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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设过程中,他又来了很多灵感,就拉着许问来讨论。
倪天养其实挺我行我素的,但他不傻。
他很清楚这个回转窑其实是一个很精密的系统,并不能随意改动,但他也的确觉得那样改过之后,烧制的效果会更好、效率会更高。
所以他也没有随便改,而是给了许问一个面子,先跟他商量商量。
商量过后,许问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世界上的确有所谓的天才存在,而当这个天才还是个疯子,不被任何其他事情所拘束的时候,那就更可怕了。
这时代的条件的确有很多限制,倪天养的很多想法就是为了突破这些限制而出现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回转窑建起来了,效果比许问想像中还好。
他原先预计石灰的烧制时间大概是十个小时左右,烧出来的成品需要进一步筛选的,结果没想到时间缩短到了六小时不到,品质也比想象中好得多。
他的手指轻轻捻动,突然陷入了沉思。
“你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倪天养突然敏感起来了,机智发问。
“石灰只是三合土的一部分,你能建成一个搅拌机,把窑头直接跟搅拌机连在一起,这边烧成的石灰,那边就可以直接搅拌成三合土成品吗?”
“可以,绝对没问题!”倪天养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他好像瞬间就有了想法,果断秒答。
第491章 浑天
倪天养虽然是个怪人,但这方面的事情交给他还真的挺放心的……
傍晚时分,许问回去了绿林镇。
他有役在身,不能随意行动,至少晚上的宵禁时间必须遵守。
这就跟大学的时候必须按时回寝室,老师会清点人数一样。
而且负责清点的匠官是绿林镇石锤会的,不是他们自己人,不然还可以通融一下。
许问踩着点儿回到窑洞,里面灯光幽微,隐现人声。
许问的心里没有来由的一暖,真的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他大步迈进窑洞,看见那一群人没有上榻,而是围在油灯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听见脚步声,?有人回头,看见许问就叫道:“十四哥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的表情突然一滞,嘴里讷讷的,又转头去看其他人,样子有点古怪。
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觑着许问,欲言又止,表现也都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许三这时候已经提前回来了,他迎了上来,一脸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样子,爽快地说:“你回来了,我们正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许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说你三连魁首,一定是菩萨保佑,金甲卫士附体!”许三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这话术好像有点耳熟……
许问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话术似乎有点耳熟,然后就看见所有人一起看向了田极丰,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许问灵光一现,瞬间想起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见田极丰的时候,他对着其他人吹“许问”牛皮说过的话吗?
拿到三连魁首是菩萨显灵,诛杀岑小衣是金甲卫士附体,说得跟真的一样。
许问记得,后来刚上路的时候,他也跟其他人吹过几次,每次听见他都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问也没有留意,田极丰不说了,渐渐的连挂在嘴边的菩萨都提得少了。
这事好久都没说过了,现在突然重新提起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这也正常,他都用本名申请主官了,相当于已经公布了自己的身份,消息传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
就是田极丰吹牛的当事人突然出现,就不免有点尴尬了……
“十,十四哥……”田极丰尬笑,青皮脸在灯光下有点发红。
“叫我许问吧。之前有别的原因,用了化名上路,隐瞒了大家,还请见谅。”许问笑着,抱拳向大家做了一个团团揖,道了歉,也算是正式公布了自己的本名。
“没什么没什么!”所有人都起来回礼,田极丰也厚着脸皮过来向许问作揖。
“对不住了,十四哥……许哥,哎,还是前面那个名字叫起来比较习惯。那时候我啥都不知道,就张着嘴瞎说,让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你不是在给我做宣传吗?”许问笑着说,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很好奇,“你也不知道我是我啊,后来怎么就没怎么听你提这事了?”
“呃。”田极丰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小声说,“一个是,同一个故事讲多了也没劲;另一个,我渐渐觉得,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什么不靠谱?菩萨吗?”当初田极丰吹牛皮的时候,江望枫就是那个捧哏的,现在人家不好意思,他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问。
田极丰显然还记得这事,瞪了江望枫一眼,才哼哼唧唧地说:“差,差不多吧……我们所站的位置是个球,一个星球,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也都是一个一个的球,那菩萨是什么呢?”
田极丰有点笨拙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不太能表述得清。
但许问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惊讶。
星球与宇宙这种简单的天文学知识是他在路上讲基础物理的时候,顺带给他们讲到的。
当时他们听到,每个人都非常震惊,每个人都先低头往地上看,然后再抬头看向远方,很难接受自己是站在一个球体上。
相比之下,阎箕表现得却很正常,他给许问做了补充。
朝廷设有钦天监,在很多人的想法里,这个机构的功能主要是记录天象与历法,占卜吉凶之类。
但其实监内一直设有天文台,对天象进行观测与研究。
很早以前,就有其人张恒,写过浑仪注,提出过浑天说。
浑天说里,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内。
这就是把地球比成蛋黄,天空比成蛋青,包裹着地球。
许问估摸着,这个所谓的张恒,就是他那个世界里的天文学家张衡,浑天说就是最早的地心说。
张衡出现在公元一世纪,代表着古代中国人对世界与宇宙的观测,已经不再是单一的天圆地方,而逐渐接近真实。
有了阎箕的补充,其他人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而之后许问对于太阳月亮、各种天体相互之间运动的解释,他们接受得也很顺理成章,最关键的是,这跟他们这段时间所学的内容是一致的,同样属于同一个体系。
在另一个时代的一张张白纸上涂抹全新的色彩,教他们新的东西,让他们拥有超出时代的观念,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令人沉浸。
不过许问也没想到,全新的知识会自动引发他们进一步的思考,把一个信菩萨信金甲卫士的人逐渐变成无神论者……
这真是太奇妙了。
不过说起来,很多大科学家研究到晚年,又会回归主的怀抱。
这世界上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但无论如何,在许问看来,可证伪的科学观念,绝对是大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的。
就算是通过许宅到了这个奇妙的世界,还有天工感应这么奇妙的事情,许问也相信其中必有理由,只是现在还无法解释而已。
许问不知不觉有点走神,但很快又被许三的话拉了回来。
“现在事情到底是怎么说的?有什么能让我们帮忙的吗?”
