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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喊得凶的人呢？”
“还有力气喊的患者，晚个十分二十分钟的没什么问题。”
丁祥仔细琢磨这中间的种种思辨，似乎有点道理，又似乎哪里不对。
“不对！”白处长伸手按在丁祥面前的平板上。
画面里，主视角正在一层层透过皮肤、皮下组织、肌肉、筋膜“看”见患者的伤情。
没有骨折，只有软组织充血、水肿。白处长伸手按下暂停的那一刻，画面已经推进到血管里，看见血管中的动脉硬化斑块。
“动脉硬化斑块么，很正常。”
“下肢动脉硬化斑块叠加糖尿病，再加上外伤。你看这里！”白处长伸手，点在电视机屏幕上。
动画里动脉内膜隐约出现撕裂。
“血栓？”
“是，我估计这个患者看着不重，但最后是最麻烦的一个。”白处长谨慎说道，“大志我问你，要是动脉血栓的话怎么办？”
刘主任想了想，道，“溶栓呗，还能怎么办。血管科上，去置管溶栓。”
“要是伴随下肢缺血性坏死呢？再加上糖尿病足。”
“……”
萉垟烧烤的老板丁祥不懂这么多专业术语，但刘主任懂，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理智分析，节目组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播出一个患者被截肢的后继剧情。
毕竟是综艺节目，讲究的是大圆满的结局。
大家来看综艺，没谁是想找虐的。要想感悟生活，还不如去看那些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电影。
可一名糖尿病的患者伴发下肢动脉血栓，接下来要怎么办？
“或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也说不定。”刘主任咧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嘿，没我说的严重？”白处长不屑，“这里，这里，这里。”
他一连指了三个位置。
这三个位置都有动脉硬化的斑块，也是外伤后容易出现血栓的位置。
“你们说什么呢？”丁祥迷迷糊糊的搞不明白状况。
“丁老板，来看节目组新请来的专家装逼。”刘主任脸色极其难看的说道。
……
……
“这里，这里，这里。”
秦楚小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点在屏幕上。
“肯定会出现血栓，老板，林九则取栓的水平怎么样？”
“波士顿科技的取栓导管在21年已经通过fda的认证，其中三四期临床的一些手术都是林九则做的。”秦楚嘴角上扬，愈发欢愉。
“真巧，还赶上这么一个患者。”凌天叹了口气，心中感慨着林九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流星，把吉翔砸的七荤八素，然后转身就走。
就连外伤后动脉血栓这么少见的患者都出现在节目里。
“我估计波科也有投资。”秦楚微笑道。
“呵呵，时间太短，我觉得不太可能。”凌天笑了笑。
至于波士顿科技会不会投资节目，当做广告宣传，已经无所谓了，重点还在于这个被“忽视”的患者要怎么办。
又看了一遍动画，萉垟烧烤的丁老板和魔都肝胆介入科主任办公室里的凌天同时回头去看节目。
点评间里，光头主持人和沈教授正在聊着，其他嘉宾有一句没一句的表示自己的惊讶。
“点评的内容真长。”
“前面的动画没切开，保持了剧情内容的完整性，所以专家点评都放在后面。”白处长道，“丁老板，你喜欢这段么？”
“还行，我不反感，很多看不懂的地儿沈教授都会解释。”丁祥说道。
“喏，你看。”白处长笑了笑。
几人继续看节目，经过之前的分析、判断，刘主任知道后面的剧情应该是林九则上来装逼，一点期待感都没有，索然无味。
“我先走了。”刘主任起身说道。
“哦？”白处长瞥了他一眼。
“要是取栓的话，肯定用的是波科的高值耗材，那还用问么，一定是林九则做手术。”刘主任开始穿衣服，“一看林九则就烦，找一个麻省总医院的专家来参加求职节目，节目组真是无耻之尤。”
“你确定小吉不行？”
“21年的产品，咱医院都没开展呢，估计小吉见都没见过，你说能行么？”刘主任鄙夷道，“真特么的不要脸！”
“这手术林九则未必能做。”白处长道，“我这几年对取栓导管有一些了解，要求很严格，稍有不慎会造成血管内膜损伤。动脉斑块可是取栓导管的禁忌之一。”
