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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万意外似地一愣。之后,他赌气地霍然起身就往外走。
贵宝娘在后面不甘示弱地又跟上了一句:
“你爱上哪吃就上哪吃去!哼,说我不讲理?不讲理的早就死绝了!”
一头火气的丁老万,一出院门口,嗐!怎麽就那麽巧——迎面竟就碰上了正要往里走的姚玲!
一见姚玲,丁老万不由得就是一愣神。之后,他无可如何地在门口旁边一下子蹲下了身,头一低,两手抓起头皮来、、、、、、
姚玲手里端着一个小塑料笸箩,里面是一扎挂面和几个鸡蛋——她是想送来给公爹吃的。也算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一见眼前情形,不用问话,姚玲似乎也便意识到了什么、、、、、、
姚玲脸儿一低,踌躇了一下,对丁老万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啥,随后就走进了院门去。
姚玲走进屋来,一见婆婆还正满带情绪地坐在饭桌前,她装成没事人似的不作言语,将手里的塑料笸箩放在了抽屉桌上后,回身面对着婆婆,这才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娘,让我爹在我那里吃点他不肯,那就等您做了给他吃吧。”
“他爱吃不吃!我还想着有人做给我吃呢。”
姚玲仿佛是没有听到婆婆那不情不理的气话,只是一声没吭地走出屋去、、、、、、
丁贵宝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到路旁不远处人家的场院上堆着的花生,他寻思自家的花生恐怕也该动手收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丁贵宝走着走着,当双方越来越近,丁贵宝看清了:敢情来人非是别人,正是他昔日最为信任、也是曾经最想给他带绿帽子的拜把兄弟——大将!
古来有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夺妻之恨,恨之入骨!话说这丁贵宝,他一当看清了对面来人是大将,顿时之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真乃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身的热血仿佛一下子都涌上了他的脸、、、、、、
一见离得近了,丁贵宝急不可待地就跳下车来,虎步生风地迎上去,那牙齿咬得嘎吱响,眼睛却是一直紧盯着走来的大将,好像怕自己一眨巴眼的功夫,大将就会突然消失了似的、、、、、、
自从那晚被抓后,事实上,大将也就是在姚玲和二姑的手里吃了点苦头。
因为大将在被弄到乡里派出所之后,他不光没遭啥皮肉之苦,当天晚上也就被父亲悄悄接回家去了。更没遭啥牢狱之灾。
事情的如此结局,其实说来也没啥好奇怪的。因为自古至今,无论在朝在野,人们都明白这样两句话的道理:朝里有人好做官;得罪了锅台没有热饭吃——这两句话的主旨就一个,讲得就是一个“关系”!
而“关系”这两个字,也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千百年来,在为人处世、尤其是在官场上,那都是颇为重视和讲究的一个问题。
有关大将的这件事情,直白地讲,要是有关部门想杀鸡给猴子看——抓典型的话,这事完全可以严办。但要有意徇私枉法,暗箱操作,那也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在人为”嘛。
况且,有些时候,“情大于法”的现象也是“正常”的!
就大将的家庭背景而言,他那烈属身份的父亲,怎么说也得算是此地一方的背景响当当的人物,活动能力自然会是颇有一些的。而他的那位父亲大人,尽管教子无方,可也不愿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自己的脸上贴膏药——自然也不希望他进监牢,让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有损自己的脸面。
于是,在他父亲的一番努力之下,事情也就有了裤裆里放屁一样的结局、、、、、、
且说:
自从一看到迎面而来的是丁贵宝,说实话,大将的心里顿时便不由得暗叹冤家路窄、、、、、、
但事已至此,苦于没有上天遁地之能,躲无可躲,无奈之下,心虚而尴尬的大将,只得跳下车来,硬着头皮迎上丁贵宝而来。
眼见两人渐渐接近,那气冲斗牛的丁贵宝,一把推开手里的自行车,几步便逼近到大将眼前,直瞪着大将的那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大将怯意地:
“、、、、、、二弟、、、、、”
“谁是你二弟?老子是你头一辈子祖宗!”
