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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意令简宁哭笑不得,勉为其难接过稻草绳,甩着几只肥扭扭的田鼠回家。
这玩意营养价值还行,可惜身上细菌多,得用大料闷的烂熟,而且长相跟家鼠差不多,简宁觉得有点膈应,不是快要饿死的情况下,她真不乐意吃。
放回田里吧,又要霍霍粮食,拎在手里就有点像烫手山芋。
想了想,干脆拿回去煮熟喂黑豆吧。
黑豆:主人你是不是欺负我不会说话?!
第164章 心神不宁
五月一号,天晴。
山脚下开出大片金银花,白的黄的折出一片光辉,预示着夏天的脚步渐近。
今儿简宁在水田里做工,腰间系了一个竹篓子,翻出泥鳅黄鳝就捉住塞篓子里。
经过数次验证,简宁已经确认大队长对简家无时无刻不在放水,具体原因大概出在江同志身上。
行事只要不太出格,大队长通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简宁打蛇上棍,逮着机会就给自己谋点小福利,昨儿个还在鱼塘边抠了十几节莲藕和一些菱角转移到种田空间的水潭里。
下午晌,乌云在天空上方赶集。
毛毛雨丝飘落。
简宁抹了抹汗湿的发丝,蓦然不安,很平常的雨天,却把黑暗里的不安勾了出来。
她脚踩淤泥快速漟水站在田埂上,双手合拢放在嘴边,气沉丹田冲山边震天吼:“丽丫,下雨了,快带弟弟妹妹们回来。”
那边离的远,堂妹们声音小,听不清回话。
片刻,几个模糊的黑点牵着线往她所在的位置移动。
黑点渐渐近了,能看清几个娃网兜里的金银花和背篓里的猪草,几个娃叽叽喳喳邀功:“四姐你看,我摘了满满一兜金银花。”
心底的不安依然无所缓解。
找不到根源,无从安抚。
摁下心底的不安,简宁勉强牵起嘴唇笑了笑,拍拍腰间沉甸甸的篓子:“一会给你们吃油炸泥鳅,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先去猪栏那边把猪草交上去,回家把金银花晾簸箕里。”
“好的。”几个娃欢呼一声,跑远。
雨变大了,风雨如晦。
一连三天,雨势丝毫不见缓。
春雨贵如油,少才贵,泛滥就成灾了。
雨下了三天,简宁就心神不宁了三天,她抽空去了一趟峡口,清理排水沟,回村的时候看见王安庆身披蓑衣,愁眉苦脸在田边来回转悠:“大队长,河坝那边的水口子堵住了没?”
引水灌溉田地的小河沟在持续不停的瓢泼大雨下,成了安全隐患。
王安庆循声抬头:“应该差不多了,我正准备去看一看。”
“一起吧。”她爹和大伯也在村口河坝堵水口子,简宁步履沉沉坠在王安庆身后,沉默的走着。
王安庆也一路缄默着,心里压了一块石头,没心情说话。
地面到处都是水洼,沟里的水漫过路面,肆意横淌,冲出一道道沟洼。
地里种下去的粮食刚刚发芽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山丘坡,水流淌过的地方,草皮被冲跑,露出褐色的泥土,坑坑洼洼宛如蜿蜒的泪痕。
水流盖过脚背,把人的心都冻凉了,简宁冷不丁出声:“大队长,我有一个提议,你要听一听吗?”
王安庆眉峰紧锁扭头,嗓音干涩:“什么提议?”
