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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不想死,他在这世界还有舍不下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跑在了这里,没有离开阿吉的意思,一点也没有。
“走!”许问突然喊了一声,一把抓住阿吉的手腕,加快了速度。
阿吉被他拉着,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许问拉阿吉的方式很巧妙,让他在自己身上借了一点力,跑起来更快更轻松,并不会被扯得太狼狈。
就这样,他们赶着了洪水来临之前,跑到了村子北边,来到了那些茅屋的跟前!
这时,威严的水声已经彻底笼罩了他们,震耳欲聋。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村后的白线了。
老实说,也就是因为这些大树减缓了一下洪水的冲势,才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不然,他们根本到不了这里,半个村庄就已经会被淹没了。
但水势大得惊人,树木也无力阻挡,许问眼睁睁地看着一棵大树摇摇晃晃地倒下,任由泛着白沫的巨浪在它身边撞击、淹没。
洪水如巨兽,带着无尽的雄浑与力量感,让许问联想到了那次在伏翼山看到的瀑布。
只是这一次,它离得更近,给人的震撼感更强。
许问抬头看着它,有片刻的发呆,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了。
“十息时间,我们赶紧找到你爹娘,然后走!”许问扯着喉咙,对阿吉大喊。
阿吉的嘴皮子掀动了几下,声音被水声盖住。
“什么?”许问大声问道。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们?!”阿吉也吼了起来,向着茅草屋的某处冲了过去。
这时的他,没有许问的牵引,跑得像一个正常人。
他飞奔到一间茅草屋跟前,冲了进去。
许问正准备冲过去,跟着他一起扛人——前面的村民说了,阿吉他爹生病了,到现在也没见人,想来是不便行走的。
但他刚刚动身,就看见阿吉站在门口,没有再动了。
怎么了?
他心里想着,快步跑了过去。
门很狭窄,阿吉堵在门口,许问没法进去,心里着急,只能伸手去推他。
这一推阿吉就动了,被他推到一边,像段木头一样。
许问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刻,他的身体也真的像木头一样,完全僵硬了。
屋内非常昏暗,也很小,幽幽的光芒从屋外照进来,落在那一事一物上,一览无遗。
许问看清了屋内的情况,眼睛瞬间瞪大。
血腥气极浓,那对夫妇躺在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们的身下全是血,从床上一直流到了地上。
血是从他们的脖子上流出来的,他们的颈部已经被割断了,血流得极快,想必去得也很快。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脸上残存着一些笑容,非常满足的笑容。
这时,阿吉动了,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一样东西,怔怔地看着。
许问也看见了,那是一个木马,做工不错,非常生动,充满童趣。木色很新,完成时间应该不算太长。
木马旁边还有一些小家具,孩子做家家玩的那种,同样也做得很精细。
这些小木作下面垫着一块红色的喜帕,上面有鸳鸯戏水的图样,无论是红巾还是彩线都很鲜艳,明显也是刚绣好不久的。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过于整齐了,好像有人方才刻意摆好一样。
片刻后,阿吉的拳头握紧,把喜帕攥进了手里。
然后,他像是受伤的猛兽一样,极其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嘶吼,那声音惨烈得惊人,甚至压倒了屋外传来的水声。
“走!”阿吉一拉许问,把桌上的东西一扫,用喜帕包住,转身向屋外走。
他紧紧抓着手上的东西,脚步跟来时一样快。
刹那间,电光火石,许问的灵海仿佛一道闪电劈过。
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阿吉的爹娘发现了洪水,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在此之前,他们了结了自己,为了不拖累儿子,为了让他有一线生机!
喜帕与那些小木作,是他们对儿子的期许,是他们所期待的他的未来!
第1004章 想活下去
许问和阿吉一起从茅屋里出来,立刻狂奔了起来。
“要快点。”许问说。
现在水势还在树林后面,被树林稍微减缓了一点,势头虽猛,但没那么快。
等到它们撞碎树林,正式来到村庄时,速度会陡然加快,那个时候更容易被卷进去!
