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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枣-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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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素梅招呼道:

    “二姐!您来了?”

    二姐笑着答言道:

    “嗯。多少日子没见了,就想来看看你。看你现在,这比上次我来时眼见得好多了。”

    丁素梅笑着点点头、、、、、、

    姐妹俩亲热地进了家,院门被掩了上来。

    那门上,“钟鼓乐之,琴瑟友之”的喜联和“大有庆也”的横联,眼下红纸虽已褪色见白,但字迹尚是清晰可见。

    姐妹俩进了堂屋,还没等坐稳身,丁素梅就关切地问道:

    “二姐,上次你来时说的那事,回去后找人算过了没有?”

    二姐勉强点点头,没有言语,眼圈倒先红了起来。

    丁素梅见状,直觉到什么,嘴动了动,一时没再问话,只是怜悯的目光看着二姐。

    过了会,二姐把自己的情绪按捺了一下,这才做一说明,开口道:

    “上次从这里回去,我听人说公鸡岭那边有个先生算得很准,我就去了一趟、、、、、、”

    “那先生怎麽说?”丁素梅急切地追问道。

    二姐语气悲哀地:

    “人家说、、、、、、人家说我是犯了九女星、、、、、、”

    丁素梅一下子不解地:

    “啥意思?”

    “就是说、、、、、、我得连着生下九个闺女之后才能生下儿子。现在我身上怀的这胎,恐怕还是、、、、、、”

    话语未尽,二姐的眼里已是泪光莹莹。

    丁素梅先是眼神意外地直愣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道:

    “这、、、、、、这事我姐夫知道了吗?”

    二姐只是点点头,没言语。

    “那、、、、、、他是个啥态度?”

    二姐仍未说话,只是痛楚难耐地摇摇头,眼泪成串地掉落了下来、、、、、、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四十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丁素梅二姐的婚姻是自由恋爱而成的。

    当年的时候,二姐丁素琴与丈夫,那可都是各自村里文艺宣传队的活跃分子;二姐不光有一副好嗓子,人材也是招人注目。

    而丈夫,那时也是个相貌不赖的精干小伙,表演的节目还曾在全公社汇演时得过一等奖。一时之间还成了当地的流行节目,大人小孩差不多都能来上两句——

    “我叫小张,

    今年二十一,

    干起活落来,

    就是个恹恹鸡”。

    这样的两个人因为参加汇演而相识,进而相互吸引、恋爱,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当两人的关系最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碍于当时社会上人们的思想解放的程度还不够,他们担心自己的自由恋爱会被别人说他们“疯张”,这不,事到临头时,他们便临时拉上了一个媒人。

    可以说,他们两个的结合,在后来他们抛家舍业、开始躲避计划生育之前,尽管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可是用“情投意合”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生活,那是并不为过的。

    即使在打算躲避计划生育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的心思也是一致的。

    但是,随着生活境遇的一步步变化,以及生活压力的越来越大,二姐丈夫的脾性也开始随之发生了越来越大的变化;渐渐地,那个曾经对妻子体贴入微、呵护有加的“暖男”不见了影踪,而是变成了越来越容易动怒发火耍脾气的“咆哮哥”!

    对此。通情达理的二姐素琴,一直尽量抱着理解、宽容、忍让的态度去对待丈夫的变化。

    尽管在二姐的心里,她时常也不免为自己感到委屈,暗暗伤心——觉得自己能够尽量地去理解、体谅丈夫,可丈夫为啥就不能对自己理解、体谅一下呢?难道生活的不顺心意都是自己的过错吗?就这生儿育女的事情,不是还有句老话叫做“种上麦子出不来䅟子”——关键不在于地,而是在于种子!

