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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现在也才五更……你只睡了一个时辰?”阎箕惊讶道。
“睡够就行了,我现在精神挺好的。昨天晚上我把最后那点内容看完了,城里能规划水路的话确实不错……”许问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见到阎箕就开始跟他讨论。
“我不听。”阎箕的手笼在袖子里,摇头拒绝了。
“嗯?”许问不解地看他。
“今天二月二,按例得休沐。”阎箕向他摆手,“你回去吧回去吧,休息一天,明天再来。”
二月二?
许问一怔。
二月初二龙抬头,一年里固定的沐洗之日。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这时候了。
隆的一声,爽落的雷鸣在他们头顶炸响,两人一起抬头,看见天际黯淡,阴云密布,湿润的空气围绕四周。
“春雷啊……”阎箕喃喃了一句,催促许问,“赶紧回去了,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哎……哎!”许问应了一声,想了想,到水缸旁边照了一下,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这才快步走出门去。
阎箕笑了一笑,这时秦连楹也走了出来,看着许问的背影,喃喃道:“少年慕艾……”
“是啊,不过怎么说,我们也不能被小小少年给比下去了。该担的担子,还是得担起来!”阎箕转过身,准备往书房走。
“……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也打算找个姑娘慕一慕。”秦连楹冷笑。
“可别乱说,我这一把年纪了……河东狮吼,会要人命的!”阎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633章 竹影
是滚雷。
咕隆隆的雷鸣从天际一路滚过来,听上去圆咚咚的,感觉有点可爱。
当然,比雷鸣本身更美好的是它的意味。
春雷过后,春雨即将到来,整个西漠将被滋润。同时,这也象征着大地即将解冻,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要到来了。
许问小步跑在街道上,两边很多人从家里出来,抬头看着天空,满脸都是喜悦。
在这个时代,没人不喜欢春天。
看着这些人,许问突然想起了自己初中的时候。
从小学开始,很多课文和诗句赞美春天,老师对此也讲得很多。
然后班上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开始发表言论,表示春天太腻乎,他还是更喜欢秋天,丰盛中带着凄冷与凋零,又不像冬天那么冷,感觉更酷。
现在回想起来,这不过是小男生试着特立独行的表现,也是因为那时代的大部分孩子没有真的吃过苦。
等他们经历了一整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眼看着家里的存粮一天比一天更稀少,开始要饿肚子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春天是多么的值得赞美。
就算才开始耕种,还远没有到收成的时候,春天新出的野草野菜也能勉强裹一下腹,渐暖的天气也不会再让他们那么轻易地被冻死。
春天,一个蕴含着无限希望,让人直接联想到新生的季节。
许问暂时放下了新城的事情,让思绪漫不经心地延展着,像春天的柳絮一样轻飘飘的。
他进了内城,走上竹笛巷,目光从巷子里的门牌上掠过。
竹笛巷十七号,一个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号码。
竹笛巷的门牌基本上是各家自制的,基本上都是竹牌或者木牌。
有的费心找了匠人,雕得工工整整,还有本家的姓氏。更多的则是自制的,歪斜不平,却别有意趣。
他现在就是会特别注意这类东西了。
路过倪家时,许问恰好在门口撞到了秦织锦。她正要进门,好像刚才从外面回来。
她但凡出门脸上就要蒙纱,飘动的灰纱掩去了她姣好的容貌。看见许问,她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抬了抬头,接着又笑了起来:“休沐了回家吗?”
“是呀。”许问也笑着回应。
“那赶紧的。林林她准备了……”秦织锦话说了一半就收了声,接着又是一笑,催促道,“快回去吧!”
林林给我准备了东西?
许问猜测,然后他重重“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的这段路,他顾不上去一个个看人家家的门牌了,满心只想着赶紧到家。
但是到达竹笛巷十七号的时候,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被大门旁边的门牌吸引了注意力。
木牌上的内容很有意思。
初看上去,它不是字,而是几片竹叶。
竹叶寥落,冷清而幽静。
仔细看才会发现,这竹叶其实就是三个字:竹十七,只是将书法与绘画相融,让其似画也是似字。
其实以前许问也见过这种写法,常常出现在板报题头设计、签名设计等地方,大多数情况下,它能给简单的文字添加一点变化,但许问对此反应很一般。
在他的感觉里,这是设计,不是艺术;添加进去的文字是字体,而不是书法。
他很少看见能把画面和字样结合得非常完美的。
但眼前这个木牌上的雕刻却不一样,竹影蹁跹,仿佛有风拂过,清雅灵动。字中的气韵也仿佛在流动,拘于方寸之间,却仿佛流转在了这一方天地。
太美了。
许问在门口驻足,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
“我给他送过去好了……”清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接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连林林轻盈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竹篮。
许问转头,正好撞入她的眼中,光影闪动,眼波盈盈,笑意宛然。
“呀,你回来啦!”连林林喜悦地说,“怎么待门口不进去呢?”
她一转头,立刻会意,“你在看这个门牌?这是咱们去天山的时候,吴伯伯在家里做的,据说做了他五天,咱们出去的一半时间,他都在做这个!”
可能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吴可铭也走出来了,他抚着胡须,有些得意说:“怎么样,不错吧?”