而且,他们进入阿吉家这短短的一段时间,洪水肉眼可见地接近了,几乎就位于他们身后,不断升高,如站起的猛兽一般,真实出现在树木背后。
水汽与水雾四处弥漫,声响笼罩于天地之间,将他们俩完整地包裹起来。
这一刻的感觉,他们就像位于苍穹巨兽之间的渺小微尘,随时随地有可能被吞噬进去。
“嗯!”阿吉红着眼,咬着牙,重重点头。
他竭尽全力加快了速度,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但他毕竟生理有缺陷,再怎么跑,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快。
许问每跑出一段,就要停下来等他。
过了一会儿,阿吉一咬牙,大声道:“求求你,扛着我走吧!别把我当个人,就当个货,扛着走。带我出去,我想活下去!”
他声嘶力竭,眼睛像血一样红,眼泪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又强忍住。
刚才他要与自己的爹娘一起赴死,而现在他要活下去,两种感情都无比强烈而坚决,虽然截然相反,但其实来自于同样的方向。
周围太响了,许问其实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不断在张张合合。
但这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他甚至不需要分辨阿吉的唇形,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重重一点头,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阿吉的腰背,用力一甩,把他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扛一袋水泥一样把他扛了起来。
阿吉明显很难受,但他强忍着,说道:“谢谢你,恩人。”
这时他离许问很近,许问终于听见了这句话。
他没有回答,只简单地嗯了一声,就迈开步伐,开始狂奔。
没有阿吉的拖累,他开始全力狂奔。
这一瞬间,他的速度陡然增加了几倍,像猎豹,像一道闪电,奔跑在脚下越来越深的积水中。
洪水进了村庄,没有了遮挡,开始加速。
它们被房屋挡了一下,猛然升高,然后迅速降下,轻而击举地击碎了它们。
茅屋的草和泥在洪水中变成碎片,里面的尸体和器物全部飘了出来,顺水流淌。
许问感觉到阿吉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抬起了头,也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后面的景象,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狂奔。
他能感觉到无情巨兽在身后的追逐,能感觉到那越来越逼近的威胁感,实实在在,随时有可能把他吞噬。
事实上,洪水的来势比他预估的还要快,最关键的是脚下积水越来越深,仿佛洪水的斥侯,用尽一切力量拖延着他的脚步。
他跑得很费劲,速度不由自主地减慢了些。
不行,再照这样下去,他还是会被追上,被吞没!
得快点,再快点!
肩膀上,阿吉的呼吸变得急促,再缓慢,再急促,又再次变得缓慢。
许问跑得快,肯定是控制不住身体的稳定的,阿吉在他的肩膀上肯定颠得很厉害。
但此时,他呼吸的变化好像不止来自于颠得难受,好像他的心理也正在剧烈挣扎,发生着变化。
突然间,他大声喊道:“把我扔了吧!你一个人逃出去,你本来就是被我带过来的,本来就不该死……”
“闭嘴。”许问冷淡地说,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
阿吉本来还打算挣扎的,结果被许问这一按,几乎动弹不得了。
许问因为说话,呼吸乱了一拍,但很快,这混乱就归于平静。
他又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新的节奏。
他心无旁鹜,知觉无拘无束地向四周展开,感受着身周的一切。
造物是物,水也是物。
当然了,他被卷进去洪水里,一样会被冲走,撞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失去知觉,然后被淹死。
但如果只是眼前这种程度的话……脚下的水,为什么会变成他的阻碍?
洪水携带进来的水,也是有流势的,它们有自己的规律。
工匠是感知事物存在的规律,并利用这种规律来改造它们的人。
突然间,许问好像摆脱了什么束缚一样,跑得更快了,甚至比之前没有水在平地上时更快。
阿吉明显地感觉到,吃了一惊,但动也不敢动。
许问按在他背上的手,充分表明他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他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敢跟许问争执。
所有的争执,都是耽误时间,都是在送命!
