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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我看林医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难道还有幻想么？”史密斯医生问道。
“唉。”
两人沉默，静静的看着林九则在“相面”。
林九则极其认真，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才走出来。
“九则，怎么样？”
林九则抿着嘴，没说话。
他的表情和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随后林九则独自一人用碎纸机把a4纸切碎，去卫生间烧掉，等他完成这一系列“祷告”一般的步骤后并没有马上从卫生间出去，而是拿出手机。
林九则想了很久，摸出手机，电话拨打给吉翔。
按下拨打键的时候，林九则的手指很用力，甲床苍白。
“吉翔医生，您好。”林九则很客气、很温和，甚至带着点下狗的语气说道。
“林医生，您好，不用倒时差么？”吉翔问道。
“我刚看了患者的情况，并和麻省的专家进行会诊。情况，很不乐观。”林九则没理会吉翔的玩笑话，直言道，“吉翔医生，我知道很不礼貌，但还是要问。”
“手术啊，虽然没做多少台，但我想那已经是标准术式，会在未来写在教科书上吧。”
吉翔笃定的语气让林九则微微一怔。
如果是陌生人，哪怕是学术界如雷贯耳的大佬这么说，林九则绝对不信。
可这是吉翔，是跟他一起完全有禁忌症的取栓手术的那名术者。
吉翔的水平有多高，林九则完全知道。
他微一犹豫，说道，“吉翔医生，我比你大，叫你一声小吉可以么？”
“当然。”
“痴长几岁，有句话我直说。”
第607章 我不能出国，抱歉
“林医生，您说。”
“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轮不到拼天赋。”林九则说道，“这句话很老，但有道理。”
“国内医生的收入太低了，您可能不知道给文班亚马这类体育界的明星做手术会有多少钱吧。”
“钱是一方面，要是能成功，您可以拥有极大的名声，未来还会挣无数的钱。”
林九则说着说着，人畜无害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但是他的语气一直没有改变，温和如初，让人心中安稳，升不起半分敌意。
“小吉医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是天赋还是金钱，都有边际递减效应。以国内医生的收入之低，根本轮不到边际效用递减起发挥作用。”
“但与此同时，国内医生改善自己收入的能力缺乏和现实束缚，却非常需要‘钱不会让人快乐’、‘还有很多其他东西让人快乐’、‘很多有钱人也不快乐’这样的心理安慰。”
“有钱人的快乐你体会不到，林医生，你想说的是这样么？”吉翔的声音传来。
“是。”林九则感觉吉翔已经一步步迈入自己布置好的战场，他的语气又平和温暖了几分，“包括我在内的绝大部分人的痛苦，都可以通过钱来解决，而痛苦解决之后，自然就快乐了。”
“挣钱，是很重要的。如果从医生的角度来想……”
“稍等一下林医生。”吉翔打断了林九则的演讲，淡淡说道，“不是炫富，讲真，我出生的时候在金钱方面就已经到了边际递减效应的程度。”
“而且到了极限，挣钱对我来讲真的很无趣。”
“……”
林九则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虽然不是我的钱，但钱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意义。”吉翔道。
“那什么才有意义？”林九则脱口问出哲学史上最深奥的问题之一。
“我小时候，在舅老爷的书房里玩，舅老爷说星辰大海才有意义。”
林九则抬手要摔手机，在手机离手的那一刻强行忍住。
星辰大海，去他喵的星辰大海！
“您舅老爷……”林九则强忍着心里的牢骚，恭敬的问道。
“哦，他就是一普通的老头。”吉翔笑呵呵说道，“挣不挣钱，有没有名，对我来讲不太重要，但我是不能出国的。”
