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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隐约有一些冰冷戒备的影子,警惕的气息从四面八方透出来。
外地当然不如京城戒备森严,更何况不久前还出了血曼教的事情,这样也正常。
许问等了一会儿,刘总管出来了,许问把奏折递给他,说道:“昨天说的人工渠,我初步写了个方案,烦请呈给陛下。”
刘总管似乎有些诧异,接过奏折,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许大人放心。”
他没有留许问用个早膳什么的,许问也不需要,递完奏折,他转身就走,脚步突然间变得轻快起来——
他也根本不想留下吃饭,他还有人想见呢!
许问一路来到城西,走进了那片竹林。
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
风过竹叶,带来沙沙声响,地上没有血,土地也很平整。设伏用的铁笼子连同机关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过竹林,许问突然看见里面有两个人,他转头一看,脸上立刻绽出了笑容,叫道:“林林,李姑姑!”
连林林正在竹林里挖笋,听见他的声音,还没有转头就笑了起来,清脆地叫道:“小许!”
许问走了过去,正要说话,一看她们的动作就笑了起来:“怎么了,筐子破了?”
“是啊,我的筐漏了底,林林正在帮我修呢。”难得李姑姑主动回答,脸上带着个笑,话也是难得的多。
确实,两人身边都放着一个竹筐,里面本来放了半筐笋,但其中一个底漏了,笋子滚了一地。
连林林正劈了竹子,在用竹篾穿引修补。
“我来吗?”许问主动问。
“不用,这个我也行。给你看看我的手艺!”连林林带着一点小得意地笑。
许问低头去看,有些意外。
连林林的手异常的稳定,片出的竹篾粗细均匀,相互编织交缠,从过程到编出来的结果都非常令人赏心悦目。
“你……”他惊讶地说。
“厉害吧?”连林林抬起头,对着他眯着眼睛一笑,“我专门练过,练了好久呢!”
“真的很厉害。”许问真心实意地说。
连林林跟普通人不一样,她是生过病的,平衡感有问题,手眼也难以协调。
普通人能做好的动作,对她来说难度都要加倍。
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行走,都已经花费了很多的努力了,更别提手工艺这种更加精微的工作。
现在她修补起这个竹筐来看不出一点异样,确实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个编法……我好像没见过?”许问也没有多夸,转而提起了别的事。
“对对对,这是我在路上学的当地的一种编法,它叫……”连林林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许问听得认真,随手拿起别的竹篾跟她学。一教一学间,李姑姑悄悄地站起来,走出了竹林。
到达竹林边缘时,她回头看了里面的少年少女一眼,看看天,眼角鱼尾纹舒展,笑了起来。
这编法确实有独到之处,但并不难,许问很快就学会了。
两人坐在竹林里,安安静静地编了一会儿。现在正值清晨,白色的雾气在林中袅绕,翻开的泥土气息混合竹笋竹叶的清香,宁静怡人。
“我补好了,我比较快!”连林林举起竹篓,看着许问笑。
她补筐底的时候,许问也在用她教的手法编一个新筐。这工作量比补筐大,自然就慢了一些。再加上许问来之前连林林就已经开始了,这会儿慢一点也正常。
不过许问完全没打算跟她争,好脾气地笑着说:“嗯,你快你快。”
“嘿嘿。”连林林也笑,也没去挖笋,而是坐在原地,托着腮看他继续工作。
等到许问又编好了一个新筐,两人一起拣起刚才滚在地上的笋,又挖了一些新的,肩并肩地往大屋那边走时,连林林才轻声说道:“我爹他,还没有醒。”
“嗯。”许问应了一声,他已经猜到了。
虽然猜到了,但他还是有点失望。连天青没有醒,就少了一个知道世界真相的可能。怀恩渠的事情出来后,他对这个世界的不安感比之前更加强烈。
许问镇定心神,跟连林林一起走到屋前。大夫正在打理药田,看见两人回来,笑眯眯地打招呼。
许问回应了一声,走到厨房放下筐,洗干净手,连林林突然拉了他一下,非常小声地说:“我打开看了你送我的礼物。”
“嗯?”许问应道。
“我把它改了一下,你过来跟我看。”连林林声音很轻,目光游移,并不看他。
许问转头,看见她耳后的那颗痣,红得像血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红过。
说着,她拉着许问,把他一路拉到了自己的房间外面。
然后,她抿了抿嘴,推开门,指着前面说:“看,就在那里。”
许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突然也红了。
房间不大,前面就是床,连林林手指的,正是床的方向。
下一刻,许问就意识到了。
之前,他用那些鱼鳞织成了一面鱼鳞纱。而连林林,则用那面纱做成了一顶帐子!
