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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们同行的还有明山等几个工匠大师,全部都对机关消息等技巧有一些了解。
他们很快就吃惊了。
因为两点,第一,祝石头这个机关比较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巨大、巧妙,而这个机关,全部都是他从无到有,一个人想出来的,祝老汉在中间并没有帮任何忙。
第二,倪天养对此的领悟力。很明显,倪天养跟祝石头是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冰龙机关。
但是他却理解得非常快,比他们每个人都快。
祝石头的口齿其实是有点笨拙的,很多地方他能做出来,但是讲不出来。讲得急了,就面红耳赤地要找材料给他们示范。
但这样的事情只发生了一次,后面他乱七八糟地说一通,倪天养马上就能明白他在说什么,换种方法给大家解释出来。
大家都听呆了,祝石头感动极了,泪眼汪汪地看着倪天养,那是见到平生知已的眼神。
总之,他们研究完施放冰龙的机会,又回去平原上看那些被祝老汉击碎的冰龙残骸。
它被连林林带下来的冰雪落石冲击,越发四分五裂,不成形状,只能勉强看出一些端倪。
倪天养很快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也就是许问之前发现的那些。
冰龙本身是非常精妙的大型冰雕,用竹木制成的骨架支撑着,外壳完全都是冰雪做的。
它其实也没有明山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么巨大,是巧妙地利了视觉错觉,让它看上去非常惊人而已。
这是祝老汉的法子,是鲁班书里的记载。
不得不说,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是有一些偏门实力的。
机关以及视觉错觉,包括假装成“鬼行步”的障眼法,都是可以解释的,是正道的法子,只是被祝老汉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了而已。
但冰龙里的有一些东西,就没法解释了。
就是那些草木灰、动物(其实是牛)的血液和内脏、以及人类的残骨。
人类的骨头非常陈旧,是从老坟里挖出来的。
挖坟掘墓、扰人清宁,这在这个时代是大罪,也是因为这个,许问之前才会说“祖宗的棺材板子都要压不住了”。
而耕牛是农家重要的资产,官府有规定不得私宰耕牛,不得私食牛肉,可见对它的重视。祝老汉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偷了人家的牛,放血挖内脏,这同样是大罪!
两罪同犯,可说是罪大恶极,鞭笞流放都有可能。
这事是祝老汉带着祝石头一起做的,祝石头不知刑律,听说这事的时候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不过他还挺老实,表示有罪就该罚,自己回去以后会去官府自首。
这当然没什么事,倪天养对他很有好感,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到时候会陪他一起去,真的被判鞭刑的话会给他请大夫,保管让他好好的。
这事是倪天养说的,许问也不知道祝石头听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因为这时候,他们现场给他展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俩吵起来了。
有意思的是,他俩争吵的内容,跟自首鞭刑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吵的是另一件事。
冰龙里的生灵内脏和人骨殖以及不那么重要的草木灰,究竟有没有用?
要让冰龙动起来,是不是非得要加这些东西不可?
祝石头坚持说是,倪天养则表示有机关就够了,其它这些东西都是忽悠人的,顶个屁用。
两人吵着吵着,就开始吵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存在,祖宗英灵是不是真的能庇佑人了。
祝石头口齿远没有倪天养伶俐——倪天养可是正儿八经读过书准备考科举的。
论吵架,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的选手。
吵得急了,祝石头一句话嚷了起来:“谁说世上没有鬼,我就见过!就在距这里三里地的地方!”
语惊四座。
祝石头说的也太具体了吧?
尤其是明山,眉毛马上就皱起来了。
距天山三里地?也就是距他家流觞园三里地?
这对别人来说是异闻趣事,对他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
明山当时就想让祝石头带他去看,但一来时间太晚,二来毕竟是鬼神之事,在场的人很多都将信将疑,都觉得不可不防,最好还是做好准备再去。
所以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倪天养惦记着许问,生怕他错过,一大早就来叫他了。
“真挺有意思的。什么样的鬼?”因为许宅,许问对鬼神之事也有点将信将疑。
“他说了半天我没听懂,又是鬼影又是鬼哭什么的。对了还有鬼打墙!”倪天养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都说出来了。
“有意思……”
“有趣!能带我去吗?”正好这时连林林也端着粥和小菜回来了,兴致勃勃地问道。来回一趟,她的表情动作都恢复了正常。
“那有什么不能的,一起去呗。”倪天养大包大揽。
连林林笑得眯了眼,许问则喝起了粥。
粥一入口他就尝出了味道,问连林林道:“是你做的?”
“嗯嗯!”连林林眼睛眯得更弯了。
“好喝。”有家的味道。许问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嘿嘿!”连林林整个人都散发着开心了。
喝完粥,正好明山他们也过来了,人员到齐,一群人准备出发。
三里地其实不远,但雪山走起来真是有点费劲。
“你知道这里有路吗?”李全也来了,问明山道。
明山打量四周,默默摇头:“那个山壁挡着,我还以为这里没路。”
明山说的是他们路经的两块山壁,错位相对,冰雪连接,看上去就像一整块,不走到跟前完全看不出有路。
“这是怎么找到的?”明山疑惑地说,“本地人都不知道啊。”
“鲁班书传人还是有点东西的。”李全说。
“还是有点奇怪。鲁班伪书常见于江南乃至晋中一带,并未见于西漠……”明山沉思着说。
“还有这姓祝的,究竟是为什么来流觞会的,我觉得也应存疑。当然,我不是说流觞会不行……”李全说到一半,连忙解释。
“我懂你的意思。流觞会对心无旁骛钻研技艺的,当然是个好机会,但这种心术不正的……确实应该多琢磨一下。”明山说。
“喂,你师父过来是干嘛的?”倪天养听见了,直接就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师父嫌我笨,从来不带我出门的……”祝石头紧张地说。
“回头我去找人查一下。”李全沉吟着说。
一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突然一起抬头。
凄厉的惨叫声从远方传来,撕破耳膜,宛如千万鬼魂正在一起哭号!