“呵呵，语言不通吧。”林九则强行把自己的思维带回来，笑道，“您放心，来麻省以后我会当您的翻译，您有足够的时间来习惯、适应。”
“我英文水平还行，不麻烦您。其他语言我也懂一些，说不上精通，正常交流或是写论文都没问题。”吉翔道。
写论文都没问题，林九则觉得吉翔在跟自己炫耀。
“是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无法出国，如果文班亚马可以来一附院手术的话……”
正说着，吉翔顿了一下，电话里隐约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吉翔和谁在一起？林九则一闪念就意识到身边说话的那人应该是范导。
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面是文班亚马，是体育界的超级流量明星，是未来运动医学的顶级大佬。
而另一边只是普通的综艺，哪怕能成为所谓现象级作品，层次也还是太低。
吉翔他竟然不知道哪面更重要？
林九则无语，吉翔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甚至他还把不能出国归咎于家庭原因。
他特么能有什么家庭，竟然不敢出国。
肯定是家庭条件太差，以至于眼皮子太浅随便找个理由来敷衍自己。
“小吉，您听我一句劝。”
“真不用，林医生。”吉翔道，“您可以说服文班亚马来一附院做手术，我有80％的概率保证手术成功。”
“手术效果么，等我看完赵大力的录像。至于出国，这事儿就不提了。”
林九则皱眉，凝神，脸上人畜无害的表情荡然无存，犬牙似乎都呲出来，用力抿着嘴唇。
“没事的话我挂了，林医生。”吉翔道，“手术的难度对我来讲真的不是很大，您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给您讲有关于介入手术方面的信息，但我的确不能出国。至于文班亚马，他的团队要是肯接受未来运动能力下降30％左右的后果，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九则沉默。
“那就，再见？”
林九则继续沉默。
嘟嘟嘟～吉翔挂断了电话。
林九则在卫生间里想了很久，他搞不懂吉翔为什么那么固执。
绝对不会是因为传说中凭借实力入职麻省要是再想回国肯定身中八枪自杀身亡，一名医生根本没这个“待遇”。
那又是因为什么？
……
……
吉翔挂断电话，赵哲把掉到地上的下巴捡起来安好，试探着活动了一下。
还行，能用。
“小吉，林医生邀请你去麻省？”
“开玩笑的，当真就上当了。”吉翔很随意的说道。
“那他说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也是开玩笑的？”赵哲又问道。
“你看我能聘任那个职位？”
“我看能。”
“别扯淡，不可能的，最起码3年之内不可能。”吉翔道。
赵哲听着吉翔极度凡尔赛的话，叹了口气，“小吉，你为什么不能出国？”
吉翔笑笑，没说话。
赵哲也知道这属于吉翔的秘密，他没多问，有些话肯定不能问的太多。
“小吉，我前些年还看nba，自从勇士王朝默契土崩瓦解以后就没关注过，但那年文班亚马选秀可挺轰动。”
“还行吧。”吉翔道。
“你说他们的医疗团队能同意来咱们这面做手术么？”
赵哲已经心里敲定吉翔绝对不会出国，而且手术成功率极高。对于吉翔的信任，赵哲没有保留。
身位一名老主治，要是眼睛昏暗无光，活该被人踩一辈子。但赵哲肯定不属于这种，他只是从前没遇到过机会。
“不知道啊，咱们这面节目要录完了，估计就算是文班亚马能来，他的手术也得回附二院做。但是呢，我想可能性不大。”
“对！”赵哲一拍大腿，“医从性最不好的人，其实就是专家。”
第608章 家境优渥才能坐得住板凳
“嗯？”
赵哲的话有点绕，吉翔微微一怔。
“我在源辽市出急诊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患者。”赵哲开启话痨＋回忆模式。
“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个60多岁的老患者，他来之后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上级医生。”
吉翔微微一笑。
