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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马大忠的死，在感情上也是十分的复杂的，并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但曹冉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和他再争这些已经无所谓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王诚试探性的说道，
“难不成，公公一死，就不会有人在背后帮公公复仇，或者其他什么事情了。”
曹冉再次喝了一口酒，好像是在品尝世间少有的佳酿似的，十分的陶醉。
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这倒也未必，公公这些年虽说，为了揽财得罪了不少人，可公公做事向来公平，真正对他忠心的人，从来是不吝赏赐的。
那些受过公公恩惠的人之中，有没有那个，会因为公公的死，愤愤难平，这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这下王诚更加的糊涂了，
“你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会说，没人是真心投靠的，一会又说，或许有人感念恩德。
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啊！”
但其实，这只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而已。
的确，只要是一个读过圣贤书，多少收到过儒家经典影响的人，都是对太监这种趋炎附势，宠下媚上的群体不大看得起的。
可偏偏又是这类人最容易得到皇室的信任。
但凡是能和皇家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小事。
更何况，阉人只不过是和不同人稍有区别的人而已，并不是傻子。
他们既然已经没有了繁育后代的权利，那自然是在活着的时候，能享受就享受的。
所以，但凡是有点权利的太监，就没有一个不贪恋权财的。
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一面上打心里鄙夷他们这种人，一面有为了从他们身上弄到更多的好处，昧着良心低眉折腰。
围绕在拥有权势的阉人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如此。
所以，曹冉先前说没人是真心屈服，是没错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的太监也并不都是，为了揽财不择手段的。
他们也是人，也是有人之常情的，有时也难免会展露真心的去对待，某些事情或者某些人。
就拿马大忠来说吧。
不管是他当年无意中的一点小恩小惠，拯救了曹冉，从此让曹冉对他死心塌地。
还是他以揽财为目的修建的那些善堂。
即便是奔着揽财去的，可那些善堂也的的确确是养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些人是吃着马大忠的粮食长大的，稍微有点良心的人，多少还是会感念马大忠的养育之恩的。
类似这样的事，其实还有很多。
或许都是无意为之，甚至连马大忠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谁又能保证，他的这些无心之举，不会真的造就出一个对他感恩戴德，对他感情深厚之人呢。
所以曹冉后面的话，其实也没错。
只不过王诚仅是看到了事情的一面，并未彻底看透，所以才一时间理解不了曹冉这两句自相矛盾的话而已。
不过，既然曹冉说了，可能有人会不择手段的为马大忠的死，找人报复，王诚此行的目的也算是有了目标。
他抛开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劝说曹冉道，
“公公现在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他先前所犯下的种种罪孽，该偿还的也已经偿还了。
但人都已经死了，若是因为一个已经赎了罪的人，还要造就出更多的混乱来，这不等于是让公公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宁吗。”
“曹公公，你是个忠诚的人，这点我王诚没办法和你比。
难不成，你就打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家伙在公公死后，还要给他增添罪孽吗！”
王诚的这句话，给曹冉也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是呀，他说的没错，人都已经死了，万事皆空，难道真的要公公，连死都死的不安宁吗！”
但随即，他有苦笑了一声道，
“呵呵，就算我想要帮忙，又能怎样，平日里我甚少于人有交集，到底什么人是真想忠于公公的，我其实并不怎么了解。
你们找错人了。”
对于这话，王诚也是半信半疑的。
可他现在也能听得出来，曹冉倒也不是不想管这些闲事，而是他好像的确是无能为力。
毕竟，马大忠在南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好事坏事都做过，谁真的能分辨出，这么多年中，到底有谁是真心投靠的呢。
第977章 攻心
曹冉除了自己之外，并不确定，他所认识的人，有人是和自己一样的。
当然了，杨素问等人事先也不是不清楚这个情况的。
但依然还要王诚过来劝说曹冉。
其实是在打另外一个注意的。
说实话这个注意其实是挺卑鄙的。
那就是让曹冉以为马大忠报仇雪恨为目的，召集那些依旧对马大忠死性不改的人，然后再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这一招看似无耻，但却是目前来说，最管用，最有效的一招。
只不过，他们先前并未对王诚说明，只是让他去劝说曹冉。
至于能不能成，曹冉最后会不会答应下来，他们其实也是没什么把握的。
曹冉毕竟是比王诚接触事情更多也更深一些。
很快就从王诚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大概猜测出了他背后的朱瞻基等人的真正目的。
如果，曹冉为了保命，愿意出卖这些人，即便王诚说的不清楚，曹冉也会答应下来。
如果曹冉是真想的想要悔过，不想让马大忠死后都不得安宁，有很大概率也是会答应下来的。
所以，他们的这个计划，还是有很大成功的可能的。
但也有意外，那就是，若曹冉恨意太深，执意要看着这些害了马大忠的人付出代价，是否会阳奉阴违，假借斩草除根，实则真的搞事情，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曹冉心动，不管是真心想要帮忙，还是想要刷花招，假意答应，都是有极大的概率能引出，隐藏起来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
只要朱瞻基等人小心谨慎一点，未必不能借着曹冉的手，将这些人引出来，并且一网打尽。
到那时候，不管曹冉是抱着何种心态，其实都无所谓了，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他怀着什么样的心，也都不重要了。
这其实，才是杨素问等人，来让王诚透露口风，劝说曹冉的真正目的。
王诚现在是一根筋，搞不太清楚这些事，但曹冉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他惨笑一声，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半天也没有继续说话。
其实，此时的他心里是万分的纠结的。
他的确是受到了先前王诚那句话的影响，不太想让马大忠死后都不得安宁。
