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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时候,荆南海表情不变,头也没回一下,表现得极其淡定。
“那里。”许问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提醒。
“嗯?”
“腰那里,有个纹身。”
那人的腰部是烧伤得格外严重的,皮肤大半都变成炭了,很难看清楚具体的状态。
但许问这一指,荆南海还是看出来了。果然,混在乌黑炭痕里的,有一些细微的纹路,勉强能看清楚一部分。
“是血曼教的标志。”荆南海端详了一下,认了出来。
许问也认出来了,那似花非花、似手非手、看上去有些妖冶的形状,的确跟他在天山一带看见的基本吻合。
这时,雷捕头带着一个老年忤作匆匆赶来了。新逢春城开建,人手各种短缺,他也被从绿林镇调到了这里。
他也不客气,向上官们一点头,就跟老忤作一起忙碌了起来。
荆南海说:“我去屋子里看看。”
“一起。”许问道。
两人一起走进了旁边的屋子。
屋子是石砌的,非常简陋,主要就是给回归的逢春人临时暂居的。
生活环境和条件都不算太好,但比起大部分穷人住的窝棚,已经算得上享受了。
由于逢春人有迫切的居住刚需,所以按照计算,城内的房子会分批建成,每建成一批,就筛选出一批人搬进去。
现在眼看着第一批房子就要建好了,很多逢春人有了盼头,干活积极性大得要命。
这屋子使用了新式的水泥,所以比较宽敞,每一间共有八个人一起住,没有床,就在地上打地铺。
这房子是临时暂居用的,等里面住的人搬出去之后,砌屋的石头还可以重复利用。
但同时,在有人居住的时候,房屋又必须足够结实,不易倾塌。
所以,它看上去简单,其实经过精心的设计,经过这样的焚烧,也没有坍塌的迹象。
屋子里整个儿被烧黑了,在这里,忘忧花的香气更浓,但跟烧焦的肉体香以及焦臭混合在一起,反而没在外面那么明显。
不过许问和荆南海有了心理准备,一进来就闻到了。
“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就是因花致幻而来。”荆南海说。
“是。”
“也就是说,这么危险的植物,其实一直藏在城内?”
“是。”
许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荆南海不语,继续查看屋内的其他物品,查看的时候他很小心,用布巾包了手,并不直接接触。
许问放了点心,也跟他一样,用布包了手,翻看屋内烧焦的残余。
火势不够把人彻底烧焦,也不够烧塌房屋,但烧毁屋内的物品是绰绰有余了。
翻完一遍,两人都一无所获,这屋子里剩下的东西跟其他流民的没什么两样。
“一屋八人?”许问直起身子,突然问道。
“那剩下的三人呢?”荆南海与此同时也想到了,紧接着道。
两人一起出去,这时忤作的基本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死者一共五名,三男二女,两名男性有逢春人本地特征,但在外流浪过;另一男二女不是本地人。”忤作指着尸体,简单介绍。
“不是本地人?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许问一时间没转过那个弯。
“逢春以前有地热,在温暖环境里长大的人,跟寒冷地方的皮肤层次不太一样。”老忤作解释。
“哦,对!”许问恍然大悟,立刻点头。
“这屋里本应该有八人,剩下三人哪里去了?”荆南海出来就问。
“他们应该知道。”雷捕头应声而出。
刚才忤作检查尸体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去左右打听了一番,把附近的邻居给带过来了。
邻居全是逢春本地人,半夜隔壁忽起大火,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就出去救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火给扑熄了,把里面烧焦的人给搬了出去,一群大兵老爷过来,把那里团团围住,不让人进去。
邻居们回去自己屋里,不许出去,但也睡不着了,披着衣服窃窃讨论了半天,被雷捕头带了出来。
他们一看见这么多官老爷,一个个软着身子往地上缩,二话不说先磕头。一听询问,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了出来。
没错,这里也一样住了八个人,五个本地的,三个外地的。那三个外地的之前也跟他们一起流浪,也算得上自家人了,尤其是那两个女人,虽然是外地的,但跟本地的男人算是两口子,那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他们住在这里,也没人闲话。
逢春城实行的是工分制,不管男女都可以上工,累积的工分一方面可以换取食物等生活物资,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基准,判断到时候搬进新房的优先级。
所以这八个人都在工地干活,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昨天晚上大家一起下工,隔壁回来的就只有五个人。这种情况很少见,当时邻居还问了一嘴,一个女的含糊不清地说工头安排了其他临时活计,让他们去做。
邻居听了还挺羡慕。
更多的活计,那当然是更多的工分,更高的优先级。
石屋简陋,隔音效果差,邻居直到半夜都没听见那三人回来的声音,起夜的时候还跟婆娘聊了两句。没想到就出事了!失火了!
听他们开始说的时候,许问心里就微微一动,有了一些猜测。
邻居的话刚刚告一段落,他就紧接着问道:“所以,那三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没有。”邻居之一肯定地道。
“他们叫什么名字?其中两个,是不是叫胡大和刘狗子?”
“对!原来大人你认识啊!”