“太漂亮了。字形和画形融合也就算了,关键是其中气韵,连贯流通,在意境的层面上进行融合,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如此和谐。”许问真心实意地说。
“哈哈哈,有眼光!我是一时兴起,然后琢磨了很久。字画融合其实不难,难的是什么字、什么画。竹叶如剑,天生料峭,直接拼合成字是很简单,但会显得太陡,过于僵硬。我以风为媒,叶为体,影为随,讲的是一个字,动;又一个字,生。勃勃生气,是竹叶之态,也是绿林之态。”吴可铭仿佛遇到了知己一样,摸着胡子给两人讲解。
能够听见这样一位大师详细讲解自己的创作意图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许问听得非常认真。
“林林说,您用了五天才完成?”许问问道。
“是啊,不过那可不是因为我手艺不好!这每一笔怎么落,深浅如何,轻重如何,都是有讲究的。这个非得琢磨透了不可,急不来!”吴可铭强调。
真正的艺术品,就是这样完成的吧……
许问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看见连林林挽着的那个篮子似乎很重,顺手接了过来。
接过来的时候,许问稍许感觉到了一点挣扎,他马上意识到连林林是不想让他看见里面的东西,他有些疑惑。篮子上蒙着一块蓝布,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刚才连林林说的不是去送给我吗?
我自作多情了?
不过连林林很快就放了手,这时吴可铭也走了过来,笑着说:“快试试吧,这是林林跟她倪嫂子一起给你做的新衣服,费了好多心思,刚才她以为你不回来,还在说给你送过去呢。”
连林林的脸马上就红了,但马上又斜着眼睛看吴可铭,不满地说:“吴伯伯,我送的礼物,你不能让我自己说啊?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的问题。”吴可铭连忙道歉,接着他又对许问挤了挤眼睛,笑着进门去了。
门外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连林林回避着许问的目光,许问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连林林清了清嗓子,说:“进,进去吧。”
“嗯。”许问答应,跟她一起进门,他顿了一顿,小声说了句:“谢谢。”
“没,没什么。”连林林走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她的动作很明显的一僵,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去了。
两人间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但此时许问的心中,也从来没像这样快活过。
他紧了紧手上的东西,迈过门槛,但进门之前,他下意识地转头,忍不住又看了那块门牌一眼。
第634章 家常物件
许问觉得自己的心里不断有泡泡冒上来,让他整个人的脚步也有点飘飘然了起来。
他一转头,看见旁边连天青正淡淡地看着他,他一个激灵,略微冷静了一点。
“师父……”他叫了一声,连天青则只是随口说道:“进去吧。”当先走进了那片围帘。
水汽氤氲,湿气蒸腾,许问掀开草帘进去,立刻松了口气。
里面是做成了淋浴间那个的小隔间,一米多高,每个隔间里放着一个浴桶。人坐在桶里洗澡,只能看见头顶,看不见整个人。
还好还好,许问松了口气。
其实他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陪客户去泡过澡堂子,几个大老爷儿们裸裎相见。但跟连天青一起泡澡,怎么想怎么奇怪。
这只能说,师父跟客户,真的是不一样的……
桶里已经盛了大半的水,热气蒸腾,温度刚刚好。
许问把篮子放到一边,想了想,先忍不住掀开蒙布看了一眼。
里面装着的果然是一套衣物,靛蓝色,布料厚实而绵软,是棉料织成的。
许问看见它表情就有点古怪,他用手捻了一下,果然,确实就是牛仔布。
他又把衣裤抖起来看了一下,样式当然跟现代的不一样,但做成了方便好活动的样式,胸前裤子上有口袋,腰上还有一条褡裢,上面缝了很多口袋和款扣,明显是用来系放工具的。
整套衣裤简洁而紧凑,设计得非常巧妙,实用而不乏设计感,明显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许问把它们放回篮中,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心里暖洋洋的。
他脱掉衣服,坐进桶中,没有马上去看吴可铭留下的墨迹,脑子里还在想这套衣服。
牛仔布其实还有一个称呼,叫劳动布,最初它的出现,也是因为美国西部淘金潮中,为了方便工作设计出来的。
在倪天养夫妇改进织机,织出帆布的时候,许问就猜到牛仔布总会正式出现,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得这么早这么快而已。
事物的发展仿佛自然有其规律,就像一条线一样,你起了个线头,剩下的线就会继续往前延展出去,明明是不同的世界,却出现了同样的东西。
不过要说的话,牛仔布出现是出现了,要像上个世界一样普及,至少在现在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部分人连细麻布都穿不起,更何况棉料?
这必然还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需要生产力的极大进步……
这样话又说回来了,生产力要进步到那种程度,工业发展必不可少,新能源出现必不可少。
而新工业的发展,几乎必然代表着手工业的衰落,代表着一大批绝妙的技艺与作品将会逐渐消失……
“嗯?”隔壁隔间里,连天青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许问的大脑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问了一句:“什么?”
“吴可铭的画。”连天青提醒了一句。
许问想起来了,抬头往前看。
这个洗澡间是用草垫沿着院墙围起来的,进来之后,他们背对着房屋,面朝着那堵灰色的砖墙。
砖墙前有竹子,竹影蹁跹,笼罩着墙上的画。
就像许三之前说的一样,这画本来是用墨笔画的,但是画到一半没墨了,酒后的吴可铭直接用笔蘸着水画,所以有些地方只剩下了被水稀释的灰痕,有的地方有延伸出去的意思,但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应该是水迹干了之后就消失了。
许问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他完全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甚至而言,他都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一幅画。
他一瞬间想到了门口的那个门牌,琢磨这是不是跟那个一样,是字与画的融合。
但他观察良久,思考良久,觉得不是。无论怎么组合,这些散落的墨迹也没办法变成文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问皱起了眉头,在澡盆里倾身向前,想看得更仔细一点。
难不成真的就是酒后随便的涂鸦?
然而许问很快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是,这定然是一副创作。他虽然看不出它究竟画的是什么内容,但能感觉到一点“味道”,那是艺术家精气神的集合,做不得假。
难不成吴可铭在那一瞬间灵魂穿越了时空,与另一些艺术家结合,凭空走向了抽象派?
可能是因为自从进过天工洞之后,许问就时不时在想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