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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朔方的风-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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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王丹宇关于童年的记忆,这画面又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爸爸是前天晚上从生产队灯火通明的场院夜战现场被抬回家来的,就停在堂屋的地中央,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急性心梗。王丹宇知道爸爸死了,再不会起来把她抱在腿上逗她唱歌给她讲故事了,她号啕大哭起来。知青徐春丽老师用胳膊搂紧她,没有哄劝,也跟着抽泣。那时候妈妈却没有哭,阴着一张脸殷勤地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邻里。这会儿,见妈妈大哭,王丹宇却哭不出来了,她觉得爸爸没有住在这潮湿清冷的地底下,棺材里也没有爸爸,爸爸已经飞去了天堂,就在云端上面微笑地看着她。

    爸爸的微笑是迷人的,像温暖的阳光。长大以后,回忆起儿时的往事,王丹宇确信,爸爸的微笑一定迷住了徐春丽姑姑。

    徐春丽他们这一批知青分到爸爸任生产队长的第二小队时,王丹宇还不到五岁。她只记得,徐姑姑就住在奶奶那铺炕上,她的辫子又黑又粗又长,都搭到了屁股的位置。顺着两只长长的毛笔头一样摆动的发梢,她发现徐姑姑的两瓣屁股比别的姑姑都好看,不大也不小,紧凑而利落,走起路来浑圆有力,绝不拖泥带水。

    七岁那年,徐姑姑已经搬进了新建的大队青年点,王丹宇背起奶奶缝制的小碎花布书包高高兴兴上学了。可是开学没有几天,她的班主任粟老师就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提前回家生小孩儿了。张克勤校长是王丹宇爸爸王克强的小学和中学同学,一天晚上,张校长来到家里,找丹宇爸爸商量:“克强,你们二队这几个年龄稍大些的知青里边,你看哪个可以去小学校给小芳他们班代课呢?”

    小芳是王丹宇的小名儿,那时候露天电影《英雄儿女》已经在小学校的大操场上放了不知有多少场,里面的台词孩子们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妈妈就给她取了王芳这个名字。徐春丽姑姑说王芳不好,而且三队已经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女孩子也叫王芳了,上学后一定会重名字的,就征得她爸爸妈妈的同意,帮她改了名字叫王丹宇,红色的世界,不也积极向上嘛。

    爸爸对张校长说:“我看徐春丽可以,她高三文化,教一群小孩子一点问题不会有。”

    校长犹豫道:“小徐文化水平肯定没有问题,可是她家庭成分是资本家,我怕把咱贫下中农的孩子给带坏了。”

    “也就是教小孩子认个字识个数,哪里就能把他们带坏了。再者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当校长的把关定向嘛!”爸爸坚持道。

    校长说:“也只有她了。再怎么闹革命,也不能闹出一群睁眼瞎来,孩子们学识字学算术不能给耽误了。”

    徐春丽当上王丹宇班上的代理班主任后,给王丹宇封了个班长。王丹宇中午放学后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告诉奶奶:“奶奶奶奶,我当上咱班的班长啦!”

    奶奶把翠玉烟嘴儿从没有牙齿的嘴中拔出来,滋溜一声往泥土地面上吐出一口吐沫,笑道:“我大孙女儿当官儿啦!咱老王家出了个小老佛爷嘛。以后,不要再叫人家徐姑姑啦,得称她为先生。”

    “不对,不是先生,是老师。”王丹宇纠正道。

    她不知道老佛爷是啥东西,只是觉得奶奶对她这个班长的头衔很看重,并由此对她的徐老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来她还发现,每次说起徐老师,奶奶周围布满皱纹的干瘪的嘴笑得合不拢,眼睛也笑成了一弯月牙。

    爸爸出事那天中午,奶奶去了舅爷家,徐老师来了,带给小丹宇一块五仁月饼,用草纸包着,透着诱人的油滞。

    爸爸说:“一人就分一块,你留着自己吃嘛,给她干啥?这小馋猫儿,分给她的早已经吃掉了。”

    丹宇怕爸爸真的拒绝掉,她眼见就要到嘴的好吃食又会不翼而飞。可是徐老师并没有听从爸爸的劝阻,而是把月饼硬塞到她的小手上。拿着月饼,王丹宇不舍得大口大口一下子吃光,而是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月饼甜甜的味道,用残缺不全的门牙慢慢地刮月饼好吃的面皮和馅料,尽可能延长香甜味道带给她的愉悦。