但另一方面，他也实在不愿看到，那些真正还忠诚于马大忠的人，前赴后继的被朝廷剿灭。
这两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的挣扎，他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隐藏在暗处观察的杨素问等人，见到曹冉露出了这样一副纠结的样子之后。
心中都是乐开了话，这其实正是他们期待的结果。
他们并不是要曹冉立马就答应下来。
他若是真的痛苦的答应下来，他们反而会犹豫，曹冉是否值得信任了。
但现在，曹冉的反应，却恰恰反映了他最真实的内心想法。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此时的王诚的作用已经非常小了。
于是杨素问人让人将王诚叫了出去。
随后，自己走进了曹冉的牢房。
曹冉瞧见居然是杨素问这个在幕后主导了一切的家伙出现，心里止不住的冷哼一声。
“怎么，你也是来看咱家笑话的，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咱家现在好得很！”
杨素问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曹冉的这句嘲讽。
反而是笑着说道，
“曹公公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先前让王诚过来，试探曹公公你的口风，其实已经得到答案了。”
“咱们不妨来做个交易吧，只要你能点头答应下来，帮我们一次，这个交易就能顺利完成。
不知道公公对我的这个提议，是否感兴趣！”
曹冉听到这话，果然眼前一亮，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可紧接着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随意的问道，
“什么交易，咱家对你们说的任何话，都不感兴趣，劝你们还是别白粉心机了。”
杨素问呵呵一笑，并不着急的道，
“曹公公先别忙着拒绝嘛，先听听我们的条件如何再说。”
“首先，只要曹公公你帮我们将那些准备图谋不轨的人揪出来，只要身上没有命案之人，只要他们诚心改过，我们都可以宽大处理。
其次，只要曹公公你同意，我们可以将马大忠的尸骨交给你处理，不管曹公公你是打算风光大葬，还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入土为安，我们都不再过问。
最后，就是关于曹公公你的了。
只要你能帮我们做完这件事，或许陛下一时高兴，会赦免了你的所有罪过，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个条件之中，按理说应该是最后一个才是最具有诱惑力的。
毕竟曹冉今年也不过三十多，不到四十岁而已。
后面还有大把的年月可以享受生活。
但真正让曹冉动心，甚至差点马上就答应下来的条件确实，杨素问等人，愿意将马大忠的尸骨交给自己处理。
这其实是信号，是一个朝廷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宣扬马大忠贪腐一事的信号。
这样一来，马大忠就不会得到官面上的审判，除了少数当事人之外，极少能有人知道，马大忠到底因何而死，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罪孽了。
可能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对于马大忠这种人来说，却已经是极其仁慈的恩慈了。
要知道，一旦被朝廷判为罪大恶极之人，可是要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甚至在史册上留下千载骂名的。
这样一来，马大忠这个人，就会永永远远的被人钉在耻辱柱上，几辈子都不可能抬起头来做人。
这其实是曹冉这种真心对马大忠忠诚的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杨素问竟然说愿意，不公开处理这件事。
这就让曹冉看到了一丝希望。
看到了一个可以让马大忠不用背负永世的骂名，可以安心的在九泉之下投胎的机会。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人死为大，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
名声有点时候可是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百倍千倍。
第978章 方法得当，敌人也可用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在乎死后的名声。
马大忠的死，已经是事实，是没办法更改的了。
现如今，曹冉唯一能替他做的，可能就是，让他死后不必在承受那些折磨了。
可以说，杨素问在说道这一条的那一刻，曹冉的心就已经被打动了。
更不用说，第一条和第三条，也都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
如果杨素问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曹冉是真的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条件了。
因为在他看来，帮马大忠报仇雪恨，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的。
难不成凭借他们区区几十个不能见天日的人，就能撼动整个大明，就能让主导这件事的太子朱瞻基和他的皇帝老子，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
他们即便竭尽全力，至多也不过刺杀几个官员，造成一点混乱而已，再大的事情，他们就算是想做，也是没办法做到的。
此外，还有极大的可能，在他们还未真正开始行动之前，就已经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察觉了，然后一网打尽。
若是能借用这个机会，帮马大忠挽回最后一点颜面，对于曹冉来说是再值得不过的了。
他对那些依然忠诚于马大忠的人，并不怎么在意，甚至都不怎么在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只要能让马大忠干干净净的离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曹冉的心经过了一阵剧烈的跳动之后，长长的突出了一口浊气。
然后才抬头郑重的看了杨素问一眼，
“你说的这一切可都是真的，你们真的愿意，让马公公不带任何污名的离开？”
杨素问点了点，轻声道，
“那是自然，我们代表的是朝廷，说出去的话，自然是不能轻易更改的，除非……”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曹冉已经明了。
还能有什么不然，除非的，不就是，威胁吗。
“好了，你不用说了！
只要你们弄做到这一点，咱家……咱家愿意当这个罪人……”
纠结半响的话语，总算是说出了口，感觉身体一下子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费劲新机，踌躇良久，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杨素问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他躬身后退了一步，对着曹冉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郑重的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