雨幕与阴晦的天空胶葛,它们纵横交错黏在一起,像两块撕扯不开的布。
简宁踢了踢脚下的水:“如果洪涝爆发,村口的水口子堵了没用,泥土筑就的拦水坝夯得再怎么坚实也挡不住洪流的凶猛。不如把人力全部召集回来,大力疏通村里的排水沟,沿山丘那边排水。”
岭河河道环绕着水磨村东面,从山丘排水,水量便可泄入岭河下游。
今天的王安庆跟平时很不一样,沉闷安静,听了简宁的话,他也不说好或不好,只低着头走路,从侧面看,他的唇角绷得死死的,似乎在思量可行度。
“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一步,就要靠大队长去说服上边的人,尽快将下游关岭县水电站的闸口提前打开。不然真到了洪水爆发的那一刻,水磨村逃不过一淹。”简宁郑重道:“所以,堵不如疏,如何泄洪才是关键。”
“水磨村地处岭河中游,附近几个村庄地势低矮,这一片首当其冲。尤其是咱们村,坐落在凹地里,洪流倒灌进来,人可以跑上山躲一躲,庄稼房舍没长脚,一旦洪水来袭,不难想象会带来多么惨重的损失。”
昨天晚上全体开会讨论堵水口子的时候她就想说,考虑到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娃说话不具公信力,故而闭口不言。
适才在山上走一遭,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才不得不出言警醒。
如果大队长不听不进去,简宁就准备说服老太太,提前搬到高地避洪。
王安庆刹出脚步,转身看着简宁:“有那么严重?将将才五月,不到洪水多发的季节,上头不会同意提前开闸口的。”
防汛期一般在7、8月份。
开闸口不是一件小事,要经过层层审批,不是他一句话能搞定的,搞不好给他扣一顶危言耸听的帽子。
“山体连绵数十里,雨势持续不休,水量滔天,积攒到一定量,必定引发大洪灾。”简宁遥指远处起伏不绝的山脉,说:“凡事都有意外,所有的规定理应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变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队长,你若愿意信我,即刻把社员召回村疏通沟渠,你去找附近几个村的大小队长,阐明要害,集结他们前往公社汇报山汛,你一个人说话分量轻,那十人,二十人呢,人多影响力大。实在不行,你叫公社派人下来,入山实地考察,刚才我进了一趟山,遇到几处山洪,水哗哗地往沟谷河道淌。”
“我瞅那水量,不出三天洪灾必爆。最好的办法,是当下就说服他们,等派人下来实地考察完,再层层上报多半晚了。”
王安庆没问她大雨天跑山上去干嘛,眉毛拧着一团在掂量她的话。
“走,你跟我去河坝。”王安庆骤然加快了步伐,小溜往河坝跑。
“大队长,咋又不堵了呢?”大伙忙活大半天,眼看水口子堵了一半,大队长一根筋不对,心血来潮说不堵就不堵,之前不白用功了吗。
搬石头铲泥,泡在水里累半天,有人有怨言了。
“是呀,大队长,你自个站高点瞅瞅,岭河的水快满出来了,不堵能行?水灌进村里,不得把庄稼给淹死完哦。”
“我正想跟你请示,准备把拦水坝筑高一点,你这突然不堵了”
大伙沸沸扬扬抗议。
第165章 山汛逼近
狂风骤雨噼里啪啦砸,王安庆本就心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再经简宁一点拨,清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没工夫解释那么多:“真要发大水,这粗糙的破泥坝挡得住吗?听我指示,都给我麻溜回村,把村里的排水沟扩深扩宽,我要去公社请示,提早开下游闸口。”
“昏头了哟,闸口不到汛期谁给你开,异想天开。”四小队的队长小声嘀嘀咕咕:“这才几月份,怎么可能发大水,不就下几天雨嘛。”
按惯例,汛期下游开闸,平常遇到下雨天,雨势太大就堵水口子,等雨停了,水流去下游危机自然解除。
可他们没去设想,要是这雨不停呢
春季过渡到夏季,从未出现连绵大雨不停歇的状况,至多淅淅沥沥飘几天中小雨,他们想不到也正常。
王安庆满心焦灼,连忙安排两名小队长带社员返村疏通沟渠,其他小队长派遣到各村去通知他们山汛要来的消息。
陈小队长磨磨蹭蹭不挪脚:“大队长,谎报山汛要吃挂落的,咱村何必去冒那个头,再说哪年山汛不是七八月份才发…”
“谎报个叽八毛,”王安庆粗暴打断他的话,不顾形象破口大骂:“逑几儿事不懂,下游闸口不开,你们些龟儿子就等着一起抱团死好了,淹不死早晚也要饿死。老子指使不动你了是吧,给我在这儿叽叽歪歪,叫你去你就去,出了问题老子一个人负责行了吧。”
补种错过最佳的播种期,必然要大幅度减产。
而且每年留的粮种俱有定数,补种小部分没问题,要是全淹了,首先粮种就是个大问题。