“来。”这时,连林林伸出手,用手指勾着他的袖子,轻轻把他拉进了房间。
一瞬间,许问的心,跳得跟犯病了一样。
第919章 鱼鳞帐中
许问和连林林肩并肩地躺在床上,心跳如鼓。
他有点不安地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连林林,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她听见,那样就太不好意思了。
但转念一想,怕什么呢?他就是喜欢连林林,就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紧张得要命,虽然他俩躺在床上,其实什么也没做。
他躺在连林林的枕头上,隐约传来一些皂角的清香,那是她发丝里的气味。
她不像这个时代常见的女孩子那样,会把头发留到奇长,从来不剪。她总是到一定的程度就把头发剪到半长不短,有人问起来就找个借口譬如说生火的时候烧了之类。
所以她可以经常洗头发,不管什么时候看,发丝都是顺滑的,总是带着清香。
许问很喜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帐顶。
他躺在这里就是来看这个的。
连林林做了一顶帐子,撑在床的周围,他做给她的鱼鳞纱位于帐顶,平铺了开来。
“我选了好多地方,才发现床放在这里最合适。看,光会从天窗照进来,正好照在帐子上。多美啊。”连林林躺在一个衣服包上,在他耳边轻声私语。
许问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做出来的成品。
正如连林林所说,清晨莹润的白光从天窗里照入,均匀地铺洒在帐顶上,鱼鳞幽幽生辉,散发着深邃而绵长的光芒。
这些鱼鳞是许问从船上搜集来的,出自饮马河常见的不同鱼种,大小、颜色、甚至形状都因为鱼种以及部位的差异而各自有所不同。
许问将这些鱼鳞进行了处理,不仅没有一点腥气,而且柔软圆润,即使披在身上也会非常舒适。而当它如此展开,它的美、许问在制作时别具一格的用心则越发展露无遗。
那是一片星空,是许问在这个世界无数次抬头看见的星空,是江南、汾河边、龙神庙、西漠等所有地方,他抬头看见的星空。
这个世界没有光污染,星星格外明亮,许问刚来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晚上躺在一个地方,抱着头,看着星星,一看就能看很久。
但真正触动他的,是那天晚上,饮马河的渡船上,跟连林林并肩坐在船头,探头向外看出去的那一片无垠耀眼的光芒。
天与河相互映衬,河水奔腾,星光却仍能落入其中,仿佛也在奔涌流动一样。一上一下,极为壮丽。
那时候,许问刚刚经历地震的恐惧、逢春与流鱼村村民焦急与伤痛的感染、以及对绿林安定的担忧,还有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事情,心绪极其混乱。
但坐在船头,听着身边连林林的呼吸声,看着那熟悉也陌生的壮丽景象,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非常平静。
制作这面鱼鳞纱的时候,他回忆起了那时的情景与心情,同时还有另一些事情……
在旧木场的那张桌子,暖融融晒下的阳光,拂过的微风,食物的香气,师父、林林以及师兄弟们的笑脸,一天劳作之后疲劳结束的轻松感。
他没有描绘具体的场景,却把所有的这些情绪全部融合了进去,融进了那一片星空里。
所以现在,你要说这片鱼鳞帐织的究竟是一幅什么图,谁也说不出来,许问自己都没办法。
但是,他把他所有的感触与心情都编了进去,那是他的向往、他的怀念,以及他的爱。
“真舒服啊……”良久之后,连林林轻声说道。
“嗯?”许问用鼻音问。
“看着就觉得很安静,很舒服,还有点想打瞌睡。”连林林声音很小,带着笑,还真的打了个呵欠。她的声音软糯糯的,说道,“当时我把它铺开看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所以马上就想到可以做个帐子,这样一定睡得很香。”
她翻了个身,用手肘撑起身体,认真地看着许问的眼睛,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晨光透过她的头发,照进她的眼眸,如光、如水、如爱。
