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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图书室有固定的时间,不值班的时候,褚时健作为一个老年服刑人员,监狱准许他在监狱果园25千米的范围内活动,这样,他每天在看守人员的陪同下上山去转转。这也是他每天的锻炼时间。
一次我去看他时,他拿了几个橙子让我尝尝。他说:“这果子味道很好,你吃吃看。”我吃了一个,果真是味甜汁多,口感很不错。我问他:“这是哪里的橙子,湖南的吗?”他告诉我,这是他弟弟在的那个农场种的,地点在新平。
“我支持他以后就种橙子,我出狱后,也一起去搞。”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以后的打算。不过我真没有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当果农、种果树。我说:“我相信你可以种好,因为你是个土地爷,与土地有关的事情你都会干好。”他没回应,但对我的话应该是有认同感的。他不止一次讲过他对土地的感情,即便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只要有土地,他就有归属,因为他是农民的儿子,他对土地有一份深情。
心里有了打算,在监狱里爬山的时候,他开始用脚步丈量,多少平方米栽一棵树,一亩山地种多少棵合适。
记得一次和小丁会合后,我们到了他的住处,他正在厨房里帮厨,那天,我们吃了一次他的伙食。那段时间他明显地清瘦了许多,我们还以为是锻炼有方。他告诉我们,得了带状疱疹,疼得要命,疹子没发出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得了癌症。他说:“我是很能扛的人,这次都有点儿受不了,是不是老了?”小丁给他送了几条乌鱼,说是对心脏病有好处,他交代小丁送给我一条,他记得我去河口时在车上晕倒的事。那条鱼有四五斤重,我拿回家不敢吃,记起了我们去河口前杀的那条大青鱼。后来,我把大鱼放生了。
假释这一年,他76岁
2001年,根据褚时健在服刑期间的表现,经省高院刑事裁定,减为有期徒刑17年。
转眼间,两年的监狱生活过去了,一天,褚时健照例帮厨捡菜叶,站起来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两个眼睛都看不见了。监狱医生看过后,让送到昆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说恐怕是得了什么大病。送到医院,医生一检查,才知道他一个月内瘦了八公斤,血糖已经高达28mmol/L,属于比较严重的糖尿病了。
2001年5月15日,褚时健因病保外就医,回到了玉溪卷烟厂红塔集团职工宿舍c区10…2号。
褚时健在南京看守所期间,马静芬等人已被移交回云南。褚时健判刑后,马静芬回家了。她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投机倒把罪”已经从新《刑法》中取消,所以马静芬没有被起诉,案子也没有结论。她回到了离开四年多的家。
四年牢狱生活,给马静芬留下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创伤,她更加瘦弱,脸上有了更多的皱纹。这中间我们见过多次面,只有刚回来的那次,谈了在河南的情况,谈了女儿,谈到她和老头子的一生,这是一次比较深入和私密的谈话。
我对她的变化很吃惊,虽然还是很瘦弱,但她身体里的能量不容小觑,她头脑的敏捷程度甚至超过了羁押之前。这是一个坚毅如水的女人,她开始信奉佛教,以平静的心态看待自己和家庭经历的这场变故,因此一种安详平和的神情时时出现在她的面容之上。
就在这段时间,马静芬将女儿的骨灰接出,安葬在昆明北面的龙凤公墓。那天,我和姚庆艳一起到场,我终于再次看到了褚映群。我不知道她那夜的入梦是不是就是一次托付,但我终于可以说,我做到了。
褚时健回家后,和朋友一起在烟厂后面的山上租了两亩地,朋友家原先就有几间房,想过田园生活。马静芬打电话嘱托我写一副对联,挂在小院的门两边。我没有自己编撰,而是集了两旬古人的诗句:八风吹不动,秋云静晚天。这是我对两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的祝愿,也是我内心的期许。
这两亩地没种多久,算是块试验田。不过,种的萝卜、南瓜长势很好。我们到小院去的时候,褚时健领我们看他种的各种蔬菜,马静芬领我们看她养的芦花鸡。到了吃饭时间,褚时健随手拔起两根犬萝卜来洗洗,煮进锅里,味道格外清甜。我想到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或许,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有心态。褚时健不再是那个头顶光环的大企业家,不再是经济浪潮中的弄潮儿。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安静平和的晚年比什么都更重要。
但我真的低估了两位老人的能量。马静芬对我说:“我们要吃饭呀,我还有工资,老头子什么都没有,不做点儿事情怎么行?”
