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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网,驯养与依赖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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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莱斯特抿着嘴唇摇摇头,旋即又朝教学楼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学校公告栏上写着,而且科研协会最近也一直在大力宣传。”
  “你也是科研协会的?”
  “不是,但每次学校和奥斯本企业有个什么联合活动,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宣传的。毕竟你也知道的,我们学校的科研协会和奥斯本企业有些联系,比如人才输送和实习对接什么的。尤其听说上次奥斯本企业开展的一些特种生物实验里,也有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参与,校长一直觉得很骄傲。”塞莱斯特回答。
  “什么特种生物?”贝尔纳黛特又问,同时也感觉有点奇怪。
  明明塞莱斯特说自己不是科研协会的人,可她看起来好像对科研协会以及奥斯本企业还挺了解的。
  “就是把一些原本很常见的动物,比如蜥蜴啦,章鱼啦,蜘蛛啦,通通送到宇宙空间去接受一些特殊试验,然后观察它们的基因变化再做以研究什么的。目前听说已经开始正式进行的好像是关于蜘蛛的,这也难怪,毕竟蜘蛛确实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生物啊,它们能举起比自身重173倍的东西,甚至还能……”
  她说着,眼角余光敏锐无比地注意身旁少女脸上的微妙变化,不由得停顿一下,旋即像是醒悟过来那样地看着贝尔纳黛特:“你,怕蜘蛛啊?”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种无比纯真的惊讶,像发现了好玩毛线团的小猫。
  贝尔纳黛特本能觉得不能再顺着这个可怕的话题进行下去。因为就像塞莱斯特猜的一样,她真的很怕蜘蛛,一想到就会生理不适的那种。
  于是,她主动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经常去芭蕾舞剧院做兼职摄影吗?”
  “是啊。”
  “为什么?”
  她沉默一下,然后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回答:“因为欣赏。据说我的母亲曾经也是一名芭蕾舞者,不过我没能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
  这话有些微妙。
  贝尔眨眨眼,敏锐意识到在那个意为“据说”的单词背后,应该有着一段让对方难以释怀的心结,于是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裁判吹响了哨子,比赛结束了,观众席里一片沸腾。贝尔纳黛特收拾好书包站起来,说:“我先走了,再见,斯蒂尔。”
  “再见,瑞恩。”
  放学后,贝尔纳黛特按照计划去了趟超市里买够了食材和生活用品拿回家。她把需要冷藏的东西挑选出来准备塞进冰箱,却在这时候接到了玛德琳的电话。
  ……
  灼烧,刺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沿着他的血管焚烧蔓延,烧尽他的血肉,只剩苍白冰凉的骨头。
  彼得靠在街角的墙上,格外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景物。
  密集的汗水因为疼痛和痉挛而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流出,彼得开始觉得自己就像在一团潮湿的海浪里跋涉,那些街道两边的彩色商标,瑰丽的雨后阳光,茂密青翠的树木,都在他眼里失去了真实的质感。
  那些色彩全都漂浮起来,扭曲着爬满他的视网膜。
  他用尽力气支撑着自己往前走,汗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条滴落,碎裂在鞋尖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彼得觉得这些细微的东西好像在他的感官里突然被放大了数十倍。
  他有些战栗着伸手去触摸锁骨上,刚刚被蜘蛛咬过的地方,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绵软的空气被抽进喉咙里,锋利滚烫如刚淬过火的刀刃在切割他的气管。
  彼得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知道当他的思绪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了。
  地板光滑冷硬的触感减轻了身上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他蜷缩在地上咬着牙抽搐,眼前总浮现着那只蜘蛛的模样。
  那时,所有参观的人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放射性射线的试验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等彼得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脖颈皮肤上爬,所以下意识低头想要伸手去挠的时候,被惊扰到的捕食者立刻给予了反击。
  它鲜艳得像毒/药,咬下来的时候毫不留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彼得开始觉得自己有了幻听,因为他听到楼下似乎有贝尔纳黛特的声音。那些疯狂的毒素蔓生成尖锐的荆棘,从他的骨髓里生长起来,从内部将他刺穿那样的痛苦。
  彼得冷汗淋漓地抓过床上的被子咬下去,把那些痛苦的惨叫都咬碎吞咽。
  不要让梅姨他们担心,忍一忍就好了,会好的。
  他胡乱安慰着自己,眼神涣散地落在桌角处的相框上。
  贝尔纳黛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薄纱舞裙,单脚踮起脚尖站在舞台上,优雅得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她的眼睛里有一片够不到的翠海。
  “彼得?”是贝尔纳黛特的声音,听起来像某种幻觉一样不真实。他好像闻到了柠檬水的味道,清凉沉溺。
  “彼得,你怎么样?”