    二姐虽有这样的思想,但在日常生活中,二姐仍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与丈夫去吵闹,犯冲突——她觉得自己和丈夫的生活已够艰难不易的了,她实在不想再在自己和丈夫的心里额外添堵,去雪上加霜。

    另外,二姐的如此大度忍让,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怕招来外人的笑话;她觉得,让外人看到她和丈夫由以前的相亲相爱到吵吵闹闹,人家没准就会笑话她和丈夫是典型的“米面夫妻”——穷了打,饿了吵、、、、、、

    就这样,二姐和丈夫的日子就在这夫妻感情渐疏渐远、日趋淡漠的状态下,一天天地消磨着、、、、、、

    当听到了“犯了九女星”这事之后,作为当事者之一,二姐在心理与精神上自然是倍受打击。而她的丈夫,看上去显然更是愁苦得不行,情绪简直可以说是糟透了,一头躺倒就是连着几天几夜地一场闷睡,让她连句话都问不出来!

    到丈夫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说出来的却是只有简单两个字——滚开!

    自此之后,二姐的丈夫更是容易跟二姐赌气闹别扭,吹胡子瞪眼耍脾气,更是成了家常便饭,搞得二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有泪尽往肚子里流。

    有时,二姐在火头上时也是免不了胡思乱想,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

    但是,一当再想到自己那大的不大、小的还小的几个孩子,二姐总还就下不去这个狠心、、、、、、

    如今且说:

    丁素梅与前来看望她的二姐谈起“犯了九女星”的事情,当问及二姐夫的态度时,丁素梅见二姐一时只是摇头落泪,并不答话,心里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不禁对二姐夫暗生气恼的同时,对二姐的悲怜之情,也让她不知不觉间就泪光闪烁起来,心里酸酸地很不是滋味,一时没说出啥话来、、、、、、

    过了会,丁素梅这才开口问二姐道:

    “二姐,你现在还在咱大姑的二表哥家住吗?”

    二姐点点头。

    “、、、、、、二姐,要不,你就到我这里来住吧,跟我做个伴。也省得这里那里地住,去看人家的脸子、、、、、、”

    “不不,这可不行,”二姐赶忙开口接话道,“你看你这里还是这不长不短的情况,你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我怎么能在这种当口上来给你添这个乱——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唉,你就别惦记我了,我是听天由命了,混一天算一天,混到哪时算哪时好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也不知你这到底是咋个打算?”

    听得二姐此言,丁素梅迎着二姐的目光注视了一下。之后,她为难而痛苦地摇了摇头,低下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姐爱怜地凝看着面前的丁素梅,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

    “、、、、、、三妹,你的心思,二姐很理解;二姐也知道那韩志海确实是个好青年。让你嫁到这里也实在是委屈了你。可、可无论如何,你总归已经是走过了明面,已经嫁进这个家门里来了啊!再说,你自己也口口声声说,这家的人对你是那么好;尽管爹娘让你跟的男人不称你的心意,可他又是那么的心地良善,脾性好、、、、、、唉,事情毕竟是已经走到了如今的这步地场,我看你总得实实在在地来考虑考虑该咋办了。要是事情老这么拖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你说呢?”

    丁素梅悲泪潸然地道:

    “这个我是也明白,事情我也是反反复复寻思了许多,可我、、、、、我总就是心里麻乱得很,我就像手捧着刺猬一样,我、、、、、、我真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刚过门时我还想着;反正就是一死了,到哪里还死不了?可现在、、、、、、我现在有时寻思一下,甚至也真是恨他们——恨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因为他们对我的好,也怪我自己是个别人给一个甜枣就吃不了的脾性,让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想走走不得,想死也死不得,左右为难——我总觉得:自己假如一拍屁股走了人,或是闹出个三长两短来,那也实在是太坑了人家,太对不住人家了、、、、、、但是、、、、、、但是要说就在这里、就跟这么个男人来过上一辈子,我、我又总就有点觉得不甘心——不甘心啊!我、、、、、、我、、、、、、”

    言语未尽,丁素梅只剩了痛苦不已地摇头落泪、、、、、、

    送走了二姐素琴的这天晚上,对丁素梅来说,这注定是一个让她身心备受煎熬的一夜——她知道自己跟二全的事情是到了该有个了结的时候,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丁素梅在里间床上一夜不停地辗转翻侧弄出的动静,还有她那实在压抑不住而发出的哭泣声,可就把外间床铺上的二全搅弄了个一晚上也没睡着觉,整个人就像躺在蒺藜堆里一般难受、、、、、、