马静芬在大营街的大棚里种了十几亩百合花,这是她的长项。在她的侍弄下,花长得不错,花期一到,有昆明的人过来收购。
不久,褚时健的家搬到了位于玉溪五千米外的大营街。这里号称“云南第一街”和江苏的华西村一样,也是集体致富的典型。不过大营街的发展和玉溪卷烟厂有很大关系,这里的乡镇企业,经济效益好的大多和玉溪卷烟厂有关,如水松纸厂、滤嘴棒厂、香料厂等等。当地的一个企业家告诉我,当年他们的产品供应给玉溪卷烟厂,只要厂里的设备更新换代,褚时健一定会要求技术人员帮助乡镇企业配套的工厂提高技术水平。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乡镇企业的技术和产品都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除了供应玉烟,还为全国其他的烟厂提供产品。对此,他们特别感激“褚大爹”。
褚时健安家大营街,一是大营街给他购房的优惠,二是大营街在他们老两口跌入谷底的时候,给了他们许多实实在在的关心和帮助。更重要的是,离玉溪虽说只有几千米远,但在这里生活要安静许多。
2003年,因为保外就医期间有重大立功表现,褚时健再次获得减刑。
2004年,经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予以假释。5月1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假释裁定。
这一年,褚时健7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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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重回哀牢山(上)
记得在监狱图书室第一次尝到那种来自哀牢山的冰糖橙时的怦然心动吗?记得少年时的褚时健在南盘江边自己开挖的那几块准备种黄果的河滩地吗?
命运有时就有这种奇特之处,将一个偶然,变成了一种宿命,变成了一段新的人生故事。
攀登“第二个高峰”
借钱买地
把自己“发配”山中
土地并不神秘
寻找水源
和老天爷打交道:未雨绸缪,心无侥幸
“按褚大爹的办法做”
褚橙基地的总工艺师
种出了云南最好吃的橙子
攀登“第二个高峰”
记得在监狱图书室第一次尝到那种来自哀牢山的冰糖橙时的怦然心动吗?记得少年时的褚时健在南盘江边自己开挖的那几块准备种黄果的河滩地吗?
命运有时就有这种奇特之处,将一个偶然,变成了一种宿命,变成了一段新的人生故事。
2001年5月,褚时健保外就医,从监狱出来了。他消瘦得有点儿脱形,走起路来脚跟发软。《监外执行审批表》上写的他的病情是:糖尿病、陈旧性心肌梗死、原发性高血压Ⅱ级。当年那个钢筋铁骨的硬汉,成了戴着一顶糖尿病、冠心病“帽子”的病人,开始了每天打两针胰岛素,还要吃一把各种各样的药片的生活。
重归正常生活,他家里又开始有了众多访客,有当年的故旧,也有这些年的新朋友。褚时健无疑是一个有特殊魅力的人,离开了当年“烟草之王”的位置,失去了每年过手百亿的经济权力,变成了一个背负罪名、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老人,可他家的客厅,却从来不缺来访者。
和多年前褚家门庭若市时的情形不同,来的人都避开了敏感话题,也不再高谈阔论。褚时健家客厅的茶几上,时常放几本来人赠送的书籍,大多是人物传记和陶冶身心一类的。褚时健明白大家的心意,毕竟他的处境和地位与过去大不相同,人们小心谨慎,害怕触动他内心的痛楚。他养成了新的习惯,对一些客人干脆不问姓名。
“来了就坐坐”,他常说这句话,知道太多反而有负担。经历了一系列变故,褚时健发现自己的内心变得平和、清朗多了。他说:“有来自社会各个层面的关心,我感到很满足,过去的就让它烟消云散,我考虑的,就是在有生之年把以后的事情做好。”
以后的事情是什么?
