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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看见他的表情,他突然恍然大悟。
主考方提供的这个模型应该就是刘胡子做的。
这老人一辈子住在锅响巷这种地方,按理说很少有机会见到这种高端园林的。没想到他竟然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做出这么富有意趣的设计。
而林豆这样一个长得像铜豌豆一样的小少年,竟然能看懂他的这种意趣,并且将它复制出来……
这一老一少,用这种方式产生了沟通,也难怪刘胡子会这么激动。
“牛啊你。”江望枫拉了拉林豆,小声对他说。
他先前没看清林豆做出的成品,还有点紧张,结果现在彻底看清后——更紧张了。
先前的紧张是替林豆担心,现在的紧张是替自己担心。
“嗯。”林豆自己却不像他们这么自信,鼻尖有点冒汗,紧盯着前面的考官们不放。
“……甲十考生最终得分,九十八分!”
然而林豆很快就听见了分数,听清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转过头傻傻地看江望枫。
“深藏不露啊小子!”江望枫狠狠擂了林豆一下,语气里有点酸,但更多的还是真心实意地佩服与祝福,“这一年下了苦功吧,长进太大了!”
九十八分,是迄今为止的第一个九十以上的分数,离满分一百只有两分之差。
这种等级的高分,位列前十肯定是铁板钉钉了,说得夸张一点,拿到物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个分数实在是太高了,其他兄弟们也围过去,一个接一个地拍打林豆的后背祝贺他。
林豆一开始还在咧着嘴傻笑——这小子向来面无表情,经常开口就是怼人,这表情对他来说显然非常少见,江望都在啧啧称奇——结果没一会儿,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反手一把去抓接下来那人的手,叫道:“喂,少借机报仇偷偷打我!”
没想到那只手跟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轻轻抬起,轻轻落下,非常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恭喜你,太厉害了。”
林豆看着许问,愣住了。片刻后,他对着许问诚挚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嗯,输给那小子一次,被他得瑟了一年,我可不想再输一次了。”
“喂,关我毛事!”江望枫愤愤不平地说,“而且你爹的分数还没有出来,能不能超过你爹还不知道呢!”
所有人都在笑,许问也是。
笑声中,他转过头去,看了向岑小衣那边。
果不其然,岑小衣正盯着这边,脸上没有笑容,表情有点阴森,却又点迷茫。
许问非常清楚他现在的想法,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现在跟他也有点同感。
岑小衣能走到今天,当然是有本事的,不止是耍那些阴谋诡计,在自己的专业技能上也是。
毕竟搞掉了周志诚和齐坤,他就能拿到县物首,之后又能进一步拿到府物首,现在也敢肖想院试物首之位。
他有本事,永远都在最前列但又不是最顶尖的位置上,所以他才想要去干掉顶尖者,那样剩下的就是他了。
但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了现在。
院试强者如云,这一次,他把目标对准了许问和江望枫。
他的诡计的确有效,又得到了他人相助,的确削弱了许问和江望枫的实力。
但恐怕他一万个没想到,许问和江望枫这次的考试成绩还没来得及展露,先跳出来了一个林豆,实力这么强,拿到了一个这么样的高分!
江南路藏龙卧虎,他小瞧天下英才了啊……
当然许问也是。
他真的没想到江南路年轻的顶尖工匠学徒竟然有这么多,竟然达到了这个水平。相比之下,他先前过于担心岑小衣三连魁首的想法变得有点多余了。
同时,他还有点好奇,江南路其他的这些物首,究竟又会是什么样的水平?
还有……他自己的那件作品,又会得到考官什么样的评价呢?
回想起来,许问心里不算特别有底,但真的非常好奇。
第279章 输定了?
接下来本来应该是甲九考生,叫到这里时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没有马上叫出相应的编号。
孙博然突然从台上站了起来,阻止叫号的司令官,向旁边几位考官招了招手,明显是想临时讨论些什么。
考官们凑了进去,位于最旁边的两名副考官甚至站了起来,现场开起了小会。
下面考生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略微有些骚动,江望枫也凑到了许问耳边窃窃私语。
“甲九是徐林川吧?”
“是。”
“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望枫对徐林川本来没什么好感,但可能是因为在地牢一番交流,他承认了徐林川有点本事,产生了一些同行的猩猩相惜。更何况他现在这样的事情,是所有手艺人都不愿意看见发生的……
“手没了。”许问简短地说。
“啊?”这一下,不仅是江望枫发出了惊呼,旁边正沉浸在喜悦中的林豆也转过了头来。
许问简单把金大夫告诉他的情况给他们转述了一下,周围几个人听见,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太他娘……”一个人低声喃喃,声音戛然而止。
兔死狐悲,那一瞬间的悲凉人人皆同。
考官们很快就商量好了,重新坐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孙博然面向下方考生,所有人同时噤声抬头。
“现在尚待评分的还有九人,一人缺席,尚余八人,全部都是各府物首。此八人,亦为我江南路年轻木工科最出色最顶尖的八人,可想而知,其分数亦会突破方才的界限。因此,我等商议过后,重新拟定此八人的评分方式。”
孙博然站起,走到高台的白玉栏杆旁边,俯视下方近在眼前的考生们。
“此八名考生的八件作品将一同呈上,打乱顺序,摘下考牌,以匿名方式进行评分。待分数全部决出,再将作品与作者一一对应,录进榜中。”
打乱顺序,匿名评分?
