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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漆也挺好看啊。”许三一边打量一边对许问说。
现代家具用原木颜色的远比上红色正漆的多,许问个人的审美偏好其实更倾向于这边,听见许三的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许三转头对年轻人说:“东家,完工了,您看是您来验证,还是……”
年轻人被吓了一大跳,嗫嚅着嘴唇说:“我,我爹来……”话没说完,脸先红了,跟一个小姑娘似的。
看见他的表情,许问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是不是叫……刘嘉诚?昨天下午上台的?”
年轻人的脸更红了,小声说:“是我……我昨天没表现好……”
许问彻底记起来了,这年轻人手艺不错,前两项拿的分数非常高,但上台之后的表现就像今天这样,满脸通红,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最后他在第三项只拿到了区区五分,与前两项的九十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十五分,其实总地来说也算是高分了,放在往年过关不是问题,但今年班门师兄弟占掉了十六个名额,把分数线拉得太高,九十五分肯定是上不了榜的。
当然,前两项能拿到这个分数,已然展现出刘嘉诚不凡的底蕴,在这个时代,没有足够的师承,肯定是办不到这一点的。
刘嘉诚并不怪他们,红着脸小声解释:“其实我准备好了的,但一上台就说不出来了……”
许三听了突然心中一动,上前搂住了刘嘉诚的肩膀:“跟你说,我以前是个结巴。”
“啊?你不是拿了四十五分的吗?”刘嘉诚几乎就是秒答,显然对许三的印象非常深刻。
“是啊,我练出来的啊。我县试的时候,遇到陆清远陆大师,他教给我一个办法,让我含着小石子练习说话。后来一整年时间,我每天早上天亮就到外面去,对着小山含着石头大声背三字经。后来我们许师弟又让我每天下午对着师兄弟们讲一段话,讲什么都行,编故事也行,必须说。”
许三带着笑说着,看也不看许问一眼,却有一种莫明的温情弥漫在周围。
“练着练着,不知道哪一天,我突然就不结巴了,说话特别流利,还特别爱说。你看我,现在又是一大段,就是个话唠!”他笑了起来,周围其他师兄弟们也都笑了起来。
许三拍拍刘嘉诚的肩膀,说,“后来我才知道,我结巴一个是说话方式有问题,另一个是紧张。我看你毛病跟我差不多,还没我问题大,多练吧,练着练着就好了!”
刘嘉诚看着他,许三勉励地向他点点头,放开了他的肩膀。
许问突然心中一动,转过头去,果然看见刘嘉诚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显然听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
说起来,他长相端正,仪容不凡,如果不是刘胡子的话,这样的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置办产业。
他留意到许问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问道:“完工了?”
“是,清漆干得快,不过还是建议晾一晚上再搬回去。”许三回应。
刘父走到家具面前,细细观看。他的表情比前一天镇定多了,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些赞叹。
而且相比昨天,他这次是知道那些家具之前是什么样的,两边一对比,它有什么样的改进实在太清楚了。
他看了一会儿,干脆利落的付了帐。十二件家具两千四百钱,一贯七百七十钱,一共三贯多一点。
刘父用银子付的,本来打算付五两,结果许三拒绝了,按照原先的约定,依旧只收了三两。
刘父目光微微一闪,让他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约摸一刻钟之后,又去带了一个跟他年纪仪态都差不多的中年人过来。
他直接拉着他对许问他们说:“他家里也有一套家具,一样的价格,做不做?”
“做!”许三跟许问对视一眼,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新来的那人一脸狐疑,想要说什么,但被中年人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立刻闭上了嘴,惊讶地看着许问他们。
双方很快成交,就这样,新的一天,他们又接到了新的工作。
第二天,他们到这里准备开工的时候,刘嘉诚已经先等在这里了,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年轻人,跟新东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刘嘉诚主动介绍了一下,这是他爹的老友之子,比他小三岁,也是木匠学徒,今年刚考过县试,准备明年参加府试。
他很不好意思地问他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干活,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
班门师兄弟们很爽快地答应了。许问留意了一下,这两位的基本功都非常扎实,尤其是后来的那个,这种年纪这种水平,天赋和家承的底蕴都非常强。
辰时左右,刘胡子又来了,跟昨天一样一言不发地抽旱烟,摆出一副围观的姿态。
两个新来的小伙子小心觑看着他,没有上前去搭话,做事态度倒是自始至终都很严肃认真。
再一天,又是一件新活和一个新来的年轻人。
新东家还是被前两个东家介绍来的,新来的这个年轻人也跟刘嘉诚他们相熟。
许问一见他就扬起了眉。
魏斗下,一攒坊传人,竟然跟一个普通的学徒工一样站到了他们面前。
一攒坊是二级木坊,刘嘉诚他们又是什么来路?