许问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了起来,想要伸手,但手指动了动,又停住了。
“其实当时收集好这些鳞片的时候,我只觉得是很好的材料,没想到要用它做什么的。”他强行转移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哦?是什么?”连林林依旧紧盯着他,口中问道,似乎很认真,又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遁世博物馆你知道吧?我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我这次回去,遁世博物馆刚刚竣工,我去参加了竣工仪式。仪式上,有个人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许问送给连林林的鱼鳞纱只够做个帐顶,剩下的帐纱是她自己配的。她特地选了颜色比较深的纱,从帐顶到床沿一溜垂下来,此时被风吹得轻轻拂动,掩得帐中人的身影也模糊不清,只有持续不断的说话声传出来。
许问给连林林讲了当时在遁世博物馆发生的事情,记者的提问,荣显的回答。
其实他也好,荣显也好,两个回答看似不同,其实指向的是同一件事。
“人”。
物无情,而人有情。人情寄物,物便生辉。
遁世博物馆所用的这些技术放到今天,其实大部分都已经过时了,可以被新的更简便的技术所取代。
譬如沐阳门,说到底就是个自动门,经过的时候会引动机括,自动开关。
这用现代电机技术也可以实现,还更方便,也很便宜。
但沐阳这个名字、这位母亲为了孩子的用心,难道不值得流传下来,被后世的人所记住吗?
这便是铭刻在技术中的人心,也是真正值得被继承下来,一直传承下去的东西。
一代一代的人,形成了历史。从古至今的历史,形成了现在的人。
连林林专心地听着,目光一直落在许问脸上,没有动过。
许问被她这样看着,突然有点讲不下去了。他停顿了一下,问道:“我那个枕头还在吗?还是你留在旧木场了?”
“怎么会?我当然随身带着呢!我拿给你!”连林林专心地听着,突然笑了。她轻巧地站起来,赤着脚下床,踩着地面从箱子里翻出了那个木枕,又回来把它塞到了许问的脑袋下面。
隔着帐子,许问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袅娜的身姿,闻着飘荡而来的淡淡馨香,完全移不开目光。
枕头还是那么舒服,但许问已经顾不得感受。
因为这一连串动作,连林林离他比之前更近了一些,发丝拂到了他的脸上,从皮肤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许问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连林林猝不及防,手一松,整个人扑了下来,完完整整地扑进了许问的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许问的心像是陷进了云絮里一样,温温软软地落不着地。
“你……”他沙哑着嗓子,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有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林……许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920章 不是
一瞬间,许问身体僵直,他第一时间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连天青!
当着父亲的面,跟他未婚的女儿躺在一张床上,帐子里面……
许问一个翻身,险些从床上滚下来了,他勉强站定,难得有点慌张地看向门口——
没人?
他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
真的没人。
许问赤脚走了过去,扶着门框看了又看。
不远处,大夫还在打理药田,头也没往这边看一下。另一边,李姑姑坐在厨房的屋檐下面,正在打理一个竹笋。
一切风平浪静,完全不像是连天青刚刚醒过来的样子。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