“老白，你什么意思？”刘主任皱眉，满腹狐疑的问道。
第591章 蒙太奇
画面里，镜头一转，李主任接到电话。
全院会诊。
就像是白处长推测的那样，前面的动画已经给足了线索，暗示着这一期节目的燃点并不在前面的抢救，而在于那个看上去没什么事儿的患者身上。
只是暗示的太过于隐晦，哪怕是刘主任这种级别的老医生都没看出来。
刘主任半信半疑，回身坐下。
他还有那么一丝吉翔力挽狂澜的念想。
“对么。”白处长目不斜视盯着画面，他没有讥讽刘志，“前面节目做的调性很明显有吉翔的参与，你呀，都多大岁数了还耐不住寂寞。”
“害。”刘志越想越是，他已经基本确定白处长说的是对的，嘿嘿一笑，“现在短视频那么火爆，谁还有耐心去等。上来就是爆点，快点打早点散。人心浮躁，谁有耐心看这么磨叽的东西。”
“幼稚。”
镜头推移，林九则和李明主任去参加全院会诊。
果然，那名患者出了问题，一附院主管临床的副院长主持会议，小小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一张64排CT的影像出现在画面中，连丁祥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患者右侧下肢血管堵塞，没有血流。
“不对啊。”白处长看着全院会诊的摄像镜头微微一怔。
“怎么不对？”刘志问道。
“急诊急救，全院会诊能让节目组的摄像团队进？”
“呃……”刘志也意识到这一点。
“后期补的呗。”丁祥说道。
“后期补？”
白处长和刘主任都处于思维盲区中，几乎同时反问。
“当时不让拍，但抢救成功，肯定会事后补镜头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萉垟老板丁祥说道。
他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白处长，以丁祥对白处长的了解，这么简单的事情白处肯定不会想不到。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注意的么？
白处长怔了一下，抬手拍在自己脸上。
“哈哈哈，咱俩都懵了。”刘主任哈哈一笑。
“嗯，当时摄制组肯定没被允许录制全院会诊的镜头，但事后，尤其是手术成功后，补一下画面、镜头还是没问题的。”白处长凝神，又重新专注的看着节目。
林九则到底会怎么出风头？
吉翔要如何逆转？
这些疑问萦绕心头，白处长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在脑海里分辨着事后补的画面并且捕捉到底哪个是当时的镜头。
一个职场的综艺节目硬生生被白处长看出刑侦剧的调性。
镜头进入小会议室，影像资料通过投影打在对面，这下子更加证明了丁祥的推测。
急诊急救的时候火急火燎的，哪有时间做的这么精致。
能在电脑上看看片子就不错了，那都得无数个电话催，让ct室第一时间把影像资料上传才行。
白处长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进了小会议室后摄像机的镜头里就没有林九则的身影。
真是，自己打了一辈子雁，竟然被雁啄了眼，白处长苦笑。
这段还真就是后期补的，林九则估计心情不好或是有事比较忙，并没出场敷衍。
收治患者的科室主任开始介绍患者病情——患者收入院后生命体征平稳，但几个小时后发现右侧下肢肢体变凉。
当时患者告诉护士的时候护士正在忙，半个小时后才赶过来摸了一下。
患肢冰凉冰凉的，把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找医生。
医生在手术室抢救……
赶上急诊急救就这样，人手不充裕。
不过患者运气很好，正打电话，上面的手术就结束回来。一顿折腾，最后确定是外伤挤压后形成了下肢动脉血栓。
全院会诊，各科室的会诊医生纷纷发言。
病情很简单，根本不用说，节目组剪辑了重点情节，并且很明确的告诉观众，眼前的难点在于要如何治疗。
可以用各种办法溶栓，口服、静点、微量泵持续给药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
最好的方式是血管外科上台，在介入手术的配合下切开取栓。
可患者有糖尿病，入院后急诊血糖16。3毫摩尔，血管外科的会诊医生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心——手术可以做，但因为患者有糖尿病以及局部碾挫伤，术后康复极有可能出现大问题，伴发严重感染，甚至会危及患者生命。
