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吗?”许问愣了一下。
“对啊。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你从来不问我家里的事情,也从来不说自己家的事情。我早先还很伤心,问我爹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我爹说你这叫有分寸,哪像我,天天咋咋乎乎的,有点世界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连林林气鼓鼓地说。
“是,是吗……”许问完全没想到她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天青说得没错,许问的确很注意说话做事的分寸感,很注意不要让别人感觉不舒服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做的,好像很早开始,就学着看人家的脸色,注意人家的心情,时时刻刻换位思考,不要冒犯别人。
久而久之,这变成了他根深蒂固的习惯,他行为的本能。
这样当然是有好处的。
他以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人缘就很好,工作中跟甲方乙方的关系处得尤其好。
班门那些传统工人,脾性习惯其实都有点跟社会人不太一样,但许问却跟他们相处得非常好,以致于后来劳资纠纷,那帮人还要来找他这个小打工的帮忙出头。
在工作上,或者说在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这种分寸感非常重要,是形成良好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基础。
但在生活上,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这种过度的分寸感,仿佛在许问和其他人之间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让他永远游离于他人之外。
他不问别人的私事,也不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
他匆匆来,匆匆走,永远笑脸迎人,永远不示弱。
“这就是所以为什么我没朋友吧……”许问低声说。
“啥?”连林林没听清楚,问道。
“我爸妈……爹娘从我很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在家。”许问突然说。
“是每天要下地干活吗?讨生活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连林林很自然地说。
“是的,讨生活嘛。他们把我托给邻居家,邻居也很忙,没时间管我,又怕我出事,就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说到这里,许问的话突然停住。
这个世界的许问是有兄弟姐妹的,一大家子,并不像那个世界的他一样。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想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了,但现在说起来,仍然有一些画面是那样的鲜明。
“窗口有一棵树,树上有一个鸟窝,大鸟天天带食物回来,嘴对嘴地喂小鸟吃。小鸟叽叽喳喳,绒毛越来越少,新的羽毛长了出来,会飞了。”
许问轻声说着。
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又一下。
纤细而柔软的手,比一般人的体温更高一点,暖洋洋的。
连天青拿着一样东西从外面走进来,刚到门口就皱起了眉。
他向前迈了一步,但很快又收回脚步,在原地站着看了他们一会儿,又转身出去了。
再请假一天……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昨天吃了止疼药码了字,今天不敢再吃了……
休息一天,记在帐上,回头补上!
第273章 帐中苇
第二天早上,许问在鸟鸣啾转中醒来,睁眼仍是一片黑暗,但马上闻到了一股草药的清苦味。
“你醒了啊。”郝圣在他床边笑着说。
许问愣了一下。
他睡眠质量不算差,但也不至于别人进他的房间,在他身边呆那么久他都没醒。
这一夜沉眠,睡得真是太熟了……但相应的,他的精神非常好,三天以来身体各处一直保持的疼痛也减轻多了。
“我看看你的伤。”郝圣走过来说,开始各处检查许问的身体情况。
“挺好,肿消得差不多了,淤血正在散开。不过看着挺可怕的,你们家小姑娘过来,多半得吓一跳。”郝圣笑呵呵地说着,非常亲切。
“林林呢?”许问忍不住问。
“一会儿你要治伤呢,人家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可不方便呆在这里。我让她避开了。江小朋友去了考场,临别前来看了你下。他说他会把评分的进展带回来的,让你不要担心。”郝圣说。
“哦……”许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之前武夫人派人去找您,说您下山访友去了,访的是我师父吗?”
“是啊。”郝圣的声音里有些感慨,说,“人生在世那么多年,能留下来的朋友就这么三两个。难得回来,当然还是要见一见的。”
“我师父是专门来见您的吗?”许问又问。
“那倒也不是。你师父之前不是隐居在小横村吗,他那脾气,我本来打算过去见他的,结果他竟然先来了林萝,老头还有点受宠若惊,哈哈。不过他先前没打算出来见人,后来听说你受伤了,直接就把我拖到这里来了。哎,你师父真的看重你,你以后要好好孝顺他。”郝圣没有隐瞒,坦然自若地说。
事情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姚师傅把连天青叫出小横村,多半是因为他泄了行踪,要么避祸,要么避事。
所以来了林萝之后,他也避不见人,保密自己的去处。
结果一听说他出事了,连天青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带着神医好友过来看他,给他冶病。
许问其实知道连天青对他向来不错,但那人的个性一直淡淡的,他真没想到会“不错”到这种地步……
“不过青君之名的确响亮,隐居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认识他。昨天那两个官儿中间的一个,走了又折返回来,对着你师父就拱手下拜,嘿嘿,了不得,了不得!”郝圣笑呵呵地说。
两个官儿中的一个?
不可能是张总督,那只有孙博然了。
孙博然出去又回来,显然是不想让张总督留意连天青的存在。
当然,许问现在已经知道了,连天青跟他师父刘胡子是旧识,很早以前还当过一阵子的邻居。
但他这样子,可不像只有这么简单。
木工真传不是已经给刘胡子了吗?难道他师父的身份还另外有什么蹊跷?
