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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会说话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他不愿意告诉我。”
“嗯……”
陆立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是想到了他十五叔的性格。
“这样,我忙完手上这件事,马上就回五岛,到时候我找他把帐本拿出来给你看。”陆立海承诺。
“那就拜托了,真的感谢。”许问声音里充满谢意。
最近两次陆立海两边奔波,都是因为他的事情。
挂上电话,光线已经略微有些黯淡,余晖倾斜着落到黄杨树圆圆的叶子上,反射出炽亮的光芒。
许问走到树干旁边,轻轻抚摸了一下。
风过,树叶齐齐摇动,发出刷刷的声音。池塘的水面也晃动了起来,树影婆娑。
许问的目光落到池塘旁边的石雕之上,那两个漂亮的草书自由自在地舒展着,完全不会被青苔抹灭它的姿态。
许问站在风中,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握着手机,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更重了。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动了起来,离开了这里。
许问沿着五岛的小道,来到了一间书轩面前,上面写着悦林轩三个字。
他抬头看这三个字,虽然它的名字跟悦木轩非常相似,但无疑此时许问想到的是另一个人。
他正站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意外地问道:“许先生?”
“是我。我想过来借下纸笔。”许问知道他姓荆,但不知道名字,总之就是班门荆家的人。
“请进。”中年人微微笑着,侧身引他进去。
悦林轩正厅有道屏风,屏风后面摆着一张孔子像,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课桌以及蒲团。
许问被陆立海带着过来参观过,知道这里是班门的启蒙学堂,最早的时候班门的孩子们都是到这里来上学的,读书识字。
后来普及了义务教育,国家强制执行,即使班门像世外之地一样,也得接受万园市统一管理。
所以小孩们一到年纪,就要到外面去上学了。
悦林轩的课堂本来一共三间,现在只留下了中间一间,用作学前启蒙教学,左右两间都改成了书房,年轻人们可以随意到这里来看看书、写写字。
许问跟着中年人一起走进右边那间,这里竹窗芭蕉,轻轻摇曳,气氛十分幽静雅致。
明净窗前摆着桌案,笔墨纸砚全部都是齐整的。
中年人向许问欠了一下身,示意道:“那边也有钢笔墨水,许先生请随意取用。”
“不用,我用毛笔就好。”
中年人仿佛觉得这回答理所当然,微微一笑,就出去了。没一会儿捧了杯白茶进来,就再不过来打扰。
案上有笔架,整整齐齐挂着一排排的毛笔,各种型号大小的都有。
许问伸手拿起那些笔,一支支地试上面的毛,进行挑选。
他的动作很慢,既像不急于写信,又像还没有考虑好写什么内容。
他选到了一支合意的羊毫,又开始磨墨。
墨碇一圈一圈地在砚台里转动,黑色晕染了清澈的水洼。
最后,许问终于铺开纸,悬笔于纸上,又犹豫了半天,写下第一句话。
“秦先生您好。”
第948章 信
许问很小的时候,跟着学校的老师一起练过毛笔字。
那时候市里要举行一个小学生书法的比赛,老师从班上选了几个聪明有定性的孩子,教他们怎么用毛笔,怎么写字。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其实是很难获奖的,但这位刚来的老师却非常积极,乐此不疲。
笔怎么握,横怎么写,竖怎么写,怎么起笔,怎么回笔。
老师一点点地教,他们一点点地学。
最后十几个孩子选了三个,每个人分配一件作品,翻来覆去地练。
另两个孩子里有一个是用大笔写一个字,忘记是什么字了,只记得笔大墨浓,气势很足,许问非常羡慕。
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写自己这四个字,横平竖直,一丝不苟,反反复复。
许问到现在也记得自己分配到的任务是什么,山高水长四个字,楷体。
后来他们的作品被交上去,他竟然获奖了,最末等的优秀奖,但老师非常高兴,连声夸奖他有定性,有静气。
许问还小,只会腼腆地笑,其实也很高兴。
他很想跟着老师继续学下去,但老师好像对此没什么兴趣了,他又教起了孩子们打乒乓球、踢毽子。
相比坐在书桌旁边默不吭声地写字,小学生们更喜欢这种活动,他们兴致勃勃,在操场上又笑又闹。
只有许问有点失望,他回去之后想找爸妈要点钱,买自己的毛笔墨水。
他计划着,纸就不用了,他可以去捡废报纸,一样好用。
结果爸爸妈妈匆匆忙忙,上班下班,回来家里一脸疲倦,连跟他说话都很少。
许问看着他们,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跟他们说。
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虽然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印象还很深,但其实也仅仅就是学会了怎么执笔,以及一些最粗浅的运笔规范。
到班门世界之后,他宛如新生,什么东西都要从头开始学,毛笔字也是。
一开始,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教连林林和许三师兄弟们一些东西,连天青给他扔了一本三字经,暗示他从最粗浅的地方起步。
后来,连天青不知道想了什么,可能是受不了他自己都不懂个啥还要教他女儿,终于有一天出现在书室里,面无表情地说:“我说怎么写,你们就怎么写。”
从头开始教起了他们书法。
许问那点浅薄的基础在连天青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而且他教他们的不止是怎么写,如何运用基础的技巧,最关键的是审美。
他带他们看了很多书法作品,自己也写了很多给他们看,教他们学会欣赏。
他从不像许问看见的一些师父那样,会手把手地纠正他们的运笔姿势,只会在看见不对的时候,用木板啪的一声打下来。
但他带着许问,带着他们所有人,看见了旧木场之外,悠久绵长的一个广阔的世界。
有一次,许问从纸上抬头,看见了连天青的侧脸。他没有表情,嘴角向来都是绷得紧紧的,但这表情,比小学时候看到的父母的敷衍笑容亲切多了……
许问落笔于纸上,回想起了当初看见的那半张脸,唇畔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有些怀念。
旧木场不是什么东西,却有如他人生的新起点,无数美好的回忆都从彼处而来。
他缓缓给“秦天连”写着信,不知不觉之中,这样的情感情绪就被注入了进去,体现在了字里行间、落下的每一个笔画里。
不过他到现在还不能确定秦天连就是连天青,所以用词语气都比较客气。
而且他才得到了一个上好的素材,可以与他引起话题。
他写他得到了一个黄杨巧,仿佛融汇了黄杨木雕刻的各种刀工,但只有样品,没有技法,问秦天连知不知道。
而且这黄杨巧看上去是近年来的作品,雕刻它的人多半还存于世间,秦天连认识这个人吗?有没有在别处听说过?