    徐老师坐在奶奶的炕沿上,不知跟爸爸小声说什么,说着说着竟哭起来,爸爸起身拉下挂在绳子上的奶奶的白毛巾帮她擦眼泪,徐老师却顺势把沾满泪水的脸埋在了爸爸的怀里。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属于她王丹宇的,她对徐老师这个冒失的举动有些生气,虽然她刚刚还给了自己一块月饼。这情景,王丹宇是从奶奶房间两扇木门的缝隙里偷偷瞧见的。怕爸爸和徐老师发觉,她蹑手蹑脚地走开,来到院子,撒腿就往大门外跑,正与从外面回来的母亲撞了个满怀。

    “小死丫崽子,跑这么快干啥?有鬼撵你呀!”母亲生气地说。

    爸爸一定听到了母亲的喊声,“吱呀“一声推开奶奶的房门,丢下徐老师一个人留在那里,出去上工了。

    妈妈虎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房间,似乎不知道奶奶房间里还坐着一个徐老师。不久,王丹宇就见妈妈趴在炕上翻来滚去喊胃疼。

    成年后,王丹宇一直想知道那个中午徐春丽老师跟爸爸说了什么,妈妈的胃疼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她问妈妈,妈妈叹口气说:“男人十个有九个花心,他们那点儿事,放在现在什么都不算。”后来妈妈也离开了人世,这个秘密被带到了坟墓里。

    前些年,王丹宇费了许多周折,终于在白山市找到了已经从纺织厂退休居家的徐春丽老师。徐老师一头白发烫得齐齐整整,是一个颇有些气质的老太太。她的老伴儿也是个退休老工人,小孙子已经上小学了。

    见到王丹宇,徐老师也有些小激动,连连说:“小丹宇都长这么大了,我能不老么,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在徐老师家吃过午饭,趁她的老伴儿送小孙子上学的工夫,王丹宇向徐老师问起了当年的事情,这是她费尽周折找到徐老师的重要目的。

    徐老师忽然表现得有些害羞的样子,老人家的羞涩表情是好可爱的感觉,眼神一下子就柔媚起来,皱纹掩不住少女般灿烂的笑容。

    她说:“丹宇,我当年就说你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果然没有说错。你猜的没有错,你爸爸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男人,有爱心,也有责任和担当。我当年背个资本家臭小姐的身份来到乡下,本身就带着自卑心理,总觉得知青点儿的同学们都鄙视我,疏远我。是你爸爸总在生产队里鼓励我,表扬我,让我在人前人后有了尊严。后来,他又向张校长推荐我当代课老师,贫下中农对我也比过去更加亲近,更有好感了。”

    “徐老师,您跟我爸爸,请您不要生气,我就是特别特别好奇,想知道实情,是不是萌生了那么一点点爱慕之情呢?”王丹宇终于抛出了困扰自己几十年的问题。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你爸爸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我当时又是那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年龄,远离父母插队到农村,当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给我扣上一个勾引贫下中农、媚惑小队干部的帽子啊。 况且,你爸爸是个正人君子,更不会做坑害我的事情。八月十五的那个中午,我听说这批回城的知青中又没有我,就因为我资本家小姐的身份。我想求你爸爸帮我疏通疏通关系,求求大队的领导,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徐春丽说。

    “可是徐老师,据我猜测,我爸爸心里也是有你的,也一定在我妈妈面前不小心表露出来了,这一点我妈能够感知得到,不然她不能说出‘天下男人都是花心的’这样的话,也不会在您来我家后的那个下午忽然胃病发作。”王丹宇说。

    徐春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我当时就说你小丫头聪明,净想大人的事儿,真没有看错。是我喜欢上了你爸爸,就想把自己给他,什么名分什么形式都不重要。你爸爸始终不吐口,我那时候好伤心,还没良心地埋怨他说你不喜欢我为啥要来帮我害我?谁知道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爸爸就走了。丹宇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知道那天中午的相见竟是我们的永诀,当时我一定多抱他一会儿,任他怎么推我我都不会离开。”