第798章 眼睛疼
“啊?”胡大茫然地看着许问,完全反应不过来。
“你跟我来。”许问吩咐了一句。
狱卒给胡大带上了木制的手枷,许问和两个狱卒一起押着他到了被烧焦的屋子旁边。那五具尸体还摆在那里,许问指给他看。
胡大往这边走的时候,就渐渐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到了附近,他抬头看见黑漆漆的屋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他顺着许问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几具尸体。
刹那间,他的身体完全僵住,紧紧地盯着那尸体,眼中一片茫然,好像在这一刻,思想与现实完全地断开了。
许问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这个时候,他也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事情摆在眼前,死去的五人确实就是他的同伴,还有跟他一起过日子的女人。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自焚,但在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他们显然是没有知会过他的。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胡大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走到一具尸体旁边,蹲了下去。
两具女尸烧得格外严重一些,尸体更焦,更看不清形貌。
但这好像没给胡大造成任何妨碍,他蹲下的时候非常果断,没有丝毫犹豫。然后,他伸出手,摸上了那具女尸的小腹。
许问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忤作。
忤作也是一愣,先前他着重检查的是尸体表面的烧伤,以及身份来历等基本信息,现在也还在跟雷捕头一起查火起以及致死的原因,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
现在看见胡大的动作,他连忙过去,也摸了摸女尸的小腹。
然后,他表情恻然,向许问点了点头。
许问长出一口气,抬头看天,半晌后才又去看胡大。
他有点后悔。
他太冒昧了。
早知道这女尸怀有身孕的话,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把他带过来的。
忤作也叹了口气,道:“五人都是浓烟熏呛,窒息身亡。死前处于幻觉之中,身体松弛,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是小声跟许问说的,但深夜寂静,声音还是显得很响亮。
许问看了眼胡大,正准备回避一下,却发现他也侧过了头,好像认真在听的样子。
许问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起火原因是什么?”
人是很难烧的,现在这样说是没烧透,其实也烧得很厉害了。正常木屋起火都很难烧成这样,更何况是石屋,各种材料都管理得很严格?
忤作揭下一片衣物,递到许问面前给他看。
许问接过来看,这才发现那片焦黑的衣物上面,还有另一层黑色的物质。仿佛附在上面的什么东西烧过一样,结成了厚厚一层壳。
许问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确实没想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油,我们叫它黑油,也叫地里火。它就是天然从地下冒出来的,能烧着,烧起来臭得要命,烟也很大很呛。”忤作介绍,旁边雷捕头好奇地听着,显然并不是这一带的产物。
这么几句介绍,许问已经听出来是什么了,他脱口而出道:“石油!”
“你们叫它这个名字吗?”忤作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样叫也没错,它可不就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
许问之前还思考过石油相关的事情,甚至有想过要不要设法提炼运用。结果没想到,竟然先在这里看见了,还是以这样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
“难怪空气里这味道这么奇怪……”许问喃喃道。
工匠对气味也是非常敏感的,他刚来就闻到了,空气里除了焦糊味、肉香味、忘忧花的异香,还有另一种恶臭。
有点陌生,但又多少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现在老忤作这一提醒,他终算是意识到了,确实是有点像沥青之类的感觉。
“是说他们用这个石油浇身,然后再把自己焚烧而死的?”荆南海关注地听着,突然问道。
“目前看来是这样。”忤作说。
“那这个石油,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又从哪里运进来的呢?”
后者无疑又是一个管理漏洞,而前者,一直死死盯着尸体的胡大突然抬头,开口道:“是她同教的偷偷塞给她的,说是从甘奇一带带过来的,叫石漆。说点灯很亮,晚上可以用。”
许问等人一起看他,胡大的视线连多偏一下也没有,头也不抬地说,“点过一次,烟太大,亮得很。她就说算了收起来,不好用。我寻思照得还是挺亮的啊,她说熏得她眼睛疼,我就顺了她。”
胡大缓缓地说着,声音非常沉郁,好像很平静,又好像满怀着沉沉的情绪。
许问听得心里也是一沉,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时晚上点一点就觉得熏得眼睛疼,结果临到头来,竟然用它烧死了自己!这个时候,就不嫌眼睛疼了?
当然,忘忧花造成的幻觉会麻木痛觉神经,让人不觉得有那么疼那么难受。
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疼都受不了,就能不怕死了?
不过这说起来也不奇怪,血曼教是货真价实的邪教,这本就是邪教对人的摧残与迷惑。
“你们还有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胡大突然说道,然后又自言自语一般,“你真以为你死了,我就会跟着你一起陪葬?想得美!害死了我儿子,我必叫你们跟他陪葬!”
说话间,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从嘴角流出了血来,顺着下巴,滴在了地上。
整个人仿佛都已经要疯了。
四周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雷捕头走到胡大跟前,道:“我来问吧。”
他揪着胡大往另一边走,走了两步,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他也无话可说。
胡大走了,空气还是有点压抑,荆南海站起来,对老忤作说:“继续检查,完事了写成文书呈报上来。还有,问清楚下落不明的最后一个人是谁。别人死了,他逃了,惜命得很,想来是个突破口。”
荆南海说到文书的时候,老忤作有点愁眉苦脸,但还是一一应声,答应了下来。
“术业有专攻,这些事交给他们去做就好。回头结果出来,我会尽速通报你们。”荆南海转过身,对许问和阎箕说。
阎箕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招呼许问:“走,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说着,他已经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了。
许问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正在继续接受检查的五具尸体,也跟了上去。
第799章 偏偏
接下来的半个晚上,许问完全没睡着。
他就双手抱着头,平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脑中胡乱飞舞,沉不下去浮不起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难得有些头晕脑涨,晃了晃脑袋,用冷水洗了把脸。
结果他走到门外,看见阎箕也刚刚走出来,扶着额头,眉头紧皱。
“怎么,你也头疼?”许问关切地问。
“年纪大了,偶尔就会这样……也?你也疼?”阎箕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抬头问他。
“对……”许问也皱起了眉。
一个人早起头疼是没睡好,两个人就多半另有原因了。
他脑中灵光一现,瞬间意识到了:“是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