话一冲出口来,丁贵宝不由分说,那早已攥紧的拳头来了一个“通天炮”,一下便把大将打翻在地、、、、、、
做贼养汉,一回就惯。
自打有了在城里饭馆的那次风流一度之后,姚铁就如同狗在某个秫秸堆那里吃到了屎,不由自主地就想再到那里去转一圈。这不,过上一阵子之后,他那心里要是实在瘾瘾挠挠得慌,他就会贼也似地溜到城里去过上一把瘾。
并且,吃一堑长一智——他还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每次去“打野”时,他都是想打一炮,那就事先准备好打一炮的钱——把钱放在外面衣兜里方便取用。而其余的钱,他都藏掖严实了,免得自己再做那种手里的钱被小姐“一扫而光”的冤大头!
话说眼下。
婚后许久没动静的辫子终于怀孕了,这在不明内情的人们看来,姚铁的小日子安稳地过着,就等着当爹就行了。
其实,他的内心里哪有那麽安逸与美好!只不过,他一向是个内向之人,个性决定了他不可能去对别人释放自己的心怀;因之,他心底里的那份无法言喻的苦涩酸楚,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而他内心的那份无以寄托的苦闷,促使得他,除了过一阵就偷腥沾骚地进城去放松一回,就是日常生活中,那小酒喝得眼见着越来越“经常”,成了饭桌前的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
并且,不知从哪天起,他还开始喜欢上了赌钱!
在上述这些情况都还没有发生之前,可以说,辫子平时想花点钱还算不得是什么愁事。毕竟姚铁干着打铁的生意,这就决定了家里大钱不可能有,日常花个小钱却 还不犯难。
但是,自从姚铁有了“打野”和赌钱的毛病,家里的钱项上,自然也就变得紧缩起来。
加之,自从辫子怀孕之后,死活又没供出“野男人”是谁,这在姚铁在内心深处,也就无形之中把辫子更是划归到了“外人”的范围内,越发地不待见辫子,一点钱也不想经辫子的手。
如此一来,可想而知,辫子的日子也就过得愈来愈苦难起来了;家里花一分钱的小事,她也得向姚铁张嘴伸手才成。而且像打油称盐这些再正当不过的日常开销,她也不是一张嘴就能要到钱。甚至引来瞪眼呵斥也说不定——仿佛家里的钱都是让她给挥霍浪费了似的!
说来更可气的是,姚铁由于赌钱,手头出现抓襟见肘的窘境时候并不罕见。而有那么几次,他输急了眼回家翻箱倒柜时,有两回竟搜出了辫子私藏的钱——那可都是二全或是秦大路送给辫子,辫子不舍得花,想留待有点急难时好用的一点点私房钱!
但姚铁可不管那麽多。他通过这事,只是意识到了两点:
一是,辫子明显跟他藏着心眼——“胳膊肘朝外拐”;
二是,辫子的钱肯定是“野男人”给的!
正因如此,姚铁有几次输红了眼,竟然就跑回家来,直接了当地就向辫子伸手要钱。辫子不给就难免打骂。
有时,见辫子实在是无钱可拿,恬不知耻的姚铁居然喝令辫子——那意思是:让辫子等“野男人”再想上她的身时,务必得先掏上钱再办事;并威胁说:
“你要是再给我拿不出钱来,你等着!”
面对着自己在苦难深渊里欲坠欲深的生活,辫子真的是欲哭无泪,想死的心也早都有了!
