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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正则笑着看了他一眼,接过号牌,微微点了点头。赵麻子顿时面露喜色,退了下去。
师傅们既然已经放话了,许问也无可无不可地上前:“怎么玩?”
“我叫左腾,贤弟尊姓大名?”刚才那个邀请的少年笑着问。
“许问。”
“齐坤。”
“吕城。”
三人各自报名。
左腾恍然大悟:“原来是去年于水县的县物首,果然厉害!看来下面好玩了。不过说起来,我们玩这个是有彩头的。”
这少年皮肤黝黑,笑容狡黠,一头乌发乱糟糟的束在脑后,衣服只算整洁,其实也很破旧。
相比起许问他们换了新衣服才过来,他简直就像是没把今天报名当回事。
听见物首这两个字,旁边的人有些骚动。但于水在桐和府不算太起眼,一县物首在这里也就是七分之一,还是比较靠后的一个。因此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什么彩头?”许问问道。
左腾五指并拢,搓了一搓,比了个手势。
这手势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很明显,他们不玩花头,就是赌钱。
“哦……”许问拖了个长音。
“咱们难得出门,师父应该都给了零花钱吧?咱们也不赌多的,就一个铜板。每人每次出一个铜板,谁是本轮的赢家,所有的铜板就归谁,很简单吧?”左腾热情地说。
的确是非常简单的规则,听上去似乎也还挺公平。谁有本事谁拿钱,就这么简单。
但许问总觉得这少年的笑容里,藏了一些不怀好意。
——不过比这个,他还真不在怕的。
“好啊。”他笑了笑,爽快地答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在一边的石桌上,“这里面是二十个铜板,就怕咱们玩不到那么久。”
二十个铜板对许问来说就只是零钱,但对于大部分没出师的学徒来说都挺多的了。
“你师父很大方嘛。”左腾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前面三十多个人呢,玩得到的。”
他们刚到,领的号牌是最后的几块,所以前面才有三十多个人。这个叫左腾的感觉到了挺久的了,前面也是这么多人?
许问扬了扬眉,没有指出这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走到他们跟前。
这里的少年一共十二名,加上许问他们十五人,现在所有人全部围在了一起,一人拿了一个铜板,扔在了旁边的钱堆里。
一会儿谁赢了,这一小堆钱就归谁。
许问留意到,左腾盯着这堆钱,又舔了舔嘴唇。
接着左腾拿出骰子,左右环顾:“那我扔了。”
“扔扔扔!”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嚷嚷。
“是大是小,各安天命!”左腾嚷了一句,把骰子扔了出去。
骰子在地上滴溜溜地转,排在第一的少年紧张地看着。这游戏的确是各凭本事,但跟运气其实关系也很大。
扔出来的数字越小,对游戏参与者越有利。
很快,骰子停了下来,三粒骰子从左到右是三个数,分别是2、5、6。
“三尺一!”左腾迅速报出了结果。
第一个数字是尺,后面两个数字是寸,五加六是十一,于是往前进了一位,就是三尺一了。
二是个小数字,后面两个大一点也没问题。那少年喜滋滋地抱拳,往周围做了个罗圈揖,说:“承让,承让。”
他很快就画完了,他画得有点保守,刚好三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哎呀再多给点儿就好了。可惜可惜。”少年有点遗憾,但还算满意。这个差距,他赢面儿还是挺大的。
“看来这会儿班爷心情不错啊。”左腾啧啧啧地说,许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班爷指的是鲁班。
接着左腾就抬眼看他,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你第二个来?”
“行。”许问干脆地答应。
骰子在地面上旋转,所有人盯着看,最后数字出现——
“5,5,6,六尺一寸!”
第165章 六尺一
“啊呀,六尺一!”
左腾盯着数字转身,对着许问摊了摊手,说,“你运气不咋好啊。”
“是不咋样,不过也没办法了不是?”许问笑笑说。
“那是的,数是自己投出来的,投出来了就得认吧?”左腾说。
“行。”许问应了一声,接过旁边一人递过来的红砖。
“爽气!”左腾夸了一句,乐呵呵地跟在许问后面看。
六尺一就是两米多一点,这个数字对这个游戏来说肯定是个大数,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虽说投出了数就得认,但许问第一次参加就这么爽快地接受肯定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旁边的参与者们对视了一眼,一起露出笑容,齐声吆喝:“加油!”
许问捏着红砖,目光从左到右扫了一圈。
报名处前面这个院子不算太大,按照江南建筑的规矩,中间还有假山池塘、修竹石沿等东西装点,空地有限,可以让他画线的空间更是有限。
这是这个游戏经常碰到的问题,所以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有一些默认的细则。
首先,取直不取曲。
在游戏里只能画直线,不能画曲线。线画得不直弯曲了,直接就算中断。
其次,空不可折。
也就是说,只要还有空地可以画,直线就必须继续,不能弯折。
所以,想要取巧用短线不断曲折来降低难度是不行的。
而且,在最终的比较中,如果两个人的实力接近,画出来的结果与真实结果的差距一样的话,长线者赢——所有线条中直线最长的那个人获胜。
所以,游戏参与者需要一开始就确定好自己画线的地点位置。
齐坤在旁边絮絮叨叨,尽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细则告诉给许问。
少年人谁不好强?
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游戏,涉及到的金额不过一个铜板,但谁也不想失败。
许问侧首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一个位置,俯下身,红砖点地,开始划线。
红屑轻溅,笔直的线条切在青石板路上,一路向前延伸。
左腾的笑容仍然镶在脸上,眼中的惊讶却渐渐腾了起来,最后变成了深思。
先不论长度,许问这线条画得太直了,一不小心,甚至会让人觉得旁边有一把看不见的尺子。
这控制力,简直是绝佳!