写到这里的时候,许问停了一下笔。
当然万物归宗里也有黄杨巧,这游戏现在还挺有热度的,但秦天连连手机都没有,怎么会去玩游戏。
更何况他近几年一直在西北,据许问所知,万物归宗的主要受众现在还主要聚集在华夏东部。
秦天连从这个渠道知道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把前面写的看了一遍,正准备就此落款结尾,想了想,又重新提笔,写起了另一件事情。
他想起了在班门世界安定城的那次修复,那位老人的粗瓷碗。
那个碗属于最便宜的那种,可能就几个铜子一个,不值钱也不稀有。
修复它的粘连法,最大的难度也仅在于把碎碗拼起来,总体难度不算太大。
总之,那是一次平淡无奇的修复,修的东西是,修的手法也是。
但莫明的,许问对它的印象就格外深刻。
最起初,他其实只是一时冲动,本着内心的情绪就那样去做了。
结果没想到取得了比预想之中更好的效果。
修完之后,老人捧着碗痛哭,哭声中,某些郁结的心思抒发了出去。
许问能清晰地感觉到,哭之前,老人其实已经心存死意——更准确地说,是不存什么求生的意志。
然而当他看见修好的瓷碗,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之后,他活了。
许问莫明就能感觉到,他会带着那个碗,好好地活下去了。
也许不久之后,他会跟安定地震幸存的另一个妇人成家,相互扶持过完余生。
这也是那时代灾后幸存者的常态。
但许问相信,那个碗会一直摆在他家的角落里,常常被他拿起来,摸一摸,擦擦灰,然后放回去。
许问把这个故事也写进了信里,并没有什么求教的意思,只是一次纯粹的分享。
他觉得,无论秦天连是不是连天青,他都会喜欢这个故事,一定会喜欢的。
最后,许问终于停笔,落款是:您的学生,许问。
这六个字,是他真正的想法,包含着他两世共同的心意。
写完之后,许问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准备把图片用电子邮件发过去。
拍完之后,他拿出那个黄杨巧也放在桌上,准备从各个角度拍清细节,也发给秦天连。
拍了两张,他有点皱眉。
天色比之前更暗了,光线不好,拍出来的效果也不好。
他有点遗憾,正准备把它收起来,换个地方重拍,突然间,“啪”的一声,白光从头顶倾泄而来,照亮了整个室内。
许问有点茫然地抬头,看见了透亮的素净吸顶灯,这才意识到班门祖地已经通电了,悦林轩当然也是。
现代电灯的光芒铺洒在古意十足的家具陈设上,铺洒在他刚刚写完的信件上。
许问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笑了,拍完了黄杨巧的照片。
第949章 戒严
看着邮件顺利发出的回复,许问的心跳还是有点快,有点紧张,但总地来说已经平静了下来。
现在就只等秦天连的回复了。
他是连天青当然最好,但如果不是……也就当是在向一个业内的大前辈请教吧。
许问向中年人道别,离开了五岛,回到了许宅。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球球无声无息地出现,绕着他的腿,轻轻的“喵”了一声。
“我要回去了。”许问蹲下身,摸摸它的皮毛,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希望那边的时间不要过太久吧……”
…………
许问缓缓睁开眼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也看不见,他一时间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但他很快回神,想起了在这个世界自己“临走”时所做的事情。
连天青的身体消失,他急于去自己的世界确定情况,但因为时间问题,害怕自己出现异样,所以独自一个人到了屋后黑暗的角落,不让任何人看见地回去了。
现在他还在竹林小屋的后面,此时眼睛已经渐渐适应周围的环境,看见了一线蒙蒙的微光。
不对,天上阴云密布,不见一点星月光芒,跟竹林小屋也隔了一段距离,这光线……是从身后传过来的!
光线越来越近,许问看清了,是有一队人持着火把,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弯着腰,好像正在找什么东西。
火光映出许问的身影,他们立刻停步,警惕地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许问。”许问不想引起误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向那边走过去。
“许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火光同时照亮了那队人身上的甲胄,他们仍然保持着警惕问道。
“我师父不见了,我想看看这个方向有没有什么痕迹。”许问回答。
“摸黑看?为什么不拿火把?”对方似乎还是有点怀疑。
“我能看见。”许问简短地回答。
“啊?”对方下意识抬了抬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这一路走过来道路湿软,但是没有脚印,也没有奇怪的痕迹。一丈高度内,竹枝没有折断的迹象,竹杆上也没有新增的擦伤。”许问直接告诉了他们自己观察的结论。
他不是胡编的,确实是认真探查过这一条路线可能存在的迹象。
连天青骤然消失,最大的可能当然是晋升天工的异状,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譬如被外人劫走了之类的。
而屋后这条道路最偏僻,直接通向一条小河,如果对方有接应,走这条路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他一路细细查找过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在他之前,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
对方相互对视,似信非信的样子,许问也不再跟他们多说,只点了点头道:“你们可以继续搜一下看看,我先回去竹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