    当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二全就再也躺不住了,起了床来,头脑昏沉地出了家门朝村前走去。

    村前,在东西流向的小河两边,是一片颇为平展、土壤层较厚旳土地——也是村里唯一最适合种植一点小麦和玉米的地块,一向被村人们爱称为“小湖荡”。

    二全来到村前那自家的麦田。今年雨顺风调,小麦长得喜人。只是此时天光还没完全放亮,麦田景色还看得并不真切。但满心思乱麻一般的二全并没在意这个,反正他也并不是存心来看庄稼的,只是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把他带到了这里罢了、、、、、、

    他就这么在地头上少心无意地呆了一会,站不是蹲不是,只是用手在麦穗上抚摸了两把,让麦芒上的露珠弄湿了他的手。之后,他把湿手在衣角那里蹭了两把,便顺着地头走开,朝南边的岭坡走去——那里有他家种了花生的地块。

    走上岭坡,二全还没等走到自家花生地,隔远里就看见似乎是谁蹲在自家那一片地的地头上,心下不禁就有点纳闷,紧走上前才看清了,敢情是自己的大哥岳大有!

    大哥这么早就蹲在地里干啥呢?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二全脚下不由得就加了快朝大有走过去。

    还是在生产队进行抓阄分地时,人们大都喜欢把跟自己亲近贴实的人家合并成一个户头去参与抓阄,这样,在分地的时候,这些人家自然就会地块相邻,劳作时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大有跟父母就是这样。此时,他蹲在与父母相邻的自家地头上,披着一件破秋衣在闷头抽着“喇叭烟”。从他面前地上的烟头看,他蹲在这里似乎不是一时半会了——他显然也不是存心来看庄稼的。

    二全走到近前,习惯地喊了声“大哥”。

    大有“啊”了一声算作答应,没有说出别的话。只是抬起头朝二全看了看,之后暗暗叹息了一声,又抽起烟来。

    看着大有的反应和那蒙着一层灰气的瘦脸,以及跟前地上的那些烟巴,二全好像直觉到了点什么。但他没有马上问啥,只是在大有旁边蹲了下来,目光朝那花生苗刚出齐的地里看了一眼。

    大有也不说话,只是把跟前装着烟末和卷烟纸的塑料袋朝二全面前一放,意思是让二全卷烟抽。

    二全默默地卷起一根喇叭烟。直当把烟点上火抽了两口,他这才开口问道:

    “咋啦?又跟嫂子怄气啊?”

    大有一时间没有言语反应,只是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

    兄弟俩就这么闷闷地蹲在一起抽着烟、、、、、、

    随着天光大亮 ,他们兄弟俩的心境并没有敞亮起来,而是各想各的闹心事。唉,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大有这是咋了?

    事情还得从一个多月之前说起。

    常言道:哑巴聋子惹不得。事实上,现实生活中,对待那种性格内向、比较怪异的人也是如此;

    这类人,你别看他平常素日性子平和,甚至蔫巴,似乎是不起火不冒烟的好脾气。说到底,那是因为你还没把他惹到那个份上。你要是真正把他惹急了眼试试看,他性情迸发之爆烈,绝对会让你见识一把什么叫意想不到!

    对大有来说,情况就是这样。他自打跟媳妇结了婚,这些年来,无论媳妇如何行为,他最多的反应也就是独自生闷气而已,对媳妇施以打骂那是不存在的事情。

    这倒不是说他不会打骂,只能说是媳妇一直还没触碰到他心底里最不能容忍的东西而已。因为自打结了婚,别看两口子也时不时就闹闹别扭怄怄气,甚至也会骂几句什么,可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如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像有些夫妻那样,动不动就拿对方的爹娘当下酒菜,随便一张口就损爹骂娘。

    大有这人,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自小就有个“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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