
“不追究责任,负责吗!”乔思明推开两个人靠拢的肩膀,插进他们之间,“是不是以为很有钱?”
唐黛点了下头,扭曲的表情和纠缠在一起的双眉得到适当的舒展。他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她言犹未尽的内容传输到了他的思想中。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白光,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在内在最中心的位置扩散开来。
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
但是,她很快驱散了这种陌生的想像,对于外来入侵的陌生物种,在了解它的危险性之前,宁可提前消灭于无形,也不能给他繁衍生息的机会。
“都冷静一点吧——”徐世曦有气无力。
空气凝结成固体,他顶着上方持续下坠的力道,双膝慢慢弯曲。只是,在彻底被压垮之前,还能坚持多久?
徐世曦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拉开门,离开这间逼仄的铁板房。脚下的铁板路,在皮鞋的踩踏下,激荡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暂时掩盖了纷乱的思想。
沿着欢乐城走一圈,用平常散步时的速度,需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若是带着满腹的愁思,一步一停留,怕是要花上一个小时,也未可知。他就这样走在夜色四合的大楼中间。像是被丢弃在深山的弃婴,头顶只看得见一方不规则的天空,却是黑色的天空。
早两个小时前,挖掘机,打桩机,砌墙,活水泥的声音汇成一场大合奏。周围小区的居民苦不堪言。夜晚,消失了声音,消失了人影,像是一座废弃的坟山,没有安装门窗的开口成了坟墓。
这么多年来,徐世曦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和彷徨,难题成了一颗千缠百结的毛线球,理不清,且越理越乱,越理越杂。
徐世曦在一处石墩上坐下来,吹了吹覆盖在上面的灰色粉尘。奇怪,为什么看不见在空中乱舞的样子?
他强撑着裂痕斑斑的柱子,绝不能在此刻裂成一堆乱石。
他和亦舒的性格实在太过相像,倔强地做着无谓的自我坚持。
至于坚持的意义,身为当事人,也难以讲明白。
而说到亦舒,步入十一月之后,凯盛的订单量达到顶峰,迎来一年中最旺盛的时节。单凭十一月一个月的营业额就足够匹敌一个季度的总和了。
早在十月底,刘寒璋就在微信群里告知了苏亦舒和郭雅眉,十一月一号到十二号,需要在纺织城下班后,到公司报道,提前备战即将到来的双十一大促。
客服部的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受不了昼夜两班颠倒的工作作息。又对双十一的网络大战充满恐惧。双重压力之下,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人,结伴来,结伴走。年轻的心智和灵魂总是被义气和冲动所左右。
刘寒璋还冲着人事部的人好一通发火。招聘中需要规避的其中一点就是,避免招收两个以上相互认识的人,尤其还分到了同一部门。
刘寒璋放下身段,好说歹说地挽留,至少等到双十一之后再走,也算有始有终了。却留不住她们的去意已决。扣押的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能成为辞职的阻力。
人事部在各大求职网站广发招聘信息,每天收到的简历浩如烟海,符合条件者寥若晨星。淡季时,可以有时间学习,旺季时,老员工各个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新员工的掌握情况。反而,有添乱的风险。
无计可施之下,苏亦舒和郭雅眉成了凯盛客服部的救星。以她俩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和资历,足以应付一切在双十一中遇到的难关。
刘寒璋还私下里找亦舒,打算让她把颜露找回来。尽管,在她眼里,她只是一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绝不插手旁人的需要。但是,业务能力和质量是过关的。相比多数做事敷衍的客服来说,她算是认真员工的代表了。
亦舒对于刘寒璋提出的建议,显得尤为平静。企业当中,有利用价值时尽情利用,价值殆尽时,无情踹开,待到再度有价值时,又故作谦卑拉拢人心,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
她只道是颜露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开始了新的生活目标。过去的,已如云烟柳絮,无迹可寻。
刘寒璋不明白亦舒的意思,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颜露不会再回来凯盛了。
晚上,亦舒和颜露通话时,讲起此事。一直到电话挂断,亦舒的耳边还回荡着她的经久不息的得意的笑声。
也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的。可能曾经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内心暗藏的波涛,就有多么汹涌。
………………………………
第九十五章——备战前夕
下午六点以后的凯盛,人去楼空。只剩下二楼客服部的四扇窗户中映射出暖黄色的灯光,斜斜地照在楼下一处枯黄的草坪上面,和植物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
亦舒坐在那个她坐了五年的位子上。电脑,键盘,所有的办公用具一如往昔。只是屏幕上的壁纸从原来的山水画换成了一个时下颇受欢迎的男明星的写真照。估计是之前刚离职的小女生擅自更换的。亦舒重新上网搜索了一张素雅的蓝天大海的图片,用作壁纸。
她环视了一下办公区的四周,染上水笔墨迹的窗帘始终不曾更换。桌上的几盆仙人掌褪去了浓绿的色泽,转而进入枯黄的老绿色。大致的布局和半年前所差无几。其实它们一直在不经意地改变着,只不过,这些改变无缘参加,被时光抛弃了许久之后得到获释,恍如隔世。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还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身边认识的员工已然不多,坚持在岗位上的人,亦舒挨个数了一下,分别是杨文丹,曾诗婷,缪彩珍,韩蓉四个人。有一个是去纺织城前两天的时候刚招进来的短发小女生,算不上是认识,故此排除在外。
夜晚的时间总是比白天过得缓慢。亦舒把视线转移到液晶电脑的右下角看了看时间,二十二点零三分。
刚刚解决了一单难缠的生意。亦舒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成了软体动物一般,瘫坐在靠椅上。
不得不说,现在的人的戾气,无处不在,时时发散。
亦舒拿起鼠标,转动滚轮,重新翻看了和那位难缠的年轻客户的聊天记录。
——不给我便宜,我就不买了。
——才便宜几块钱,我又不是要饭的。
——有没有送窗帘杆的?我看网页上是有带窗帘杆的?