【上级医生的凝视】虽然说是系统技能，但在真实世界里的确存在。
尤其是那种饱经风霜、临床经验极其丰富的老主任、老专家，他们有自己的坚持与固执，看年轻医生的眼神也有一种特殊的情绪。
“当时我没多说话，先查体。弥漫性腹膜炎，体温39。6℃，虽然不算是板状腹但也很严重。我给他抽血化验，回来一看血象高。建议检查腹部CT，有明确指向后收入院手术治疗。”
“他没同意？”吉翔问道。
“没有，他要求打镇痛药和抗生素，并且很明确的跟我说不要用654－2，用了两针，现在已经没尿了。”
654－2指的消旋山莨菪碱，副作用主要有口干、面红、心跳加快等。
有部分患者可能会出现口干、面红、视物模糊症状，同时还有可能会产生胃部疼痛、排尿困难、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各种症状。
患者能用没尿来形容，可见他并不是外行，而是一种相当内行的描述。
“我一听，得了，今儿遇到老专家了。”赵哲道，“我开始询问老人家来自何方，他直接跟我说是附近地市一家医院心内科的退休老主任。”
“我掰手指头说腹膜炎的各种可能，但他说什么都不同意做更多检查，我说一句话，他有十句话等着我。当时我就不理解，我开的都是普通检查，他为什么那么抗拒呢？”
吉翔静静的听着。
赵哲的描述把一位固执的老专家描述的淋漓尽致。
他或许经验丰富，但有些经验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经验都是“过时”的。
最近几十年应用技术日新月异，抱着几十年前的老经验吃一辈子的事儿并不存在。老专家或许经验丰富，但他们的思维也可能被经验束缚住。
就像是赵哲讲的这位一样。
“签字，急诊留观，他想用什么我就给开什么，并且语重心长的和他聊了两次，说明病情，做了记录。”
“结果六个小时后的凌晨，我又去看了一眼，发现他的状态不对，那时候他也觉察到不对劲儿了，在我恐吓下去做了检查。结果回报阑尾穿孔。”
“上手术的时候据说一肚子的大便，腹膜炎很严重，加上感染性休克，术后直接去了重症监护室。要是来的时候就同意做一系列检查，虽然也会很重，但最起码能比熬小半天要好多了。”
“小吉你说这人吧……也不是，主要是临床知识更新迭代的太快，老主任、老专家们都固执。我估计麻省总医院的专家会更固执，想要他们承认你的手术做得好是不可能的。”
吉翔笑了笑。
绕了半天，赵哲终于把话给绕回来。
“这人呐，都是命。”赵哲忍不住啰嗦起来，“其实我还挺看好文班亚马的。为了一名球员摆烂出现过几次，有邓肯、也有文班亚马。这些年我不太看球，也不知道他打出来了没有。”
“要是文班亚马不来，在麻省总医院做完手术以后运动能力下降，从划时代的巨星变成普通巨星，那就很可惜了。命啊，这都是命。”
吉翔没有打断赵哲的啰嗦。
在赵哲的潜意识里，自己的手术做的比麻省总医院的专家要好，赵哲还是很有眼光的，吉翔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也很准。
“我遇到过一个老患者，人很好，糖尿病伴各种并发症，在医院看了一辈子的病，医从性……怎么说呢。他很配合，但就是管不住嘴。糖尿病管不住嘴，后果很严重。”
“我听内分泌医生说，有一次老爷子出院，没几天又回来了。问诊的时候他问医生，郊区有一家馆子去过没有，那家的红烧肉一绝，他一顿饭吃了一份红烧肉。”
“当时内分泌的医生心拔凉拔凉的。”
“结果，老爷子就没熬过去那次，死于糖尿病脂肪泻。你看看小吉，这都是命。”
“就这样吧。”吉翔道，“赵哥，节目要结束了，等完事后咱们回附二院继续完成科研的手术。”
赵哲深深的看了吉翔一眼，点点头。
吉翔虽然年轻，可他的脾气赵哲很喜欢。
能坐得住冷板凳，能在科研上下大力气，这种人不多。而且需要先决条件——家庭优渥。
很多人想要沉下心去做科研，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把人生最宝贵的几十年一下子扔到不知能不能出成果的科研里面去，没有底气是做不到的。
吉翔家境很不错，倒是适合。
正说着，赵哲的手机响起。
他拿出手机，也不避讳，和吉翔扬了扬，接起电话。
“老赵，你最近挺牛逼啊！”电话里的声音很冲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