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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说完了，周忱总算是迎来了反击的机会。
他微微一笑直接开口道，
“这位兄台，是想说，将来有一天，南京城可能会失去他陪都的地位吧！”
听到他这话，刘辨神情一肃，心头微微一震，暗道，
“他们果然是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啊！
可是这不太可能啊，我安排在他们周围的密探，根本就没提起过他们有这方面的准备啊！
难道他们是在故意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麻痹我！
这绝不可能！”
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结果，的确是让刘辨有些意外，可他毕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很快就从失望之中脱离了出来。
他淡淡一笑，
“没错，的确是，而且这件事不是有可能，而是已经可以确信是一定会发生的了！”
周忱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失去就失去呗，从前多少个朝代中，南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城市，这次他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它原本的状态中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听到周忱这么说，刘辨心中冷笑不止，
“你们就继续装吧，我看你们能假装到什么时候。”
他强忍着爆发的冲动，继续说道，
“如果放在从前，朝代更迭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虽然会乱上一阵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但大明和以往的任何朝代都不同，他拥有两个朝廷，一正一副，一主一次！
虽然南京六部，多年来已经极少插手朝廷的具体事务。
可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是朝廷六部官员的这种殊荣。
如果一旦让他们从这种虚幻的美梦中惊醒，从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一下子跌落成一文不值的普通百姓。
你们能想象的到，他们会产生怎么样的抱怨吗！”
“区区几个闲散官员而已，他们即便抱怨几句，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要在朝廷的大势之下，归于平静！”
刘辨冷笑道，
“是，的确如此，官员们的人数毕竟还是在少数，没了官职在身，他们不管再怎么蹦跶，也不会对朝廷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南京城若是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的官员，勋贵们的铁饭碗也都岌岌可危。
那将会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
是几万，还是几万十万？”
“这些没了赚钱养家的人，朝廷要拿他们怎么办！
如果他们只是一般的灾民，挺过一段时间，等到田里的庄稼有了收成，还能活下去。
可他们不仅没了生计，甚至连糊口的田地都没有，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没有饿死人的时候，一切都好好说，一旦开始有人死去，这些没办法活下去的人，将会变成一颗足以摧毁整个南京城，甚至摧毁南直隶，乃至大半个明朝的祸源。”
“相信我，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大明，其实有很多人巴不得，天下就此打乱了。
即便我不出手，依然会有很多人出手。
这几十万人就好像一颗一点就着的炸弹，只要有个人登高一呼，轰隆一声，大乱就此而生。”
刘辨的语气很冰冷，最后的一句话才是，他今天所说的所有话中，最具威胁的一句话。
第903章 给自己一个理由
杨素问和周忱，只是分析出了，南京恢复成普通城市的好处，以及无比美好的未来。
却并不知道李天是打算怎么解决，那些失去了官位的官员们，以及怎么安排没了生计的百姓们。
他们虽然知道，李天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必然是已经有了稳妥的安排。
可他信中没说，二人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他们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一点。
可刘辨偏偏真的抓住了这一点，直接一套组合拳，将他们打的，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焦虑。
杨素问试探性的问道，
“刘兄，你也是一个拥有极高谋略的人，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必然要发生的。
难道你真的甘愿，成为这个乱世的开启者，而不是成为一个可以被万人传颂的终结者吗！”
刘辨神情有些癫狂的笑道，
“开启与终结，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起因都是源于你们的那个皇帝，是他决定将这乱世的契机出现在本来一派祥和宁静的南京城的。
杨兄，你这话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应该对你们的皇帝陛下说。
你应该去问问他，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已经到了谈判的关键时刻。
如果，今天二人和刘辨谈不拢。
说不定，刘辨转头就会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南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时候，没有李天的压阵，整个南京城，必然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可能会引起的骚乱，比真正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还要乱上十倍。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那杨素问和周忱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了。
而李天的计划可能还未开始就要彻底的终结了。
可以说，刘辨此时已经紧紧地扼住了二人和李天乃至朝廷的命脉。
南京城到底会不会乱，大明的未来到底是战乱不休，还是经过一小段的阵痛，迎来无限美好的未来。
这一切仿佛都掌握在了此时刘辨的手中。
他此时的癫狂和激动是无疑附加的。
这种掌控一切，将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翻云覆雨等闲间的豪情，正是他梦寐以求在不断追逐的东西。
但他本以为，自己倒了这个抉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去报复朱家皇室，来给受到了不公待遇的祖父和父亲报仇。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迟疑了。
这也是他明明三天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等到了自己报仇的绝好机会，可他偏偏给了杨素问等人三天的时间，给了他们想办法阻止自己的机会。
是的，他犹豫了，他在复仇和战乱之间犹豫了。
他的确是可以凭借这个信息，掀起无比剧烈的风暴，说是借此席卷整个大明，甚至是推翻现在朱家人的统治也不是没可能。
但这样一来，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被牵扯进去。