但是,只要一当想到自己的母亲、二哥,还有肚子里那自己跟大路哥的孩子、、、、、、她只得咬牙撑持着、、、、、、活下去、、、、、、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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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死不瞑目
辫子的二姐——兰子,死了。
她是因为肺癌死的。
兰子——这个为了大哥岳大有能够娶上媳妇、自己去嫁了个傻子男人,一生没有享受过一天真正的男女情爱、口含黄连苦度生涯的不幸女人,终于油尽灯枯,凄凄惨惨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躺进了那具仓促做成的薄薄的棺材里。
尤其令人无不哀叹地是,在生活的泥水里爬摸滚打了一生的她,临死时,竟然没有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伴她走上来世的路、、、、、、
兰子去了——她那曾经装下了太多泪水与苦难的心里,从此再也没有了忧愁与悲哀。她再也不会感知她离去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了——她已听不到被她抛在了人世上的那对可怜的父子、跪在她棺材前的那哀哀恸哭;她也感知不到妹妹辫子和弟弟二全对她深切呼唤的那份痛苦与悲伤了、、、、、、
可以说,较比起辫子与二全的痛哭流涕,大哥岳大有的表现,更是显出一种真切的、与众不同的伤心——情不自禁地跪身在兰子的棺材前,大有不仅一遍遍痛彻心扉地哭喊着兰子的名字,还不时用脑袋去撞击着兰子的棺材,悲痛欲绝,以至于头破血流,任谁也拉他不住——仿佛他觉得这样来做,就能把兰子唤醒了似的、、、、、、
也难怪大有会有如此表现啊!毕竟兰子——他可怜的妹子,是因为成全他的婚姻,才落到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对此,他心里像明镜似的。
如此之下,面对兰子悲惨的人生结局,他心间的那份由无数个日日夜夜积结而成的歉疚与愧恧,如何能不倾泻而出呢?
兰子去了,似乎——她已经放下了一切。但她又好像并没有放下——她死不瞑目!
自打咽气之后,兰子的两眼一直就是直直地睁着。任谁用手去抚摸,也都无法让她把眼睛闭上!
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知事的老太太出了个主意,把兰子那傻乎乎的丈夫叫到跟前,耐心地嘱咐了半天,然后将其领到了兰子的遗体前。
于是,令人心碎、唏嘘不已地一幕情景出现了:
兰子那傻了一辈子的丈夫,脑袋出奇地来了一阵灵光——学着别人刚刚教给的话,哀泣着对那躺在棺材里的兰子说道:
“媳妇,你累了,你就好好睡吧。我和憨憨能照顾好自己。我们把门看好,不让坏人进来。你就放心吧。”
说完了话,那傻子还听从别人的指教,伸手去把兰子的眼睛往下抹了一把。
而就是这一抹,兰子——她竟然真地就闭上了眼睛!
甚至——甚至她的眼角那儿,还悄然地闪显出了两点泪花!
这是为什么?!
是冥冥之中的她,真的相信了自己傻丈夫的许诺而放心地离去了吗?
那泪花,是她从傻丈夫嘴里,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知疼有热的暖心话语的感动吗?
兰子啊、、、、、、
可怜的女人!望你一路走好!但愿天堂、、、、、、没有苦难、、、、、、
兰子的死去,这让她一向就病体羸弱的母亲经受不住,老毛病一下就犯得厉害,大瞪着眼睛就是喘不上气来,脸色憋得阵阵发紫。
好在,由于及时地用药打针,加之大有和二全兄弟俩日夜轮换着、悉心看护了几天,眼见母亲的病情也就大为好转,似乎没啥大碍了,兄弟俩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晚上各自在家睡觉。
可是,就在这天的晚上,那睡梦中的母亲,她的喉咙里,因为一口痰堵了上来,虚弱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挣扎的能力,所以,人就这么悄然不觉地死去了。
兰子母亲死去的那晚,是岳老爹跟她在一张床上睡着的。前半夜时,岳老爹还听到她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到了后半夜,岳老爹渐渐睡去,啥事也就不知道了。
到等一觉醒来时,正是鸡叫时分。岳老爹忽然意识到没听到她的那拉风箱似的喘息声,心里不由地就是一动,赶忙一蹬腿,碰到了她的身体,感觉似乎是凉冰冰地发硬。
于是,岳老爹慌忙爬起身来,摸索着拉开灯,把面朝墙、蜷曲着身子的她扳了一把,这次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面对着眼前这个死去的、在自己的威严下委委屈屈了一辈子,因为老是抱药罐子,无数次地被自己骂作“坑人鬼”的妻子——老婆——屋里的,岳老爹一时似乎有点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的时候,岳老爹似乎一下子想起了当年——
当年,被自己娶进门来时,眼前的她,那时还是一个小自己十六岁的水灵灵的俊秀小媳妇;可这麽多年过去后,眼下的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