——尺寸方面不能有误差,一毫米也不行。不能有色差。
——明天能不能发货?我急着要用!
亦舒被迫找回搁置已久的说词。重回峥嵘岁月的感受,并不是热血澎湃的激情。它们一旦过去,在回忆中偶尔活跃就好,不适合穿越时空把现实的水搅浑。
杯子里的水不再热气奔腾,亦舒抿了一口,凉意穿透身。
十点以后,咨询下单的客户,像是对流雨过后的锋面雨。断断续续,却难成气候。
办公区里充斥着香肠,面包,辣条等食物混合的味道。亦舒摸了摸凹陷的肚子,才想起,晚饭也顾不上吃。从纺织城赶到凯盛,匆忙地在小吃街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素菜包。
便当盒里有中午吃剩的饭菜,眼下的季节,不会有馊掉的风险。亦舒把手放在盖子上,感受着冷冰冰的温度。片刻须臾,她终是甩了甩眼皮,不至于到吃剩菜剩饭的地步。
空下来后,闲话聊天的声音不绝于耳。
亦舒拿起水杯,起身离开座位。她喜欢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带给她一份喧嚣后的宁静。小时候会害怕鬼怪的出没,已经二十几岁的她,不会再被无知烦扰。
听听心跳的声音,听听风声,听听雨声。
茶水间只点了一盏照明灯,与之呼应的是热水器上一段时间会来回交替的红绿灯。热气像白色的烟雾,轻易地笼罩住青色和青涩的脸庞。
地铁末班是午夜十二点零五分。刘寒璋特批苏亦舒和郭雅眉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从凯盛走到距离最近的地铁口,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她们两个一前一后走在便道砖上,谁也不搭理谁。
树叶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郭雅眉加快了脚步,一下走到距离亦舒几十米远的地方。背影没入夜色中。
徐世曦去了榕城,家里空旷得孤独。这种孤独感,会随着空间的增大而增加。亦舒望向天边,繁星如许,唯独缺少了月亮的点缀。若是皓月当空,两地共赏一轮明月,总也能寄托几分相思和哀愁。
空下来后,有些想说的话,怎么也想不起了。或者是,就算想起来,也说不出口了。
徐世曦不会把在工作中遇到的难题,甚至是负面情绪带到亦舒面前。他永远是那个稳重,又责任心的成熟男人。
傍晚时分,亦舒从纺织城赶去凯盛的路上。她挤在人堆里,上车下车的情侣成群地分踞扶手和铁柱下,寻求不被突然的急刹车摔得四仰八叉的安所在。
亦舒凝视他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想像。她伸手去掏裤袋里的手机,却被一个急刹车,导致重心不稳,跌入了旁边男人的怀抱中。
——不要紧吧?
和徐世曦的声音如此相似。才清醒过来的思想,又一次陷进幻想的泥沼中。
下车后,她重整思绪,拨通了徐世曦的电话。
——榕城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我想了。
——可能还要再过几天。
我也很想。
两个彼此思念的人,谁都没有说出那一句想念的话。其实,用不着明言,所有的相思部溶解在思念的海洋里,化成漫天风雨,带到对方身边。
末班的地铁车厢,乘客寥寥无几,像是承包了整一节车厢,成了某个人的专列。
在凯盛,是一群人的独孤,回到家里,是一个人的孤独。
翻开手机通讯录,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颜露有了她的生活,她和陆旭杲的生活。亦舒不便再介意他们之中。
亦辉的人生,是每天在茶餐厅甘之如饴地担任服务员的角色。他有程书广相陪,与其说是打工,倒不如说是在谈爱。
探索做人的意义,毫无意义。开心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