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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复杂的心情远离了这座繁华而沉重的城市,建立了她的商业帝国。在云州,她一心扑在事业至上,几乎都忽略了这个已经鬓发微白的父亲,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家’。因为这个所谓的‘家’,从未被她放入眼中心中。
然此时,见到鬓发苍白,脸色憔悴的父亲,凌汐涵仍是感到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揪痛。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幼时的血腥经历,早就冰冷了她一颗幼小而温暖的心。她以为她是无心的,是无情的,本不该流恋这世间的一切情爱。
可是自坠入这个时空,经历了人世纷繁杂乱,经历了岁月沉浮,她一颗苍老的心似乎却在这样肮脏而全新的世界里复生。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子,他让她懂得了情,懂得了爱。亦,懂得了包容和原谅。
是以,在看着忠义王包含思恋慈爱的眼神时,她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爹!”
萧霆轩身影微僵,忠义王眸光震动,继而激动得眼含泪花。
“孩子…”
“爹。”凌汐涵控制不住那股父女重逢的喜悦之情,失态的扑入了忠义王的怀抱,眼角竟似有些涩意。记忆之中,父亲从未抱过她。不止父亲,母亲也没有抱过她。模糊的记忆之中,唯有皇后,那个慈爱而温柔的女子抱过她。幼时她常入宫,尤其贪恋皇后温暖而干净的怀抱。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母亲的怀抱是否也这般温暖和安心?父亲呢?也是否如此?
这是她十七年生命之中唯一拥有父亲的怀抱,那样宽阔而温暖。从这个怀抱之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爱。
忠义王不料女儿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也是一脸动容与感伤。仔细想来,自打这个女儿出生以来,他似乎都太过忽视了。他有无数的女人,也有很多儿女。凌汐涵未出生之时,便已有一儿一女。不过一年,他便又多了三个女儿,之后又多了两个女儿。凌汐涵又自幼喜欢跟在皇后身边,幼时几乎天天都在皇宫,连他这个父亲也甚少与之接触。再加之这个女儿自小性情懦弱,见了他就唯唯诺诺,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久而久之,感情便也淡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凌汐涵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令他恍然之中也不禁心中愧疚而心疼。
他伸出手拍了拍凌汐涵的头,温声叹息着。
“傻孩子,这个时候你回来干什么呀。”
凌汐涵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睁大双眼瞪着他。
“怎么?父王这是不欢迎女儿回家了?”
见她口中称呼变为疏淡,忠义王心知她生气了,忙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局势紊乱,你贸然回京,会很危险的。”
凌汐涵脸色稍霁,口气仍旧有些冲。
“爹都不怕,我又何惧?”她言罢傲然抬眸,眸色水光熠熠,灿烂灼亮似星辰,带着骄傲与自豪。
“想当年太祖爷披甲上阵、杀敌无数,何等豪气万丈。如今不过百年,身为他的子孙,若这般贪生怕死,岂不让太祖爷九泉之下脸面无光?女儿虽非君子,可也懂得家国天下,公私分明。没有国,何来的家?”