第588章 是真是假
这声音一开始比较轻微,但很快它就变大了,凄厉凛冽,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所笼罩、所撕裂一样。
所有人一起停步,惊惶地看向那边。祝石头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说:“到,到了,那边就是。”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倒是祝石头领头往前走了两步,说:“这边走,上次师父带我过来,说这边都是安全的,不会有事。”
“这边都是安全的,那就是说有不安全的地方了?”
“唔,再往里面走,有个地方鬼影重重,陷进去就会鬼打墙出不来。”祝石头老老实实地说。
鬼影、鬼打墙……
这时一阵寒风掠过,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山冷静了一下,转向后面跟随而来的两个道士,尊敬地问道:“道长们觉得如何,还可以继续前进吗?”
道士们也听到的声音,有点脸色发白,他们手里拿着桃木剑和八卦镜等东西,这时又拿出一个罗盘来看了半天,说:“暂时没什么要紧的,再往前看看。”
许问很好奇他们从罗盘上看到了什么,但没有问。
不过道士的话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同行的大师们,让他们敢继续往前走了。
这些大师们手艺是非常高明的,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怕鬼了。
相反,身处这个行当,他们对鬼鬼神神的事情比平常人更敏感。
这两个道士别的不敢说,安抚人心的作用还是很足的。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祝石头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许问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是一个很陌生的声音。
他转头,看见了一个三十左右、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他的目光在他皮袄角落露出的徽记上面一扫,看到了熟悉的图案,认出了这是江南官坊的人。
他本人并不是江南人,但到现在,江南已经俨然他的第二故乡。
他立刻感到一丝亲切,向着对方友好地点了点头。
那人本来有点怯怯的,但看见许问的笑容,立刻放松了不少。
他靠近到他身边,小声道:“许,许大人,谢谢你。”
“什么?”许问不解地看他。
那人讷讷地笑着,也不解释,好像他过来叫许问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想道个谢而已。
许问不明所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二根。”
许问听到这个名字,马上就想起来了。
难怪觉得这么耳熟呢,昨天在那个记录里看到过!
就是讨论全分法的那份记录,上面不仅有双方的意见,还有意见发表人的名字,非常完整。
讨论这种东西,有反方当然有正方,反方言论最有力的代表人是储秋实,正方就是陈二根了。
他的发言很有力量,原因很简单,江南工坊是全分法的实验与推行基地,对全分法,他们有最充足的一手实践经验。
许问记得陈二根的发言内容,在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使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和事实当论据,每一句话都有根可据,绝不信手胡言。
这是相当现代的作风,给许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想着今天问下陈二根是谁的,就是被倪天养突然打断了而已。
没想到该认识的还是认识了,更没想到开会作风这么现代的一个人,竟然是这么老实木讷,像是脚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样子!
不过这个样子,许问倒是能猜到他为什么道谢了。
从那份记录里可以看出来,他打从心底认同全分法。而许问,是全分法最早的提出者。
“你好啊。”许问很感兴趣地打量着他。
“许,许大人,你觉得这世上真有鬼吗?”陈二根突然小声问道。
“这……”许问不奇怪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法回答。
踏入许宅之前的他,一定会非常根正苗红地表示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鬼,但现在,他真的不能确定。
“我觉得没有。”陈二根没听见许问的回答,突然自顾自地说,“昨天那个什么鬼行步、障眼法,最后不都是假的?可见这世上本来也就没有鬼!”
这个时代能这样坚持无神论,其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但他这个逻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
“不对。”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闷闷地反对,“这只能说明这一件事是假的,没法说明其他地方也没有真鬼。”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偏老年的大师,头发半白,看上去也有点木讷。
“是这个道理。”许问同意了他,“一件事情只能推断一件事情,不能推及其他。”
“那怎么能证明世上没鬼?如果再说明眼前这个也是假的呢?”陈二根抬起头,看向前方。
说话的时候,他们还在往前走,周围的鬼哭狼嚎还在持续,因为距离更近而更加凄厉惨烈。
沐浴在这声音里,很多人都胆战心惊地东张西望,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旁边跳出一群鬼来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二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松,身上的寒意莫明其妙就被驱散了不少。
会是假的吗?
就像昨天那鬼行步和冰龙机关一样?
那时候,如果不是许问他们解释,他们也觉得是祝老汉的巫术呢?
“走,去看看再说!”有人壮着胆子说,很快得到了响应。
“不是假的,就是鬼!”祝石头突然大声表示,非常肯定。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师父连你也骗呢?”陈二根突然非常硬气地说。
与他争执的那个半白头发的大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套在手上,嘴里喃喃念起了心经。
许问看着眼前这群人,突然感到了什么。那是某种变化,正在眼前这群人里产生。
那是一些疑问,一些冲突,一些不断求证与反求证的过程。
它驱动着他们向着走去,走向那片正在不断传来鬼哭狼号、听上去非常可怕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里,许问一方面与他们一样只是个经历者,另一方面一切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非常有趣。
“害怕吗?”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