洪水势头越来越快,一路摧毁房屋,冲倒树木,势不可挡。
但无论它怎么快,都跟许问保持着一段距离,始终追不上他。
终于,许问跑到了村口,他一抬头,意外发现那里还站着三个人。
是李晟和井年年,还有苗师傅!
他们向着这边翘身以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们看见了许问,露出了欣慰的目光,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是想往这边跑。
但很快,他们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转身向后,出了村,开始上山。
东岭村前面就是山,下山是村庄,上山是活路。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往上山跑。
于是那三人在前,许问扛着阿吉在后,一起疯狂往山上逃窜。
洪水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紧紧不舍,但由平地往上,它的速度也减缓了,一直没能追上。
绝境之中,苗师傅等人爆发出巨大的体能,跑得极快。
最后,当他们快要跑不动的时候,水终于停了,泛着波浪,又过了一会儿,反而向下退了一点。
许问第一个感觉到,停步回头,道:“安全了。”
这时,前面三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步,心有余悸地看向山下。
苗师傅脸色和唇色一起发白,一屁股坐在山道上,拼命地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话。
李晟和井年年年轻一点,状况比他略好,但汗水也流得像瀑布一样,头发一绺绺地粘在脸上,像是刚被水冲过。
几个人肩并肩地看着脚下的东岭村,阿吉挣扎着从许问肩膀上落下,跪在地上,看着同样的方向。
直到现在,他手上还抓着那块鲜红、有点刺眼的喜帕,抓得紧紧的。
在他们眼前,洪水已经淹没了整座村庄,打着旋儿,仿佛稍微平缓了一点,然后,它好像找到了另一条缝隙,开始向着村西方向“挤”。
“那里有个山洞,弯弯曲曲的,不好走人,但是是通的。”苗师傅一边喘气,一边对许问他们说。
“通往哪里?”许问冷静地问道。
“是个湖,后面是一片林子,然后又是山。”苗师傅简略地形容。
不是又一座村子就好。
许问松了口气。
东岭村已经彻底没顶,如果洪水不能退去,这里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湖,村庄从此沉没于湖底,再也不见天日。
现在,这个临时的“湖面”浮出大量的杂物,还有几具尸体,载浮载沉。
尸体离得很远,看不清服装以及面孔,阿吉紧盯着那边,咬牙切齿地问道:“这水,究竟是哪里来的!”
这也是许问心里的疑惑。
照他们说的,东岭村北不接鱼鳞河,南不接汾河,距离它百里的位置,才是两河交汇的地方。
这种情况,它应该是非常安全的,为什么会有洪水从北边来?
这不合理!
第1005章 乌龙庙
许问他们在山道上站了一会儿,继续往上,去找其他先逃走的村民。
许问他们回来之前,村民能跑的几乎就已经全跑光了,李晟和井年年坚持要等一会儿许问,结果一回神,发现苗师傅也默不吭声地站在了旁边。
他们没有交流,都没说自己是留下来干什么的,但谁不是心知肚明?
阿吉本来正低着头,这时听说之前的事情,猛地看向苗师傅,眼眶又红了。
“你爹娘把你托给我,我也无妻无儿的,以后咱师傅就相依为命吧。”苗师傅说。
“嗯!”阿吉的眼眶里有水色一闪,重重点了点头。
“那是你娘给你绣的喜帕?对,最近你爹也是在念叨,要给你娶媳妇了,生几个大胖小子,把潘家的香火给传下去。”
“嗯,她偷偷地在绣,我发现了,装不知道。还有我爹,打的这些小东西,他说是没事在家练练手艺,其实……”
阿吉哽咽了,没再说下去,也说不下去。
“你那个木马,给我看看。”许问走在旁边,突然说道。
阿吉愣了一下,许问现在是他的救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