忠义王目光一震,眼底波光震开。他激赏而激动的拍着凌汐涵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凌嗣子孙,没有给老祖宗蒙羞。”
萧霆轩自凌汐涵那一句‘没有国,何来有家?’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笑道:“凌叔叔安好。”
忠义王这才将目光移到萧霆轩身上,目光一亮。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又顾忌到凌汐涵,却有些尴尬起来。
“你怎的也回京了?”其实他是想问皇后如何了?只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尤其是这个女儿刚刚与他摒弃前嫌,那句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
萧霆轩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便笑道:“云州一切有父皇母后,我自闲来听闻京都出事,复才回程。”
忠义王虽然这些天闭不出门,但是云州发生的所有事他却也是知道的。见萧霆轩如此说,便知皇上和皇后自由安排,心中稍安。
“爹,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凌汐涵眼眸微转,面色凝然道:“我昨夜回京,见城门守备森严,复又听闻王府已被监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见外面守卫重重,可见此处不安全,我们还是进屋谈吧。偌大个王府,也安知没有恭亲王和赵临风的暗线。”
忠义王也肃正了面容,“嗯,进来吧。”他带着凌汐涵和萧霆轩进了屋,看了看外面,道:“这儿谈话不便,你们两个随我来。”他走到内室,凌汐涵一眼便瞧见挂在墙壁上那一幅皇后的仕女图,眼眸闪了闪。却见忠义王走过去,将那画掀开,墙壁上却有一处向下凹进去,里中又有一棋子大小的圆石,他就这那小石头按下去,便听得轰轰一声响动,那一排放着画屏装饰的架子已然自左向右滑开。
凌汐涵目光震开,没想到爹的卧室竟内有乾坤。
正想着,却忽见忠义王眼眸冷冽,回头冲着外面历喝一声。
“谁?”
说时迟那时快,萧霆轩在忠义王回头时便已身影一纵,待回来时手中一截白绫缠着一个妙龄女子丢到地上。那女子不过二九年华,生得极是美丽。一身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眉间轻点一抹朱红,朱唇似血。
这女子凌汐涵自是认识的,便是自三位侧妃死后皇上另赐的侧妃之一兰氏。
瞧着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像来勾引父亲的。特别是那一双似水含情的妩媚眸子,此刻正委屈的看着忠义王,泫然欲泣。
“王爷。”她娇声唤了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忠义王。那样子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连萧霆轩这么大个绝世美男都没看见。
忠义王眉头一皱,“深更半夜,你来此作甚?”
兰氏粉颊染上红晕,娇怯怯道:“妾身许久不见王爷了,甚为想念,所以才…”
凌汐涵听着她爹声爹气的声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觉恶寒的想着。皇上怎么给她父亲选了这么个娇柔做作的侧妃?简直令她倒胃口。
萧霆轩自抓了那兰氏便走到凌汐涵身边,目光投向他处,竟似多看一眼那兰氏便会侮辱了他的眼一般。
忠义王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略过一丝寒芒。
“方才你在窗边鬼鬼祟祟做甚?”
兰氏委屈道:“妾身见屋内人影攒动,以为王爷有客,便想离去,却不想…”她说道这儿便哀怨的看了萧霆轩一眼,似在责怪他粗鲁将她抓进来。眼角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凌汐涵,脸上闪过惊诧。连忙起身行礼请罪道:“妾身不知三小姐回来了,竟打扰到王爷和三小姐父女相聚,妾身该死。”她一脸的惶恐不安,声音也多了分害怕和慌张,似真害怕凌汐涵发罪于她。
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才兰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她可没有放过。
“兰侧妃这是作甚,论长幼你乃父王妃妾,也是本郡主的长辈,何故行此大礼?兰氏对父皇情深,忽略他人也是情由所原。”
萧霆轩望向窗外的目光一顿,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损起人都不带脏字的。先点了兰氏不过一小小妾室,却在她这个嫡女面前勾引忠义王,乃不知检点。又以郡主之尊压兰氏长辈之分,更是让兰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兰氏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妾身思念王爷心切,倒让郡主见笑了。”
凌汐涵懒得跟她浪费时间,“本郡主和父王有事情商量,你先回去。还有,现在外面不平静,没事少出去瞎晃悠,若有个什么差错万一。没得让整个忠义王府都受你连累。”
兰氏又凄怨的看了忠义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应了一声。
“是,妾身告退。”