  “彼得?”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他们正式成为朋友后的某一天,彼得第一次和贝尔纳黛特一起去玛德琳所在的芭蕾舞学校。
  她是领舞员,即使在其他学员休息的时候也还在努力练习。那时候的贝尔纳黛特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舞裙,旋转起来像片飘落的雪花。
  黑发绿瞳,洁白舞裙。这就是彼得对于美的最初认识,或者说,他认为的所有美的认知。
  他还想起春天的繁花,夏天的骄阳,秋天的红枫,冬天的素雪,它们都有一股柠檬水的酸甜味道。还有梅姨的亲吻和拥抱,本杰明的教导和安慰。
  这些东西全都沉重地压下来,把他压得终于失去所有意识,彻底掉进昏迷的漩涡里。
  楼下门外,梅姨一脸担忧地朝贝尔纳黛特说彼得刚刚回来,状态不太好,没理人就直接上楼了,看起来像是累坏了,恐怕不能下楼来见她。
  贝尔纳黛特听完,有些担忧地看了二楼紧闭的窗户,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找他吧。”
  “贝妮是有什么事吗?”梅姨问。
  “嗯,我本来是想来告诉他,我不用转学去剧院里上学。就这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从昨天起就一直情绪很低落,我会转告给彼得的,放心。”梅姨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帕克夫人再见。”
  “再见,贝妮。”
  回到家里以后,贝尔纳黛特开始一边准备晚饭一边等着玛德琳回来。玛德琳刚刚给她打电话来说,今天她暂时哪儿都不用去。
  她一直等着彼得的房间像以往一样亮起灯,但是一直都没有。


第7章 
  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彼得是被自己的闹钟铃声惊醒的。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闹钟会响得这么吓人而且刺耳,简直像颗近距离炸开在耳边的炸/弹一样。
  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了比自己的炸/弹闹钟更可怕的事——他从地上受到惊吓一跃而起的时候,整个人居然稳稳地贴在了天花板上。
  彼得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一秒就从天花板摔回床上。沉闷清晰的碎裂声传进他的耳朵,他僵硬一下,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脊椎没事,但是床板似乎因为承受了不小的冲击而发生了破裂。
  他爬起来,身上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仿佛刚才自己只是摔在了一团棉花里那样。
  紧接着的一切就像在做梦,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根本没醒,不然为什么他不戴眼镜反而能看得清楚,戴了却头晕目眩。
  除了视力,变化最大的就是他的身材。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还是自己的,彼得几乎都认不出镜子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还有那些被他不知怎么回事就弄坏了的一屋子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门把手两个,百叶窗一副,铁质抽屉两个,还有那个大理石做成的洗手池一角。
  彼得惊恐地看着自己沾满大理石碎屑的手指,发现本该血肉模糊的皮肤却一点被割伤的痕迹都没有。甚至在他不小心捏碎了洗手池的一角时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块松软的巧克力蛋糕。
  这让他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别的什么。
  他吞咽一下口水,试着活动自己的手指,感觉和平常依旧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看那些被他不小心随手弄坏的东西的话。
  锁骨上昨天被蜘蛛咬的伤口皱缩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疤痕,彼得试探性地摸了摸,没有感觉。
  有风从失去了百叶窗遮挡的窗户外吹进来,带着雨水的清新和其他细微的花香味,像是玫瑰和含笑。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在靠近,彼得赶紧随手抓起床头的灰色连帽衫和牛仔裤套上。
  本杰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彼得,发生什么事了,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声音?哦……我把书架弄倒了,本叔,没事。”彼得找了个借口,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尽量不让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暴露出来,习惯性地想推推眼镜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有戴了,只能装作挠了挠鼻子,“已经收拾好了。”
