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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问笑了一笑,向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他这段话其实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就是他的心声,他知道岳云罗必定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一阵冲动,他很想见连林林,非常想。
现在他在这一带,基本上就是心想事成。
他随便找了个士兵说了两句,就得到了马,他纵马下山,回到了城西的竹林小屋。
连林林见到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围着他上上下下地检查。
知道这满身的血不是他的,这才松了口气,又拉着他去洗澡换衣服。
出于连林林的个人习惯,这里永远都是有热水的,但洗澡还是不够。
所以她又去烧水。
许问一边用仅有的热水慢慢擦洗着身体,一边隔着窗户看她忙进忙出,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之前没觉得,其实他是有点焦躁的。
可能是因为岳云罗,可能是因为突发的杀人事件,也可能是因为明弗如死了得不到想知道的情报了。
他现在都有点不敢回另一边的世界了,生怕回去呆一段时间,这边就会今昔何年。
要彻底抛弃那边,留在这里吗?
他没有下定决心,知道自己从意识深处其实也是不愿意抛弃那个世界的——那是生他养他之地,是他真正认同而且灵魂有所依托之地。
但是这边呢……他也无法丢弃。
所以,他更想知道明弗如口中的秘密了,他认同左腾的举动,但是不可避免地会感到失落。
血和雨水一点点地被擦去,身体变得清爽起来,窗外传来细碎的跑步声,连林林隔着窗户道:“又烧好了一壶,放门口了!”
“知道了!”许问大声回应,走到门口拉开门,一个壶和两个桶放在地上,冷水热水清清楚楚,非常贴心。
许问笑了笑,把水拎回房间,继续擦洗。
“累了吧。我给你熬了粥,鱼片粥,照着你说的法子熬的,生鱼片,加了点姜。你说是南粤那边的做法?可惜我还没去过南粤,也不知道做的正不正宗。”连林林肯定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但没有问,而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很家常的事情。
许问听着,偶尔回两句,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听连林林说话。
打理完身体,他还顺便洗了个头发。
连林林拎着壶,温热的水小心浇在许问的头发上,皂角的香气萦绕在他们的四周。
哗啦啦的水声,少女芬芳的气息,许问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鱼片粥很好,白米软糯,鱼片鲜香,姜丝恰到好处。
西漠最近白米很不好买,通常买回来也要混着其它糙米一起吃,但今天连林林用的是纯粹的白米,非常奢侈。
许问没有拒绝,安然享受了这鲜美的一餐。
吃完之后,他的身体头发都干干净净,肚子里也暖洋洋的,除了些许的困意,只觉得非常舒适。
他坐在屋檐下的木地板上,长腿一屈一伸,连林林就靠在他身边,柔软而温顺。
许问这才跟她讲起了昨天晚上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竹林中雨夜的对谈,明弗如的出现,以及他骤然的死亡。
听到一半,连林林就直起了身体,吃惊地看着他。
“我,我完全没听到!”她一边看着竹林的方向,一边说。
竹林就在小屋外面,距离这里不到五十米。
这么短的距离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一点也没听到!
许问伸手一拉,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拍了拍她的背:“不用怕,下着雨,又是晚上,你没听见也正常。”
“我没有怕……只是……”连林林摇摇头,没再说下去,继续听许问讲。
只有一晚上,严格来说跟明弗如只见了两面,许问却发现有很多事情可以说。
连林林趴在他肩膀上,身体一时紧绷,一时放松,情绪起伏得非常明显。
最后听说明弗如死了,是左腾杀的,她身体一紧,险些又坐了起来,但是被许问按住了。
“左叔他……”连林林有些担忧地用手指抓紧了许问的袖子,问道,“他会怎么样?”
许问把她的手指拢到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握住,反问道:“你想要他怎么样?”
“杀人偿命,左叔不是好人我也知道,但是……”连林林试图措辞,但尝试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非常直白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合盘托出,“他对我很好,这次也是为了我。我不想他死。”
“放心,他不会有事。”许问笑了,握紧她的手,笃定地说。
“那就太好了。”连林林一点也不怀疑,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重新趴回到许问的肩膀上,絮絮地道,“其实这次跟吴叔一起到处去走,除了娘亲那边的人以外,我一直感觉到左叔也跟在周围保护我。偶尔他会露一点行迹,但他自己好像没有察觉,我也没说。我不知道爹是怎么跟他说的,但老实说,有他在附近,我觉得很安全,从不害怕。”
“他确实很强。”许问道。
他有点犹豫,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明弗如是你娘放过来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连林林的手还是被许问握着,这时下意识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
“有点失望,但又觉得这就是她。”连林林轻声说着,非常坦白。她对许问向来如此,认真对待他的每一个问题,从不隐瞒自己的任何想法。
“单就一个人来说,我觉得她挺好的。有时候一想到她是我母亲,又觉得不太开心。但最近,觉得她挺好的时候变多了,不开心的时候变少了……这也许是好事吧。”
“嗯,我也觉得是好事。”许问轻声回应,两人依偎在一起,安静了好一会儿。
不知不觉中,刚刚停下不久的雨又下下来了,淅淅沥沥的围绕在他们的周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明弗如死了,你会觉得失望吗?”过了一会儿,连林林问道。
“本来有一点。但现在已经没有了。”许问平静地回答,接着又是一笑,“天工无惑,看来现在是没捷径可走了,就还是走我应该走的那条路吧。”
连林林抬头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蓦地,她笑了起来。
外面在下雨,但阳光好像再次出现,变成碎片落在了她的眼睛里,落在了她的每一丝笑容里,将要漫溢出来一样。
“小许,我好喜欢你。你说我们成亲怎么样?你愿意吗?”