拱手下拜……一个皇家工匠……这身份显然非同小可。
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连天青显然都是想要隐瞒的,结果还是因为他暴露了……
许问轻轻吐了口气,突然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开始治我的眼睛?“
自从郝圣见到他以来,这少年一直表现得很平静,除了坚持要治以外,感觉不是特别上心,就像那不是他自己的眼睛一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点催促地发问。
郝圣愣了一下,回味一下刚才两人的对话,突然笑了起来。
“医案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开始。”郝圣愉快地笑着说。
有金大夫和天作阁的全力相助,各项准备工作的确进行得很快。
几乎许问刚刚问完,各种药草和工具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抬了进来,热气腾腾的苦味很快充溢了整个房间。
许问的头发被散下来,细密的毫毛一样的金针扎在了他的头上,没有痛感,但每一根扎上去的时候,都有一种过电一样的酥麻。
许问平心静气,感受着头上和身体上细微的感觉,纹丝不动。
郝圣低下头,正准备叮嘱他什么,看见他的表情,扬了扬眉,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病人配合,医生治疗起来当然更顺畅。
不久,许问觉得自己的头顶上像是笼罩了一团腾腾的热气,这种热度像是从外面渗透进来的,又像是从内部极深的地方散发出来的,很难形容。在它的带动下,他整个头部的大小血管一起鼓动着,一阵阵地胀痛。
“有点痛,忍忍。”郝圣说。
“嗯。”许问应了一声,不仅依旧没动,连呼吸都没怎么变。
不知过了多久,郝圣长吐一口气,收了手。
“您老累了吧,坐下来休息休息,收尾的活就交给我吧。”金大夫说。
“辛苦了。”郝圣没有拒绝,他三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现在年纪真的已经不轻了。
这时候,许问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金大夫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
最后,金大夫用干净的布条把他的眼睛一圈圈扎起来,让人把房间的窗户全部关上。
“困了就睡一觉,睡醒看看能不能见光。记着循序渐进,光线不能太强,小心伤到眼睛。”郝圣在旁边叮嘱,不远处有人应和,是武七娘的声音。
声音轻柔,空气和暖,许问被人扶着倒在床上,盖上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入梦之前,他隐约听见几个字:“……加了点安眠成分……很顺利……”
醒来之时,许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缓缓睁开眼睛,稀薄的白光落了进来,又向四周漫溢了出去,像雾气一样。
焦距渐渐凝聚,四周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空气里充盈着某种味道,一瞬间仿佛让他回到了某个非常怀念的瞬间。
他看向一边,突然愣住了。
一把割下来的雪白芦苇挂在帐子上,捆得整整齐齐,像一条巨大的狐尾,“尾巴尖”正随着空气的些微流动轻轻颤动着。
那种味道更加明显。像是青草的涩香,但像是阳光晒过一样,带着暖洋洋的气息,清新怡人。
正是芦苇的味道。
“呀,你醒了!”轻快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靠近,连林林的笑容出现在苇絮背后,盈盈如水。
然而转瞬之间,水变成了光,连林林脸上的惊喜与笑容一起绽放开来。她迎着许问的视线,开心地叫道:“你能看见了!”
作者的话
慢的段落真难写啊……
第274章 何因此果
许问也没想到自己的眼睛能好得这么快。
一觉醒来,世界已经不同,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光景。
看来郝神医说得没错,这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恢复也能在一段时间内复明。
他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知道自己不会瞎了总是好事情。
他起身漱洗,去向郝神医道谢。
天作阁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子休息,就在许问住处的隔壁。
他脸色明显有点苍白,显然前面为了许问复明那一番操作,真的伤了不少他的元气。
金大夫在旁边服侍,跑进跑出地端茶倒水,殷勤得像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他看着郝神医的眼神无比崇敬,显然在许问看不到的这段时间里,郝神医的某些专业技能已经彻底折服了他。
看见许问恢复,郝神医也很欣慰,把许问叫到身边问了好些话,身体各方面的情况关怀得无微不至。
许问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长相。
他身材微胖,比许问想象中年轻不少,须发甚至全部都是黑的,没一根银丝。他的眼神温暖而明亮,语气关怀而慈爱,感觉非常熨帖。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快。不过还是注意一下,尽量避开强光的地方,短时间内不要用眼过度,不要受太多刺激。”
他殷殷叮嘱,许问认真地听着,点头应是。
郝神医虽然是他师父拉来给他治病的,但这番恩情,他还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许问准备离开时,金大夫突然想起件事,把他拉到了一边。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姓徐的小伙子胳膊不能使了,截掉了。”他小声对许问说,有些抱歉的样子。
是徐林川!手臂被截肢了?
许问完全没想到他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三天前七娘请了我给他看,那时候就不太好了。整条手臂肤色发黑,毒血蔓延,不截掉的话,毒气攻心,到时候就不止是一条胳膊的事了,性命都危险。”金大夫说。
“败血症……”许问喃喃自语。
“什么?”金大夫没听清楚。
许问摇了摇头,金大夫继续解释。
当时他为徐林川做下了这样的诊断,时间紧急,他直接进行了处理,截断了徐林川的手臂。
一位前途无量的工匠学徒没了一只手,这代表着什么,金大夫当然非常清楚。所以他心里一直挂记着这件事情,来到这里见到郝圣之后,还特地向郝圣咨询。郝圣听完他的全部诊断过程,摇了摇头,告诉他医道自有极限,即使是他,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心里的负疚稍有减轻,但还是感到很遗憾。
“……徐林川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许问听完,沉默片刻,问道。
“刚治完就被他师父接回去了,我医馆的大夫每天上门换药,恢复得不错。但据说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人。”金大夫说。
“……嗯。”许问点了点头,心情非常复杂。
从某个角度来说,徐林川也算是自作自受。
但他的所为,真的应该导致这么严重的结果吗?
许问也并不这样认为。
他心情有点沉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眼天色。
现在还没到下午,他决定还是去江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