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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你一起去!”小怀却哇的一声抱着弄影哭了起来。
“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庄子上去,告诉梅笑雪,等我回到庄子,便要盘算今年的收成,倘若比去年少一两,就从他工钱里扣。”弄影一脸严肃的说道。
婉婵没有给弄影时间道别,甚至连包袱都不许带,弄影以往随身携带的迷药毒药都在那大雨滂沱之夜丢失,此刻身上无半点防身之物,心中万般无奈。
弄影走出毒雾,来到断情岭入口,苏敏等人的身影,已不再可见。
婉婵此刻面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满意笑容,对身后四人使了个眼色,那四人便将手里拎着的麻袋放在地上,婉婵举起长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却见数百条各色毒蛇,穿过迷雾,有条不紊的游走回到了麻袋内。
待所有的蛇都分别进了四个麻袋,那几个蛇仆便扎好袋口,将麻袋斜背在背后,翻身上了四匹西域马。
其中一个蛇仆手里牵着一根缰绳,缰绳的另一端,栓着一匹雪白长鬃的骏马,正是那照夜白。
那照夜白看到弄影,倒颇为高兴的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弄影上前抚摸着它的鬃毛,悲叹道“你却竟然出卖了我。”说完,便要翻身上马,奈何稍微一用力,那胸口,便又如要裂开一般,痛得她无法动作。
婉婵发觉不对,来到弄影身前,细细打量了她半天,然后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指头,在弄影手腕上一搭,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的脉搏怎么会如此虚弱?”婉婵摸得清清楚楚,弄影手腕的脉关几乎就如一个垂死之人一般的微弱。
“你心脉要是被人震断,脉搏也不会比我强到哪去。”弄影望着婉婵,带着几丝不悦说道。
“你心脉被人震断过?”婉婵边说,边扯过弄影到身前,手从她衣领伸进,在胸口一探,已经触到一道疤痕。
她缩回了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弄影。
“要不是苏敏姑姑救了我,我早死了,我都说了,东西是被人抢走的,”弄影整理好衣服,不高兴道“扶我上马罢,我自己上不去。”
“你这样子,骑什么马,你死了,我怎么向没藏大人交代。”她冷冷说罢,一手揽起弄影,往自己的坐骑上一搁,然后翻身上了马,坐在弄影身后。
这几人骑的,俱是西域大宛马,速度飞快,一路迎着寒风,马不停蹄的向西方奔去。
这一行人,怕身后的袋子里的东西引起他人怀疑,一路上,均挑人烟稀少的道路,越往西,景色越凄凉,绿色已几乎不见,唯见山峦起伏,黄土漫漫,间中有几丛灌木,散落在黄土之间。
这一行人,狂奔了一天,直到太阳下山,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人之间的交谈,俱是西夏语,弄影一个字也听不懂,也无从插话,想打探点这没藏大人的事情,婉婵却像没听到一样,压根不去理她。
弄影无计可施,只得将身子懒洋洋的靠在婉婵胸前,看着太阳落下,星星升起。
此刻天际月半弯,照得这一片荒原更加寂静凄凉,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叫声,间中有黑影被马蹄声惊起,在眼前掠过,吓得弄影心口阵阵隐痛。
这般不晓得又奔了多久,前面隐隐出现一堆一人来高的乱石,婉婵打了个唿哨,扭过头去用对那四位蛇仆说了几声,几个人,便一起朝乱石堆奔去。
“这么冷的天,你们要露宿?”弄影不可思议的看着婉婵。
婉婵哼了一声,依旧没有理她,一行人来到石堆前,纷纷下马,婉婵将弄影也拎了下来,然后找了个较大的石块,在背风的一面坐了下来。
“这荒野到了夜间滴水成冰,你若溜走,不出一个时辰便被冻死!”婉婵低着嗓子厉声道。