这是全院会诊，不是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说有生命危险不是夸大其词。
而且患者的血管里斑块众多，手术难度极大，血管吻合后能不能长，这都是问题。
镜头下的诸多医生面露难色。
可这种难色在白处长和刘主任看来就是个笑话。
有人已经在憋笑，憋的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伤者是他的亲属呢。
“波士顿科技新出了取栓导管。”
忽然，一名医生提到波科，提到取栓导管。
“取栓也有适应症的，严重的动脉硬化本身就是禁忌症之一。”
有人否定道。
随后镜头给到这名医生。
他四十多岁，看着白白净净的，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他掰着手指头说了十几种并发症。
“施主任，那您说患者怎么办。”主持会诊的副院长很严肃的问道。
斯文败类模样的医生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林医生呢？”副院长问道，“麻省总医院那面会怎么做？”
问题顺利转移到林九则身上，镜头一闪，办公室的门打开，林九则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借着余光，白处长看见办公室里的场景完全和刚刚的会诊搭不上，确定了丁祥的猜测——这个镜头应该是当天节目组等在会诊的办公室外，意外录制的。
这一段才是现场直播。
摄像机一路颠簸，跟在林九则身后。
估计是刚刚摄制组被挡在外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见林九则独自出来后，跟在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素材。
林九则对摄制组也没一附院的医生那么抗拒，他似乎并不在意摄制组的存在，只是镜头总会有些偏移，从林九则的身上转移到路过的患者家属身上。
白处长对此很是不解。
这段影像就和手持摄像机拍摄的电影一样，杂乱的脚步声充满了紧张感，甚至隐约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
第592章 跨越时空的“会诊”
虽然摄制组很急迫，但却按耐下好奇心，没有跟着林九则进病房。他们远远的在门外，像做贼一样，虽然想要录制精彩镜头，但还是守着底线。
因为担心引起林九则的不快，所以距离很远，镜头在狭窄的缝隙里来晃来晃去的，在林九则与周围患者陪护之间来回切换。
“摄制组有病啊。”刘主任看到这里骂道，“就不能找个没帕金森的摄像师么？”
白处长没说话，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老白，看什么呢？”刘主任好奇的问道。
白处长拿起自己的手包，取出笔记本和一管原子笔。整个过程中白处长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白处，你……”
“嘘～”刘主任拉住萉垟老板丁祥，示意他别说话。
白处长手里拿着笔，眼睛看着林九则的手势，然后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刘主任凑近，见白处长先写下来的是——注射用阿替普酶，rt－PA。
这是一种重组组织型纤维蛋白溶酶原激活剂，和临床普遍应用的尿激酶不一样，用于溶栓，效果要好很多。
林九则抬头，他没和患者交流，随后低下头又在纸上写着什么。
刘主任一脑门子问号。
随后白处长的笔随着林九则的笔一起动，跨越时空，宛如一体。
落在纸面上的治疗方案更加详细，不仅仅有注射用阿替普酶，还有用法、用量以及其他相关药物。
写完之后，林九则抬头。
摄像机里的他似乎遇到了难题，犹豫了3秒，再次低头。
这回写的治疗方案是切开取栓，林九则越写越快，白处长勉强跟着，花白的鬓角很快有汗水冒出来。
刘主任凝神，看见只不到十秒的时间，一份断断续续的手术记录出现在笔记本上。
写完后，林九则抬头看患者，白处长趁势休息了几秒钟。
“录像不全，中间有剪辑。”白处长疲惫异常的说道。
丁祥一怔，他旋即想起不久之前自己看名侦探柯南的新番，白处长进来后就说了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