一场战乱下来，无数的死伤，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为了复仇，自己真的可以致万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吗！
他之所给杨素问二人三天的时间，不仅是他自己需要时间考虑，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做。
更是希望杨素问这个自己认定的一生的对手，能给出自己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他这是在等着杨素问来劝自己，来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想法。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杨素问，期待能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个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
杨素问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中饱含希望的平心静气的对刘辨说道，
“陛下这么做，不仅没有错，反而是有着更加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啊。”
刘辨没有说话，可目光已久凛冽。
杨素问继续说道，
“刘兄，相信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知道，现如今的南京城是个什么状况。
它表面上看似一片繁荣昌盛的样子，实则，它早就没了几十年前太祖还在世的时候，那种锐意进取，蒸蒸日上的势头。
尤其是在先帝决定迁都北京城之后，南京城就彻底的陷入了，这种万劫不复的泥沼之中。
而这一切都是怎造成的！
还不是，整个南京六部数千官员，和那些数量完全不比官员少的勋贵们造成的。
他们近乎把持了南京城九成以上的商贸来往。
他们抢占了所有能赚钱的营生，让没有家世没有资源的普通百姓，完全没了出头之日。”
“在他们一天天的吸血和侵蚀之下，南京城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
如果你真的深入了解一下，就能知道，南京城周边几十个卫所，几十万大军，早就被那些勋贵们瓜分的不剩下什么了。
当年盛极一时的仪真千户所，拥有战兵五千人，大小舰船数百艘。
仅凭他们一己之力，就能维护长江上下数百里风平浪静。
可现如今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仅剩下老弱病残百多人，破旧不堪的战船两三艘。
可他们即便已经如此了，但依然有人想要踩着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继续吸食他们的骨血。
像朝廷谎报仪真千户所的真实兵员数量，将他们每个月将近一万两的用来维护长江两岸安全的军费，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这还只是其中非常常见的一个方面，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样的事情，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
“刘兄你倒是说说，这样的腐朽不堪的南京城，若是不下重手治理，它还有明天吗！南京城的数百万百姓，将来还怎么生存下去。
难不成要让他们，继续成为勋贵和官员们吸食对象，让他们一辈子都用自己的付出，去供养那些高高在上，肆意的享受一切的少数人？”
杨素问的一番话，虽然简洁，但却是字字如刀，针针见血。
将真正的南京城现状剖析的鞭辟入里。
刘辨从前只是活在像朝廷像朱家皇室复仇的阴影里。
他虽然成长的过程也非常的贫寒，但他却是极少的去关注，最底层的百姓们的生活。
可以说，他是根本就不曾注意过，那些他看不见的普通人的挣扎的。
第904章 别高兴的太早
杨素问的一番话，让他心中巨震不已。
可他虽然很是震惊，但这依然不能成为，他彻底放弃复仇的决定性因素。
“说来说去，还不是朝廷想要从勋贵们的手中夺取本应属于他们的财富？
当年，朱家皇帝的爷爷做过，他爹也做过，现在他才刚刚登上皇位，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么做了。
他们朱家的皇帝，根本就没把，那些帮助他们家夺取皇位的人，当成自己人。
而是将他们当成了，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在他们没用了的时候，无情的铲除！
这就是你们皇帝的真面目。
一个忘恩负义，天性凉薄的人！”
刘辨想要替祖父和父亲说这句话已经太久太久了。
先前火烧京城，准备夺取皇家钱庄的时候。
他其实就是打算，趁着京城大乱，皇帝束手无策的时候，用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当面和他这个皇帝，说出这番话的。
让他们明白，他们老朱家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多么的没有人性。
其实在这一点上，刘辨和杨素问有着共同的情绪共鸣。
刘辨是因为自己父亲和祖父被残害而愤怒。
而杨素问则也有着自己父亲年纪轻轻正直大好年华的时候，仅是因为替同乡代改诉冤状草，鸡毛蒜皮一样的小事，就被赐死。
但两人境遇相似，可面对这种事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刘辨是一心想要复仇，要让老朱家付出该有的代价。
但杨素问却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更多人遭此厄运的可能。
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这才让他们现在走到了完全的对立面上。
听到刘辨的话，杨素问沉默了。
刘辨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杨素问，继续说道，
“杨兄，你爹当年也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姓朱的不顾往日功绩，下令赐死的。
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爹伸张正义，替他讨个公道吗！”
周忱在一旁几乎是插不上嘴，见到刘辨居然用这种话来拉拢杨素问，他这下彻底慌了。
杨素问可谓是现如今能够左右大局的关键人物，如果连他都被策反了，那天下大乱是必然要发生的了。
他急忙对杨素问大声说道，
“杨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他的鬼话啊，他这是在误导你啊！”
杨素问微微低下了头，好似在沉思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了头。
原本有些暗淡的目光，再次变得透彻，甚至隐隐有一种炽烈的光芒在其中闪耀。
他抬头对刘辨说道，
“刘兄你错了。
的确在最开始得知，我父亲的遭遇之时，我的确是有过一段，想要替他报仇的时期。
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不可能期望每一个皇帝都像是宋仁宗一样的仁慈皇帝。
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没有遗憾的离去。
不管是我爹，还是你的先辈，甚至是我们自己，都比普通的百姓拥有更多的权利，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人一生的际遇，即是上天的决定，也是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变的。
我爹英年早逝，早早的离开了人世，作为子女，我自然是伤心的。
但若是因为复仇，就不择手段的去伤害其他的人的父亲，母亲。
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但同时也是很公平的。
你既然已经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