许问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邓知府脸上。
跟刘胡子一样,今天看见张总督和邓知府出现在这里,他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稍微转转脑子,很快就猜到了背后的原因。
张总督多半是想跟徒工试主考官这种新兴势力争夺一下主导权,邓知府嘛,绝大可能是为了岑小衣而来的了。
收买不了孙博然这种主考官,不是不可以对一些副考官做做文章。他坐在这里,就是一种无形的施压。
不过他估计也没想到,孙博然会在最后关头使出匿名评选这一招,这样就算有副考官投靠了邓知府,也很难知道哪个模型是岑小衣的,也就很难做手脚了。
没想到他抬头看过去,邓知府面带微笑,面无异色,还在微微点头,好像很赞同孙博然的话一样。
八个同时评分的话,台子上面肯定是摆不下的,只能换个位置。
兵丁上前把考生往后驱赶了一段,腾出一块空地,一张张桌子被搬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排。
排桌前面另外放了张单桌,杂役小心翼翼把刘胡子做的那个原型端了下来,摆在桌上,作为参考。
接着,一盘接一盘蒙着细麻布的东西被抬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地放在排桌上,整整齐齐。
从考生们的角度看过去,被布蒙着的模型大小高度起伏几乎全部都是一样的,这首先证明了一件事情——考官们的顾虑不无道理,八名物首作品的完成度非常一致。
可见,他们的分数必定非常接近,差别只在毫厘之间。
这样,考官们只要稍微有杂念,胜负之势必然会被逆转,还是匿名评分更显公正。
“开。”孙博然一声令下,八幅细布被同时掀开,八座模型同时出现在天光之下,距离考生们非常近,他们不需要太费力就能看清楚全部细节。
一瞬间,考生们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变得响亮起来,好些人同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轻呼!
当然,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物首们的水平的确非常之高。
刚才林豆的模型拿出来,得到了九十八分的高分,可谓是众望所归——对制作水平的判断,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而现在,草草看过去,这种水平的模型至少还有四五座。可见林豆的水平确实高,但也不是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但真正最大的惊呼声,来自于右首第一座模型。
不是因为它做得太好,而是因为它做得——太差了!
其他的模型全部都完整而精致,每一处雕花每一个转角都极尽讲究,尽可能地与原型一模一样。有一些也的确具体而微,难分真假。
但右一这座模型,别的不说,首当其冲的,它跟原型明显不一样啊!
雀替的雕刻也好、八面窗的雕花也好,甚至亭厅的角度、庭院景物布置的方式,都有着明显的差别,看上去远没有原型那么精致,看上去粗糙随意多了。
考生们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问。
许问眼睛出问题,昨天和今天上午都没来旁观评分,早就已经传开了,不少人又是同情,又很高兴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眼睛都看不见了,这种考试要怎么办?
之前就有很多人在讨论猜测,现在看来,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
眼睛不能用当然没法考试,许问尽其可能地做完了全部的模型,但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的结果。
大面儿上他能做完,但更细节的只能潦草勾勒一下,无力完成得更好了。
这个模型不用说就是许问的了!
此时岑小衣也在盯着这座模型,唇畔泛起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许问做出这种东西,已然不足为虑,但强敌环伺,还是危机重重啊……
“哎,你……”江望枫拍拍许问的肩膀,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林豆的脸上也有点同情。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孙博然和刘胡子一直紧盯着右一模型,眼神越来越震惊。而其他几位考官的眼神,也不知不觉被那座模型吸引了过去,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第280章 为什么
“咳咳,开始评分吧。”
只片刻,孙博然就回过了神来,清了两下嗓子,开腔道。
这次是集体评分,方式跟上次当然不太一样。
六名考官一起起身,到八座模型旁边仔细观看研究,按左右顺序各自在笺纸上打分,最后一起呈上。
帐房先生根据考官评分,一一进行统计计算,最后得出八座模型的平均分,从左到右一一报出,成为这八名考生的最终得分。
打分过程很简单,只是比之前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除了右一那种情况以外,大部分考生的模型都已经非常相似,中间的差别微乎其微。
即使是这些经验非常丰富的考官,很多时候不仔细辨别,也是看不出其中的优劣的。
考官们从台子上下来,走到排桌跟前。
他们的脚步同时一顿,不约而同时走向了最右边——明显做得最差的那一座。
“咦,考官们怎么回事?”有考生不解地问道。
“考官们忙了一整天也累了吧,多半是先想从简单的开始先歇一下,这挺正常的。”旁边另一个考生故作老道地道。
不过考官们在这座模型前一站就是老久,他们相互之间虽然没有交流,但表情都很认真——一种带着疑惑的认真。
张总督和邓知府本来只是在上面看着的,见到这种情景也有点惊讶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也准备下去看看。
结果刚刚站起,下面的考官们就直起了身子,走到旁边去看其他模型了。
张总督身体一顿,重新坐下,邓知府本来很想下去看看的,这时候也只能跟着坐下。不过他若无其事地伸长了脖子,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接下来考官们的表现就很正常了,他们在每一座模型旁边停留,围绕着它仔细观察,偶尔上手把它翻个个儿,好看看内部;偶尔退后一步,把它和原型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这个过程里,考官们都没有说话,考生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地看着。整个考场仿佛正处于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中。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刘胡子第一个站直了身体,捶捶自己的腰,蹒跚走过去,把纸笺交给了书桌旁边的帐房先生。
孙博然紧跟着递上,扶住师父,也给他捶了捶腰,问道:“怎么,不舒服了?”
“老啦,连坐了小两天,腰真的有点受不住。”刘胡子感慨地说。
孙博然眨了眨眼睛,没有马上安慰他师父,反而笑了起来,问道:“但是值得,是吧?”
“……对!”刘胡子沉默片刻,突然也笑了起来,重重点头。接着他嫌弃徒弟道,“都一把年纪了,眨什么眼睛装什么嫩,丑得很!”
孙博然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