褚时健告诉朋友:“我要到新平种果子——冰糖橙。”听到的人都当他是心血来潮,觉得那是他为了解决生计的小打小闹,是他厌倦繁华、看透世事而想退隐山林。没有人会想到他怀着种植几千亩果园的宏伟计划,打算用当时已经市场饱和的冰糖橙创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
要矢口道,此时的褚时健已经70多岁,他将开始的,是一次新的创业,在一个新的领域。
十多年后谈到当时的动力,褚时健说,一个是要让晚年有事情可做,让自己和老伴的生活不那么窘迫;一个是有些不服气。改革开放这么多年,那些给自己干的人都挣了不少的钱。要说这些人的能力、花的心血和精力,大多比不上自己,他们能成功,自己为什么不能?
几年后,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称这是褚时健的“第二个高峰”。
借钱买地
褚时健对哀牢山太熟悉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陷入低谷时落脚谋生的地方。当年他的弟弟褚时佐到新平来投靠他,也落脚在离戛洒镇不远的水塘镇新寨粱子的农场里。因为山高坡陡,引水困难,农作物种植不成气候,新平是个国家级的贫困县。
褚时佐所在的农场有一片果林,种了几千棵橙子树,面积不大,产量不高,但树的品种不错,结出的果实味道很独特。不知为什么,只是一次品尝,褚时健仿佛一见钟情般认准了这种果子,认准了这个地方。在狱中,他对提着水果来看望自己的弟弟提出,承包一千多亩山地,种橙子。让弟弟先搞起来,自己出狱以后和他一起搞。褚时佐想过种果树,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要种上千亩。要承包这么大的山地,资金问题怎么解决?见弟弟面有难色,褚时健说:“我知道你的情况,不可能有大笔资金做这种事情。你放心,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当时,褚时健有法院认定的140万合法收入,加上马静芬的,老两口共有合法收入两百万。清理个人财产的时候,法院的人问过他:“有一块表,你要不要保留做个纪念?”褚时健不要,他告诉办案人员:“表对我没用,可不可以折成钱,有一点儿算一点儿,今后我要靠这个生活。”
要想承包近1500亩果园,200万远远不够。这一次,褚时健对来家里看望他的几个朋友开了口,说是“借”。那几个朋友毫不犹豫,表示他们每家拿出一点儿,凑个几百万没有问题。
依照褚时健的做人原则,有借必有还。他在开口前不是没想过,这笔投资如果搞砸了,怎么还?一位朋友说:“以后你做好了,就还我们;做亏了,这钱也不用还了。”朋友的话让他心里感到暖暖的,不过他明白,这些朋友十有八九是相信他一定能搞出名堂的。相处一二十年,褚时健的朋友们对他的能力太了解了。一个老朋友就说过:“老褚这个人,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咋个也是要整出名堂的。”再说,朋友们也感慨,一个刚经历了这么大挫折的老人家,还在狱中就想着出狱后创业,这种心劲儿,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很快,褚时佐用哥哥凑齐的640万元投资,承包了新平县水塘镇的1400多亩山地。640万对一项长远投资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在当时,这已经搭上老两口的全部身家。他们能下这样的决心,主要是基于褚时健的判断。他认为,种水果的净土就在云南,而要说种橙子,地处云南腹地的哀牢山更有优势。那里日照长,空气好,水洁净,加上果园海拔在1300米左右,昼夜温差大,这都是好果子生长的基础条件。
褚时健还在服刑,投资640万的果园由褚时佐先期管理。他按照当地种果树的惯例,保留几千棵老树,开挖台田,深翻土地,种上了新的果树。
把自己“发配”山中
2002年春节过后,新平金泰果品有限公司成立,马静芬生平第一次当上了总经理。新建的公司除了山地果园,没有什么固定资产。
从“双规”算起,褚时健失去自由已经有六个年头,回到玉溪,他终于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走动了。他最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