村民们的房舍,一旦冲垮,后续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那时候,要粮食没粮食,要栖身之地没栖身之地要啥没啥,大家只能端起豁口碗,结伴去讨口。
再死上几个人,好了,他这个大队长干不干得成都是小事了,说不准问责下来,他就得去农场劳动改造。
“闺女,你咋来了?”简振军爬上岸,看见闺女静悄悄杵在大队长身旁,很是奇怪,闺女不是上山了吗。
简宁把他拉到一边,小小声说:“我上山看见势头不大对劲,迅速清理了排水沟,紧着下山找大队长说点事。我瞅着啊,今年山洪要提早来。爹,你回去叫三姐把家里紧要的东西收捡收捡。要是不对,大队长说服不了公社的人,咱明天一早就搬到高地上呆着去,跟奶也说一声。我晚点回来,跟去镇上看看情况。”
“那成,那我不去挖排水沟了,回去准备着吧。”旁人简宁需要用充分的理由去劝服,但简振军不需要,闺女说啥他是百分百的相信,半点不带质疑的。
“别,你跟三姐和奶支会一声,沟渠照旧挖,咱家一个人不出,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到时又有得编排了。”反正他们家稍微贵重一点的东西都装在赤珠里,粮食柜里就一点粗粮和平时三两天的嚼用,没啥可收拾的。
“行。”简振军帮闺女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爹听你的,你自个小心些,早点回来。”
其实要依他说,看不看情况不是很重要,明儿直接先挪到高地上呆着就是。
“丫头,你陪我走一趟。”王安庆调度好一应事务,望着远处的黑山岭道。
他身为大队长,不可能听信简宁的一面之词,他要去说服别人,就必须用亲眼所见,而不是道听途说。
简宁毫无异议点头,见她点了头,王安庆越过她,一溜小跑起来。
两人行色匆匆赶到山脚下,简宁带着他钻了几处树林。
那几处树林山洪经过的地方,已经被山顶倾泻下来的洪水冲刷的裸露出浅层部分的树根,年限小一点的树直接倒在地上,浑浊的水流无休无止淌过树身,哗哗作响,扰得人心头一阵烦乱。
“不用看了,我这就去镇上。”王安庆扭头就走。
“大队长,我随你一起去。”简宁追上他。
王安庆默不作声抬抬手,示意她要来就赶紧跟上。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今年的年景堪忧啊,他在水磨村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碰到过山汛在春季就爆发的情况。
水磨村地界偏西南,又不是雪山脚下,也不是北方平原,不存在春季气温回升,高山及地面冰雪、河冰融化,河流流量迅速增大,形成山汛、洪汛。
老天爷这是咋了嘛,咋不讲究自然规律呢,弄得人手足无措。
水磨村离黑山镇不远,就五六里地,两人加速前进,几乎全程小跑,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附近几个村的负责人都还没来,王安庆人在公社院门口的屋檐下躲雨,来回踱着步,不停抻长脖子朝路口看,两只手无意识地搓来搓去,极度焦躁不安。
背部倚靠墙面,简宁望着濛濛水幕发呆。
那天蓦然而至的不安,总算是找到了出处。
“大队长,你饿吗?要吃点吗?”发了一会呆,肚子咕咕叫,简宁从蓑衣里掏出两馒头,递了一个给王安庆。
王安庆摆摆手。
焦虑。
吃不下。
人陆陆续续赶到,别村的几个主要负责人在来的时候也去山边探了探情况。
由于周边好几个村庄位置紧贴山脉,附近这一片的山村每年夏季都要经历山汛,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倒省了王安庆挨个去说服。
人来得差不多,大伙集合到一起,进了公社。
简宁没资格进办公室汇报工作,她趴在窗台边偷听。
关系到自个全村人的身家性命,大伙心情急躁,闹哄哄的,争先恐后你一句,我一句。
你闹嚷一句快开闸,我闹嚷一句不得了,山里发水了,地里粮食要被淹了…纷繁芜杂的信息搅合在一起,吵得人脑壳疼,还听不太明白。
半响,镇长才听明白,今年山汛提早迸发,他们诉求开闸泄洪。
罗镇长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但镇高官比较求稳,一把手和二把手意见不统一,就僵着了。
第166章 眉目
僵着是因为一个主张即刻上报,走紧急预警通道。
一个主张先通知县里水利局,让水利局派专业人士下来勘察。
“县里派人,没个一天两天扯得完啊,那山洪能等啊?你们就近喊几个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嘛,到了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