他今天跟着许问跑来跑去,帮忙解决一些事情,但是对事情全貌以及后续发展其实并不清楚。
他跟许问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就问出来了。
“的确有些事情想要你们帮忙。”许问回神,直截了当地说,“我先给你们讲讲今天的事情经过吧。”
第492章 国法家规
除了徐西怀,月龄队这些人一开始对逢春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可能有些同情,但也就是这样了。
这个世界没法过日子的人太多了,逢春人是很惨,但也就是这些人中间的一部分,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也正是因为有徐西怀,他们跟逢春人产生联系,帮着他们琢磨半窑,盖了临时居所。
很多时候,相互之间的感情,其实就是在这样的付出与帮助之间联系起来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把逢春人当成了自己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一开始听说他们给对方建的半窑被砸了,每个人都怒了,有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愤地说:“谁干的!”
许问按了按手掌,那人立刻老实坐了下去,但还是盯着许问看。
许问继续往后讲,讲到那群南粤工匠以及他们去砸窑的原因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还是做得不对啊……”刚才那人琢磨了一会儿,小声说。
“确实。这是错事,而且是大错。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什么样的错,应该受什么样的刑罚,没有为了一己私欲或者便利,任意处罚的道理。”许问认真地说。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沉默着不说话。
没有吗?
他们在心里想着。
国法是什么?家规又是什么?
他们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
工匠是社会底层,在来西漠之前,他们大部分都是学徒。
学徒是师傅的私人所有物,没有人权可言,待遇如何全看师父的脾性。
工匠没文化,半服务半技术行业,在外面经常受歧视,脾气好的能有几个?
有火气经常发在徒弟身上,徒弟只能受着。
而当他们年长一点,开始跟着师父到人家家里干活,算是从家里到了社会,看见的经历的事情又不一样。
起初,在他们的概念里,是没有平等、法规这样的词的。
但现在听许问说起来,无人反驳,大家还有了一些理所应当的感觉。
很多东西都在潜移默化中变化了啊……
“许哥说得对。”徐西怀首先说。
他是逢春人,天然就有亲疏之分,但他亲眼看见了那群南粤工匠被押解过来将要处置的现场,他感到了震撼。从那一瞬间开始,他的想法就变了,现在也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许问。
其他人也默默点头,许问看着他们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骄傲。
相比教给他们知识,给他们带来这样的变化仿佛更让他满足。
“之前阎大人跟我说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一路上接受训练,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许问没再就这件事发挥,而是接着正事继续讲了下去。
行宫,行宫的主官,也就是这项工程的核心负责人、总工程师。
他要在七天之内做好准备,带着那三十八个南粤工匠,去竞争这个位置。
时间很紧,人很陌生,工作任务很重,许问的压力很大。
他非常坦然地就说了,希望月龄队这些人有空的话,能来帮一下他的忙。
具体帮什么他会详细具体地列出计划,跟每个人说清楚。
他没提报酬,也没提感谢,只是这样简简单单提出了要求。
月龄队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服役的,自己也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做,也不轻松。
但听见许问这番话之后,每个人都非常舒心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吧,十四哥不会跟我们见外的。你就是小人之心!”江望枫得意地看着方觉明说。
“是我的错。”方觉明不好意思地挠挠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我们先前就猜你会不会找我们帮忙,我说不会,江望枫说十四哥又不是我,肯定不会跟我们客气……是我错了。”
他们先前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道细节而已,许问回来之前他们还在争这个事呢。
江望枫得意洋洋地笑,方觉明也在笑,许问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刚上路的时候。
那时候,方觉明因为某些原因特别看不惯江望枫,到现在,可也是完全不同了……
“不过这群南粤人有一点非常特别,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起来。”许问说。
接着,他非常详细地把驼子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大家都在惊讶竟然有这样的人的时候,方觉明灵机一动,意识到了许问的想法。
“你是说用全分法……”他一边说,一边开始琢磨全分法具体实施的话,应该怎么做。
“对,就是全分法。”许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联想到,意外地道,“把它进一步简化……”
他开始仔细跟大伙儿说起自己的想法来了,窑里的人都聚拢了过来,听得非常认真。
现在竞争的具体项目细节还没有确定,但大致也能猜测得到。
许问还是采取他惯用的方式,一二三四五,一条条一列列,清楚分明,富于逻辑。
月龄队非常适应这样的方式,听得心明眼亮。
夜色渐深,窑中灯火摇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渐渐融为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