  “你还好吗?”本杰明担忧地看了看他,“你昨天的样子很吓人。”
  彼得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叔叔。我一会儿下楼准备去上学。”
  “好吧。”本杰明仔细看了看他以后松了口气,“贝妮在楼下等你。”
  “贝妮?”彼得愣了愣。
  “赶紧下来吧,让女孩子等着像什么样子。”本杰明微笑着离开了。
  彼得看着桌上的眼镜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它用指尖夹起来,小心翼翼勾开抽屉,用最小的力气把它轻轻放进去,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包飞快跑下楼。
  刚到客厅里,不加削减的阳光就涌入他的眼睛,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贝尔纳黛特逆着光站在窗户前,深蓝色的裙子垂到膝盖以下,纤细的腰上系着一条皮质腰带。
  她回头,冰绿色的眼睛和披散下来的黑发都在晨光里微微发着亮:“早上好,彼得。”
  “早上好,贝妮。”
  “你好点了吗?我听梅说你昨天下午好像生病了。”
  “已经没事了。”彼得说完,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贝尔纳黛特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蜿蜒在她肩膀上的衣物褶皱里,和她本身的冷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光线在她头发上涂了一层并不明显的灰色薄膜。茶几上有一层薄薄的灰,沙发靠背上的布料有几处细微的棉线破裂。
  这种过分清晰的感觉还让他很不适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被那只蜘蛛咬过?
  他感到一种浓郁的不安,后背爬满冷汗。
  “你怎么了?”贝尔纳黛特看着莫名其妙盯着沙发发呆的彼得,皱了皱眉,“你确定你没事吗?要不我今天帮你请个假?”
  彼得回过神,问:“你不是,应该要去转学去剧院吗?”
  “暂时不用。”贝尔纳黛特摇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外祖母替我去说过了,在正式开学以前,我不用离开中城高中。”
  “可是……”
  “在你们继续聊下去直到迟到以前,要不要来尝尝今天的早餐?”梅姨将煎蛋盛到盘子里,朝客厅的两个孩子招呼到。
  彼得小心谨慎地拿起刀叉,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将它们跟楼上那堆东西一样捏报废了。
  但愿梅姨不会发现自己用过的那只盘子边缘全是裂缝这件小事。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吃完早餐,他和贝尔纳黛特一起去了学校,她照例打着一把能把她自己全身都包裹在阴影里的黑伞。
  “你今天没戴眼镜。”她忽然说。
  “呃,我戴了隐形。”彼得抹了抹鼻尖。
  虽然事情从今天他一早睁开眼睛开始就变得诡异无比,但是贝尔纳黛特不用转学这件事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好像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彼得的心情有多糟,和贝尔纳黛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平静些。
  贝尔纳黛特听了彼得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随口问了问去奥斯本企业参观科技展的感想如何。
  彼得下意识地握了握拳,那种一觉起来整个世界都变了的不安感又回来了。正在他努力回忆着昨天下午发生的事的时候,突然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沿着脊椎直窜头顶,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了?”贝尔纳黛特疑惑地看着他。
  “小心——!”他一把拉过贝尔纳黛特将她拖离原来的地方,一个足球那么大的花盆正好碎裂砸落在贝尔纳黛特原来站着的地方,红艳如血的花朵与锋利的陶瓷碎片散落了一地。
  彼得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这个花盆落下来之前就感觉到了,那种怪异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像个警钟一样让他瞬间神经紧绷,迫使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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