说完,却拿了一根栓马的缰绳,绑在弄影的一只脚上,另一端,绑在了自己手腕上。
弄影看了眼那根粗实的缰绳,又抬头扫了她一眼,正色道“在下已决意投诚你西夏没藏大人麾下,决计不逃的。”
婉婵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蛇仆们便四处寻来枯枝,燃起了一堆篝火,弄影紧靠着篝火,身上稍微暖和了些,只是仍时不时的打着寒颤。
婉婵见状,只得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件羊皮袄,扔在了弄影身上。
六人围着篝火,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凉水,便席地而卧,婉婵看了眼弄影羸弱的身子,叹了口气,又取出了一条毡子扔给弄影。
弄影看着这个异族女子,眨了几下眼。
荒野的夜晚,果然冻得厉害,弄影尽管占据了最暖和的位置,又裹在毡子里,仍然觉得身上冰凉难以入眠,一个放哨的蛇仆坐在火边,手里拿着一块白面饼,在火边上慢慢烘着,一双眼睛,时不时翻起来看着弄影。
眼下这情形,要逃跑,实在有点为难,就算她不是如先头装出来那般,连马都上不了,但是要在这蛇仆充满警惕的目光下上马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她安庆府的夜茗山庄鄢庄主真的要投诚没藏大人麾下?弄影沮丧的翻了个身,头底下压着一些碎石块,但觉不舒服,便伸手去扒开。
手触摸到石块,不由得微微停顿了一下。
借着天上月光跟篝火的光芒,石缝中夹杂的几株貌似已经枯萎了的野草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野草仅一寸来长,叶子短小,叶面上似乎布着磷粉,在月光照映下,发出荧荧的光芒。
弄影心中一动,便伸手去拔那野草,那野草竟长得相当坚固,弄影拔了好几次,都无法扯出,只得用手将石块抠出,慢慢露出草根。
不出她所料,那草根极长,竟破穿了石块,一直向下伸去。
她夜茗山庄,本就是研究那花草的,莫说《神农本草经》、《抱朴子》《南方草木状》等书那是人人必会,即便是民间已谓失传的王素著的《葫芦记》,班固著的《百野荒》等书,她庄子上也是有的,这草她却是在她家那第十任庄主的箱子里一本无名册子上见过记载,名叫铄骨荨,极其稀有,据说已经绝迹,这种草只生长于北方干涸的荒野,根部含有腐蚀性极强的汁液,可以将那石块溶解,让根穿过石块,牢牢固定在相对湿润的土壤之中。
倘若这一株,真的是那铄骨荨么。
她折断一截草根,用手指轻轻掐了一下,汁液渗出,接触到皮肤,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她赶紧将手在毡子上抹干净,却见那毡子触手之处,竟似溶解了一般,露出了一个小洞。
弄影嘴角微微一扯,手下又挖出数段草根。
“你还不睡,在做什么?”婉婵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便盯着她,低声问道。
“冷,睡不着。”弄影边哆嗦着,边裹着毡子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挪到火边坐下来烤一会。
但是一是裹着毯子不方便,脚下又栓了根绳子,就这么一绊,人便一个趔趄,向前一扑,就倒向婉婵。
她哎唷一声,婉婵反应极快,弄影身子未着地,她便已经跃起将弄影接住。弄影手忙脚乱的扶住婉婵,手不经意的在那根竹笛上掠过。
“你小心点!”婉婵瞪了弄影一眼,便又躺下,不再理会她。
弄影赫然一笑,便小心翼翼的来到火边坐下,那轮值的蛇仆看着弄影,眼里充满了狐疑。弄影冲他嘻嘻一笑,低头玩弄了一下脚上捆得死死的绳索,过了一会,便又一手指着他手里的饼子,做了个想吃的意思。
那蛇仆瞅了弄影一眼,见她那张美丽得出奇的面容上满是渴望,竟无法拒绝,便将手里那块饼递给了弄影,然后另外取出一块,在火上烤着。
刚烤好的饼松软酥脆,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弄影吃了几口,只觉身上暖和了许多,便一边嚼着饼,一边含糊不清的指着地上的几个麻袋,向那蛇仆问道“这么多的蛇,装在一个袋子里,不会互相打架么?”