许问砖不离地,一路向前,画得果断而坚决。
旁边的学徒们声音渐渐消失,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走。
很多时候,不说结果,光是动作都是具有美感的。越是内行越能够感受到。
这根线条粗细如一,色泽均匀,表示许问所用的力道非常稳定。而它笔直向前,一丝颤抖也没有,这更非仅仅的力道能够达成的了。
渐渐的,大家屏息凝神,几乎有些沉迷进这简单的动作里了。
最后,红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离开了地面。许问直起身子,望向左腾:“画完了,可以量了。”
不知为何,周围响起了一片惋惜的叹气声,左腾竟然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他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后才恍然回应:“哦……哦!”
他拿着尺子上前,从头开始一段一段地比着量,旁边的人跟着数数。
“一尺、两尺、三尺……”
折尺总长度只有一尺,左腾每量一次就要直起身子。量到中途时,他眼角余光往旁边扫了一下,发现许问正轻松地跟身边同伴说话。他一身青衣,长身玉立,光看外表就跟周围的人截然不同,但身处其中,又不会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左腾吐了口气,加快速度,身边声音不断传来:“四尺、五尺、六尺!”
左腾站在六尺的位置,看向前方,瞳孔微微一缩。
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还没有量的部分所余无几,大部分人已经能够准确目测最后这段长度。
“量吧。”一个人说。
左腾俯身,用尺子比上最后这段线条,又是一顿,接着报道:“六尺一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
周围片刻的安静,接着一片哗然!
六尺一这样的长度,估个大概的长度还算容易,像许问这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太难了。
而且他整根线条笔直如一,不带一丝弯曲,从他起始的位置略微斜切了一个角度到达终点,完美的利用了这片空地上最极限的空间,一处弯折也没有!
前面这些考生们玩了一段时间,各自摸了个底。他们都很清楚,许问这份判断力、控制力,在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里绝对是第一的,没人能比得上!
游戏才刚开始,许问就展现了压倒性的实力,这游戏还怎么玩?
“下一个是谁?”许问微微一笑,举着砖问。
他摆明了没打算就这样结束,要把砖交给下一个人。
周围没人吭声,下一个要是跟许问表现得差不多也就算了,要是差得太远,那真是公开处刑。
一片安静中,左腾抬起头来:“没人接手吗?那就我来吧。”
他唇畔仍然挂着笑容,没之前那么明亮狡黠,却意外地带了一丝坚定。
“好啊。”许问看着他说。
左腾自己给自己掷骰,三粒木骰落到地上,滴溜溜地转了半天,最终的数字出现。
“咦!”
好些人定睛看见,一起发出惊呼声。
“好巧!”
“是啊太巧了!”
最后呈现的三个数字是五、五、六,跟刚才许问得到的数字一模一样,一个也不差!
许问笑了,跟着了说了一句:“真巧。”
左腾站起身,接过许问手中红砖,走到空地一头。
他像是早就已经看好,没像许问之前那样停下来进行判断,弯下腰马上就开始了。
同样坚定的起始点,同样笔直的向前,印记比许问画的深一些,这表示他所用的力量更强。
直线不断,一路前进,不枝不蔓,没有曲折。
一开始跟左腾一起玩耍的学徒们渐渐瞪大了眼睛,他们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咦?这小子这么厉害?”
“是啊,刚才都没看出来啊。”
线条超过约摸两尺的时候,左腾手微微有些发抖,力道明显减轻。超过三尺时,他的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不过很明显他没打算放弃,还在继续往前画。
线条到达四尺的时候,一片树叶从他头顶上飘落,悠悠哉哉飘过他的眼前,落到红砖跟前的地面上。
左腾的手一抖,手上的砖松了一下,线条断了。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倒霉。”
他转身对着许问耸了耸肩膀说,“差得太远,我输了。”
许问注视着他,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你手受过伤?”
第166章 同遇异境
听见许问的问话,第一个有反应的是齐坤。他马上转头,紧盯着左腾。
“哦,没啥。”左腾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无所谓地说,“我输了,下一个谁来?”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但这会儿认输也太怂了。
片刻后终于有一个人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我来!”
他掷出的数字不大不小,三尺三。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他就摇了摇头。
这种游戏里,小数当然是好的,但许问已经画出了一根六尺一的长直线,他们只有超过六尺一才能赢。
掷出这样的小数,在起跑线上就输了。
不过他还是画了,这个人会第二个站出来,实力当真不弱。三尺三的线条笔直向前延伸,同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极其准确。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的人上前,大部分人的数字都比许问小,偶尔有两个超出六尺一的,也都没有能顺利完成。
吕城和齐坤完成得都不错,两人一人三尺七,一人四尺四,吕城差了一寸,齐坤只多了两分。
最后毫无疑问,许问拿到了这一轮的头名,所有二十多枚铜板全部纳入了他的囊中。
许问站在一边看完全程,对在场所有人的实力都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
这一轮结束之后,左腾捏着骰子环顾四周:“还来吗?”
学徒们有点怏怏的,正好这时候有一个人被叫到了号,他连忙说:“轮到我了,我得走了!”
其他学徒也趁机纷纷散开,最后周围只剩下左腾和许问他们几个人。
左腾把砖头扔到墙角,讪笑着对许问抱了抱拳就想走,许问一拍他肩膀拦住,声音不大不小:“可以把你的骰子给我看看吗?”
左腾愣了一下,警惕地看他。
许问笑意微微,但明显没打算让开。
左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把那三粒骰子递到了许问面前。
木制骰子色泽微黄,许问刚刚远远看见就知道是黄杨木的。现在骰子落入手中,他立刻心知肚明,确定了刚才的想法。
“灌了水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