第210章 时空
身为一攒坊的少东家,魏斗下的态度跟刘嘉诚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就像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学徒,在征询许问他们意见之后,跟着一起干活,让干什么干什么。
许问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冲着刘胡子来的,结果等到刘胡子照常出现之后,他们一个个还是目不斜视,该干嘛干嘛。
昨天刘嘉诚他们还向着他行了个礼,今天他们就像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路过的老头子。
许问有些意外,不过既然他们是这样的表现,他也给了相应的回应。他对他们的态度跟对班门师兄弟的差不多,怎么要求自家兄弟,就怎么要求他们。
这些年轻人显然都是有备而来,他们一点也不惊讶,面对许问的高要求,每个人都在认真思考,然后照样执行。
许问跟班门这些师兄弟们同吃同住一起学习了两年,基本上算是他们的半个师父,他们的水平怎么样、能力极限在哪里,其实他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提出的要求必定是他们能做到的,只是要再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而已。
但这四个年轻人他都不熟,提要求是对他们的考验,也是对许问的。
然而许问很快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魏斗下的基本功在四个人里是最扎实的,但第二天来的那个名叫申半缘的少年的天赋最强、脑子最灵活。
他们四个人明显很相熟,加起来倒是很好的搭配。到后面他们自己可能也发现了,时常凑在一起,由申半缘出主意,魏斗下等人进行实操。
接着,他们也像是跟许问较上劲儿了,尽其可能地完成许问的要求不说,还在他所说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了改进。
这也是他们跟班门师兄弟的不同之处。
许问跟班门师兄弟们系出同源,大家知根知底,不免也失去了一些新鲜感和拓展性。
但是这四个不一样。他们明显来自于不同的大工坊,虽然年轻,但已经各有其擅长之处了,某些方面他们的所知所学是超出许问个人的边际的。
于是,他们的改进相当于也是对许问的挑战与考验,在这个过程里,许问不断地看到新的东西,比前两天更加投入。
在小小的一片被清干净的垃圾场上,不同的思路活泼泼地撞击着,不断闪现出新的火花。
刘胡子在旁边抽着旱烟,把这一切收进了眼底。
以他的经验,年轻人们的这些“猫腻”他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他还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渐渐的,他越来越专注,表情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最后,他怔怔地看着他们,手上动作完全停止,烟锅里的微微火光轻轻摇曳着,再度熄灭了。
你追我赶的,这次修理的进度比之前两天还要快。
下午三四点钟,全套家具就已经陈列在了垃圾场上,等待最后的抛光了。
“这个……真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弄?”魏斗下对着一个柜子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过来问许问。
那是许问之前提出来的一个点,魏斗下他们想了半天还没琢磨出来要怎么做,最后选了折衷的办法。
这办法做出来的结果跟许问要求的差不多,就是手段比较麻烦,有一定碰运气的因素,一看就知道不是“标准解法”。
申半缘还有点不甘示弱的样子,魏斗下则直接过来问许问了。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用这个过渡一下……”许问也不瞒他,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其实就是一个小窍门,有点脑筋急转弯的感觉,想不出来的时候就是想不出来,但只要有一点,马上就通了。
魏斗下几个人恍然大悟,申半缘以拳击掌,大声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脑瓜子果然很灵,马上触类旁通,继续道,“除了这个,别的时候也能用上啊!”
他很快又举出了几个例子,吕城的眼睛跟着也亮了,声音抬得比他还高,“对对对,还有……”
两个一唱一合,兴高采烈地说了起来,旁边其他的师兄弟们纷纷应和。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一直没有出来,但这一刻,小小的垃圾场上像是笼罩着一层亮堂堂的光芒一样。
刘胡子一直在看着他们,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到许问身边。
“小子,现在没事吧?”他说。
“啊?”许问愣了一下,问道,“前辈有事?”
“唔,跟我来。”刘胡子叫了一声,也不等许问回答,转身就走。
许问看了看其他师兄弟们,跟了上去。
刘胡子带着他在锅响巷里穿行。
这段时间他们到这里就直接去了那个垃圾场,后来甚至直接找了近路,目的性非常强,很少像这样在巷子里闲逛。
巷子非常窄,两个人并肩而行都觉得有点挤,两边宅子门对门,开门踏步就能到别人家,几乎没什么独立的空间。
空间上无法隔绝,生活领域就开始随意侵入。
走在巷子里,到处都是声音,破锅烂瓢、打鸡骂狗、桌凳碰撞……
浓浓的生活气息充斥在这个空间里,虽然嘈杂,但有一种莫明的平和感。
“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许问向来不是主动开口的那种人,这时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却突然问道。
“七十八年。”刘胡子信口回答。
“七十八?”许问的确有点震惊。
刘胡子今年九十岁,也就是说他从十二岁开始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搬过家。
这在现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那也是因为老头子活得久,这巷子里从出生到死都没出去过的多的是。”刘胡子撇了撇嘴。
许问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矮小的房屋,狭小的天空,逼仄的巷道。
相比之下,他在帝都时租的那间房子已经算得上是奢华了。
而真正缩小的,其实不止是居住的环境,还有一个人的眼界。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网络,一生处于这样的环境里,看到的想到的会是什么?
不知为何,走在这样一个地方,许问突然有了两个时空混在一起的感觉,莫明的有了一些感触。
“你师父也在这里住过。”
许问正在一边到处看一边出神,刘胡子的声音突然把他拉了回来。
“他还给我留了一样东西。”他说。
第211章 故人故物
“什么东西?”许问下意识地问。
刘胡子没有马上说话,带着他推开了那扇破门。
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门外污糟邋遢,沿路走来随处可见污水垃圾,得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踩到——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许问几乎已经习惯了。
但门一打开,立刻神清气爽。
门内是个极小的院子,连棵树也栽不下,但墙头爬着半墙的金银花,郁郁葱葱,或黄或白的花朵掩映其中,沁人的香气丰沛地袅绕鼻端。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一片落叶也没有,窗纸也是新糊的,洁白透亮,非常雅致。
“博然糊的,手艺行,还算没落下。”刘胡子留意到许问的目光,撇着嘴说。语气很嫌弃,但许问分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得瑟。
“孙大师真是孝顺。”许问笑着赞了一句,刘胡子更满意了。
院子里摆不下石桌石凳,只有一把躺椅。
刘胡子进屋拎了个两个马扎出来,许问连忙伸手接过,将它打开。
马扎一入手他感觉到了不对。
马扎就是交杌,是坐具的一种,最早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
后来因为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