她如是问道。
第932章 求婚
许问本来是靠在柱子上坐的。
听见这话,他的身体突然一滑,撑住身体的脚也一软,整个人几乎倒了下去。
连林林连忙伸手去拉他,一边拉一边说:“哎呀,原来你怎么不愿意啊。”
“我没有!”许问条件反射一样,瞬间就是三个字蹦了出来,斩钉截铁。
连林林眼睛一眯,笑得有点小坏:“那你是愿意喽?”
“我当然愿意!”许问险些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但最后一刻,他把它咽了回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连林林的问题。
连林林的笑容僵住了,许问发现不对,连忙说:“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有点意外!这种事情,本来是应该我来对你说的……”
“嗯?”连林林偏了一下头,好像有点期待的样子。
然而许问又说不出话了。
他当然是想的,很想很想,但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连天青现在还沉睡不醒,没有他的师父、连林林的父亲的观礼,总像是少了点什么,让人不满足。
还有更重要的,这个世界的真相,直接决定着他与连林林的未来。
如果终究一天将要分离,那他……
“如果终究一天将要分离,那就更要把握住今天的朝朝暮暮。”连林林仿佛看见了他心里的话一样,看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
然后,她语气一转,轻快地笑了,“总之,我这一辈子,除了你不想嫁给任何人,那早嫁晚嫁又怎么样?”
她说得坦白直接热烈,好像把一颗火热的心直接从胸膛里剖出来,捧在了许问的面前一样。
面对这样的情景,面对自己有生以来最喜欢、最爱的女孩子,许问还能说什么?
一瞬间,他的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痒痒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他的心,像是浸润在了滚烫的热血里,无数思绪翻涌着滚上来,还未形成清晰的想法就又沉了下去。
在无数这样的念头、这样的情绪的冲击下,此时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熏然,千言万语,不复得言。
最后,所有的这些情绪、这些话语全部汇成了一句话。
“好,我们成亲,我愿意!”
连林林抬头看着他,甜甜地笑着,站起了身。
许问正想跟着一起起身,却被连林林带着笑,轻轻伸出手,按住他让他坐下。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样东西来给你看。”
说着,连林林穿着木屐,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屋里。
坚硬的鞋底在坚硬的木质走廊上敲打,有一种特殊的节奏感,宛如一首动听的击打乐。
许问真的没有起身,照着连林林说的话,安静地坐在原处等候着。
他环视四周,感觉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美不胜收。
他知道这光其实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实景并不是这样。
但是谁管呢?
这个时候,就连檐下连绵不绝的雨水,也变得清爽优美起来了。
蓦的,他突然想起了岳云罗之前说的那句话。是她转述明弗如的。
明弗如的预言里也有一条,说地震之后,西漠雨水不止。
其实震后下雨很正常,因为这种大型的灾祸确实会影响天象。
许问之前也觉得有点奇怪——比起前两年,真的是太明显了——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现在……一抹突如其来的阴霾笼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幸福得飘飘乎乎的心突然的沉了一下。
地震是灾祸,过于频密的雨水当然也可能形成天灾。
再算上之前几年连续不断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逢春城遇到的事情,可真的是够多的。
明弗如预言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更令人介意的是他把这些事和天工的事情放在一起说,这不由得不让人认为,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些天灾,跟天工的出现有关!
那么,以前的天工出现,有过这样的规律吗?
看来应该查查了……
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许问突然觉得不对。
不是说进去拿东西的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出来?
许问一皱眉,正想起身进去找找看,连林林就像是看见了他的举动一样,隔着门叫了起来:“别动!你先坐着,不要动!”
许问一愣,果然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他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而是竖起耳朵,全心全意聆听门里的响动。
林林她究竟在干什么呢?
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还有开关柜门声,水声,一些瓶瓶罐罐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许问细心分辨着,真的听不出来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轴一响,许问松了口气,一边心想着终于出来了一边回头。
然后,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他坐在原地,傻了好一会儿——可能有生以来从来没像这样犯过愣。
他的眼睛直了,嘴也张大合不拢,怔怔地看着连林林走到他的面前。
木屐声消失了,连林林换了一双厚底的白袜子,没有穿鞋,就这样走到了许问面前。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发向上梳起,盘成了一个髻,扣着一枝珍珠制的凤钗,摇摇晃晃,散发着润泽的珠光,晃得许问的心也跟着荡起了一圈圈波纹。
嫁衣极其精美,绣着一片荷塘,两只鸳鸯,正在交颈而眠,缠绵恩爱。
它们附近,一只黑猫趴在那里,翻着肚皮,打着嗑睡,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幸福。
连林林从来都是素颜面对他的,这时却化了妆,娥眉淡扫,腮红轻点。
许问一直以为她是邻家女孩式甜美清新的姑娘,没想到化妆之后如此明艳,配上大红的嫁衣,容光照人,还有一种凛然之感,是许问完全没见过的另一面。
不知什么时候,许问已经站起来了,挽上了她的手。
“这嫁衣……”他怔怔地问。
“是我自己绣的,绣了好久好久。”连林林换上嫁衣的时候很是主动大方,这时候说起话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低,腼腆了起来。
许问低头去看她的手,连林林连忙收回手,藏起来不让他看。
她眨着眼睛,轻睨许问,有点不好意思又更多开心地问:“好看吗?”
许问注视着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屏住了呼吸。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重重点头:“美,太美了!”
他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