她站起来,长裙逶迤地面,寂静无声。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向忠义王投去无限深情眷恋的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凌汐涵柳眉微蹙,忠义王道:“涵儿,为什么让她离开?”忠义王不是笨蛋,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凌汐涵和萧霆先回来了,那兰氏便刚巧也穿得这么风流来勾引他。还说什因思念他心切?呵呵…真当他是三岁小儿吗?那兰氏分明是心怀不轨。瞧那摸样应该躲在那儿不久,被发现后却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还有那身装扮,分明便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担心被他发现后拿来当借口的装饰罢了。
早知道那几个女人不安分,却不想那兰氏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凌汐涵眼里划过一丝亮光,以前她认为父王虽朝事精明,可却不善于女人宅斗之妙,故而乃天下第一糊涂之人。可是却没想到,诺大个王府,群花荟萃间,他沉迷,却不沉沦。他糊涂,却也能在最后一瞬用他那精明的眼眸拨开迷乱的云雾,挖掘出真相。
方才那兰氏一番精心打扮以及那含情脉脉的语气,再加上那娇柔美丽的面孔,十个男子只怕九个都会被她迷惑吧。却不显父王竟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的目的,这倒是让她欣慰。
“父王须知,打蛇打七寸。”她眼眸划过一道亮光,“既然敌人出招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忠义王一怔,“你是说…”他本非愚笨之人,经凌汐涵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时候萧霆轩走上来,“我回京就自牢狱里劫走八叔,如今恭亲王已经草木皆兵,四处搜查我的下落。”他凤目里划过一丝笑意,“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的落脚之处,我们又何必让他失望呢?”
房间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会意的微笑。兰氏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才慢慢凝重了起来,坐在雕栏红木长椅上,眉目沉凝而深思。外面一个穿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小姐。”
兰氏抬眸瞥了她一眼,是她的丫鬟诗桃。
“何事?”
诗桃走近一步,“老爷有信传来。”
兰氏目光一亮,“爹说什么?”她抓着把椅把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透露出急切和期待。
诗桃将袖中的字条取出来交给兰氏,兰氏接过来一看,眼底迅速略过一道光芒。
“没有其他的了吗?”她心中微臣,淡淡看着眼前的诗桃,她父亲安在她身边的眼线。
兰氏原名为兰秋蝶,父亲在京外任命宣抚使司佥事,也不过一个正六品的官,且没多大的实权。原本依她这样的身份是不配嫁到忠义王府为侧妃的,虽然也是妾,但是好歹上了玉蝶,与一般的妾却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她也是官家千金,是达官显贵的嫡女,可府中庶女不知何几,比她貌美的也不在少数。是以当初皇上下旨将她赐给忠义王为侧妃,她是震惊的,同时也是喜悦的。她虽然是嫡女,然,如今兰府的当家主母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继母。她母亲早在她出生便难产而死,如今的继母,乃是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庶妹。
所以在兰府,她的身份比较特殊,那个既是姨母又是继母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端庄大方,可是私下里却阴狠善妒。她也害怕,她身为嫡女,日后的婚姻却不能自己做主。她害怕父亲被那个女人迷惑,将她随随便便的嫁了。在惶恐不安之中,皇上的圣旨便犹如一缕清泉,滋润了她几乎灰败的生命。
然,她怀着喜悦与激动的心情准备嫁给忠义王做侧妃,从此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站在月下,朦胧月色洒在斑驳树枝上斜照的黑影将他完完全全遮挡,她甚至看不清他的高度。
她无助而惊惶,而那男子却强势的给她喂下了毒药,逼迫她为他效命。她害怕了,惊恐了。这时候她又看见一个人,一个从黑夜里走出来的男子,儒雅俊逸,正是她的生身父亲。
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黑衣人身边的父亲,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她脑海嗡嗡作响。
“父亲,你…你们?”她颤抖的伸手指着记忆之中温雅和善的父亲,此刻的他脸上仍旧的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那双眼睛,却多了易才呢过她看不懂的深沉暗光。她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猜到父亲和这男子只怕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蝶儿,不必惊慌。”
兰秋蝶仍旧忍不住的全身颤抖,“爹,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微微笑着,告诉了一个让她内心震撼而惊恐的秘密。恭亲王意图不轨,父亲早已投靠了他,并且打算帮助他夺位。只要事成以后,他便是首辅阁老大臣,位列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