    “徐老师您还说呢,您不知道当时不只是我妈恨你,我也恨你,那个温暖的怀抱原本是属于我的,可爸爸此生抱的最后一个人居然是你。”王丹宇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为着同一个男人,一中一老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又互相拍着后背彼此安慰。


………………………………

第四章 丢了一只小鸡

    爸爸走后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早,也特别大。好像就在十月下旬,前几天人们还热得可以穿单衣,杨树柳树上面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变黄落尽,地里的秋白菜仍然一片碧绿,都还没有来得及砍下,忽然一夜北风吹来,鹅毛般的雪片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了,雪从早晨一直下到了傍晚,才由大到小,一点点收住了,天空依旧是阴沉着。

    那一天,母亲在生产队上了一天的工,只中午回到家里草草吃了口饭。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决定去生产队上工了,她说一家人不能都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得有一个人上班挣工分,虽然父亲是因工而亡,大队里给已经步入老年的奶奶和尚未成年的王丹宇一定的抚恤工分。

    入冬了,粮食收仓入库,连用作柴火的玉米高梁秸秆也分到了各家各户,地里的大白菜还没有开始收获,这个时候生产队里是没有女社员的活计可做的,大部分妇女都歇在家里,养养鸡喂喂猪照顾照顾老人孩子。王丹宇的母亲胡凤娥却执意要上工。王丹宇的父亲王克强去世后,原来的副队长二柱子当上了二队的生产队长。

    胡凤娥对二柱子说:“你给我安排什么活儿都行,家里一老一小需要供养,我得给她们挣工分。”

    二柱子拗不过胡凤娥,又感念于刚刚离世的前任生产队长对自己的提携,只得安排她帮老五爷给生产队的牲口铡草料。

    这天,母亲铡完草料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阴雪天,天比平时黑得更早,王丹宇趟着没膝深的雪放学刚刚进到家门放下书包。

    “小芳,鸡都回来了吗?”母亲进门就问。

    拌食喂鸡,赶小鸡进架,是父亲去世后王丹宇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项任务。从春天到秋天,她看着一窝毛绒绒的小鸡先是被它们的母亲老母鸡驱离身边,被迫开始独立觅食生活,慢慢地长出了硬硬的羽毛,硬羽毛逐渐丰满盖住了毛绒绒的身体,长成了大鸡,分出了公鸡和母鸡,分清了各样花色,来年开春,母鸡就能生蛋了,那些早熟的,甚至可以做母亲呢。可是这一天因为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小鸡都蒙了,王丹宇拌好鸡食“咕咕咕”的唤了半天,一数还是少了五只。

    “妈,鸡少了五只。”王丹宇焦急地说。

    “你是死人啊?鸡丢了还傻站在那里干啥?快去挨家挨户找啊!”母亲瞪圆眼睛,高声怒吼道。

    顾不得系围巾戴手套,王丹宇就先去她的几个女同学家问,看有没有多出小鸡,她认识自家的小鸡,只要让她打开鸡架认一下,一定能分辨出来哪只是她家走失的。可是,她的那几个同学的母亲都说家里没有多出鸡,鸡架都关了门,大雪天,不可能再放出来让她辨认。

    王丹宇小脸儿被呼呼的北风吹得像刀割,小手和小脚冻得像猫咬,空着两只手悻悻地走回家时,见母亲一手抱着一只鸡也回来了,是小花和大白。

    “一只也没找回吗?”母亲质问道。

    “我问了,他们都说没多出来。”王丹宇嗫嚅着说。

    “他们说没有就没有啊,你是死人吗?不会自己打开鸡架看一看!鸡没找到你死回来干什么?”母亲把手中的两只鸡塞进自家的鸡架里,巴掌比骂声来得还要快捷还要迅猛。遭到母亲巴掌的抽打,王丹宇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变得红通通,是疼痛后的灼热。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有疼痛,更有委屈。

    “哭,哭!成天就知道哭!哭丧啊!你那死爹都死了,还哭个啥!养你们这些白吃饭的东西有什么用,连几只鸡都看不住。”

    母亲骂得越狠,丹宇哭得越凶,母亲听得心烦,巴掌又是不分头不分脸地像雨点儿一样打向丹宇。丹宇更哭。

    “胡凤娥你何苦这样打她,你也不用这么心急,我反正活不几天,也拖累不了你们几天了。”奶奶在她的房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说你了吗?我打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你死还是活又干我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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