那蛇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弄影无奈,于是摸了摸麻袋的底部,又做了一串手势,那蛇仆还是摇头。
弄影将所有的四个麻袋摸遍,然后也摇了摇头,吞下最后一口饼,便回到了原处躺了下来。
月亮缓缓西沉,弄影闭着双眼,心中默默计算着。那蛇仆,也打起了盹。
………………………………
第七十九章 荒野古庙
不晓得过了多久,弄影耳边依稀听到极其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心中松了口气,看来那草汁,已将那麻袋的底部腐蚀穿透。
过得片刻,那悉悉索索之声越来越清晰,那蛇仆尚未觉察,婉婵却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四下一看,似乎不见有何异常,弄影依旧面对着她,似乎睡得正香。
婉婵打量了四周片刻,正要合眼,突然,眼角余光处什么东西在闪动。
这一下,猛地清醒,人立刻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条银环蛇,在乱石缝里游走。
她大叫了一声,用西夏语喊了几句话,一下子,所有的人,包括弄影,都醒了过来,弄影低头一看,地面上已经爬满了不少的毒蛇。
她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这一声惨叫,倒不完全是装的,她这一叫,场面便明显慌乱了起来,蛇仆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麻袋怎么会好好的突然破了个洞,此刻,也无暇去思索,急忙手忙脚乱的想去扎紧布袋,不让更多的蛇爬出来,那厢婉婵,已经拿起长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不想她这一吹,笛子的声音,跟以往,便有了些许的不同,那毒蛇本来还在地上游走,一听这笛声,突然纷纷竖起了身子,嘴里吐着红信子,背上的鳞片,也张了开来,一副要攻击人的样子。
她却不知,这笛子的笛孔,被弄影抹上了铄骨荨的汁液,那笛孔周边被腐蚀,那吹出来的声音,便大不相同。
弄影再不犹豫,又是装模作样惨叫一声,便朝照夜白方向跑去。
这厢已经听到身后一个蛇仆也发出了一声惨叫,似乎已经被蛇咬了一口。婉婵无暇顾及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弄影,扔掉笛子,拔出匕首,就朝一条扑向她手臂的竹叶青头部斩去。
那几匹马,也受到了惊吓,不停的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
一时间,真可谓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弄影脚下丝毫不缓,强忍着胸口剧痛,翻身上了照夜白,看了看天上朱雀星宿中井宿的位置,便不迟疑,在照夜白腹部一踢,驱马飞快朝南方奔去。
她情知那蛇群,虽能阻挡婉婵等人一时,但他们肯定都带有解药,并不会对他们造成真正困扰,待得这阵慌乱过去,肯定会追来,因此丝毫不敢松懈,双手紧捉住缰绳,俯身马背之上,就着月光,向南奔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她也不晓得这般狂奔了多久,直到东方天空依稀发白。她身上冷的厉害,胸口却是疼得再也坚持不住,于是便四下张望,想寻找个地方休息片刻。
这一片荒原,望过去,茫茫一片,毫无遮挡,唯见大地的尽头,似乎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弄影不作他想,便驱着照夜白,向那小房子奔去,照夜白奔跑起来速度极快,约莫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那小房子跟前。
但见这房子黄墙红瓦,门两边各一个圆形的窗户,竟是一座菩萨庙,只不过,那墙壁早已斑驳脱落,红瓦残缺破损,窗户上布满蛛丝,看起来,似乎破败许久。
只是再破败,也比在这凌晨时分的寒风中受冻要强,弄影下了马,牵着照夜白,就推门走了进去。
庙内一片昏暗,弄影抬头看了眼佛龛上的菩萨,但见圆头圆脑甚是富态,却是那地藏王菩萨。弄影冲那菩萨一笑,松开缰绳正想找个洁净点的地方坐下休歇,突然,但见墙角处,依稀坐着一个男子,正在打量着她。
她没想到这座破庙除了这地藏王外,竟然还另有主人,吓了一跳,但是她究竟是一庄之主,见多识广,那李家庄东去两里地,便是个城隍庙,庙里除了城隍老爷,也常年住着个老乞丐,人唤张二哥,据说那张二哥,当年也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家里到得祖父辈上,便已经破败,他父亲更是个不晓事的,整日花天酒地,到了张二哥手上,便已经负债累累,后来债主逼上门来,只好将田地都卖了,这张二哥生活失去了着落,又手无缚鸡之力,最后落得个疯疯癫癫,乞讨为生的境地,常年以那城隍庙为家,弄影在老庄主尚未去世之前,没有少跟在梅笑雪等人身后,悄悄朝那张二哥身上扔石头,只不过到了九岁那年,做了庄主,便不好再做这样的事情,倒是那梅笑雪等人,又再继续扔了几年。
废话少说,且说弄影,乍见此人,见他一身灰蓬蓬的衣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