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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这东西的射箭水平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林朔伸出自己贴着两个创可贴的手指头,说道“你魏行山从现在开始练,往后三十年,在你老眼昏花之前,射箭水平能有这东西的一半,我就算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老林,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必呢?”魏行山挠了挠头。
“我只是说实话。”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然后看向了曹余生,“曹家主,看出什么了吗?”
曹余生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手里拿着箭杆子,用手指慢慢碾着,嘴里:“这支箭,是典型的旧石器时代工艺水平。新旧石器时代,最显著的区别,就是石器到底是打制的,还是磨制的。
你们看这枚箭,箭头的锋锐,明显是石头砸在地上,自然碎裂之后形成的,没磨过。
就这条线索,我大概知道雪人是个什么东西了。”
“谋主不愧是谋主啊。”周令时赞叹一声,“还请赐教。”
“根据近代以来的考古发现,古人类学目前有一种流行的学说,那就是人类三次走出非洲。”曹余生这一开口,周令时和茅大海就懵了。
周令时跟茅大海不太一样,茅大海是个纯粹的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周令时虽然也没正式上过学,但他的师傅吴天南不一般。
吴天南小时候,是教书先生请到吴家来启的蒙,所以吴天南是老一辈的文化人。
也就是家里毕竟是干猎人这行的,国家的政策也变了,不然吴天南老先生后来的这肚子学问,起码能中个秀才。
周令时在吴天南那里正式学艺是三年,可在学艺之前,还服侍过师傅六年,前后总共九年。
吴天南是先教文化,再传手艺。
所以周令时说话,带点儿老恩师的口风,文绉绉的。
不过周令时接受的教育,那是四书五经那套,仁义礼智信,做人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一说到人类学,他就听不懂了。
周令时听不听得懂,曹余生并不在乎,他主要是说给在场的几位猎门家主听的。
只听曹余生继续说道:“我们灵长目,目前离我们最近的,是黑猩猩。
然后是倭猩猩、大猩猩、猩猩、长臂猿。
可在以前,不是这样。
从四百万年前的南方古猿开始,历经能人、直立人两个阶段,在二十万年前,直立人开始走出非洲。
咱们周口店的‘北京人’,就是直立人,已经走到东亚了。
直立人不够聪明,在各自的新地盘混得不怎么样,慢慢地没了。
这是人类第一次走出非洲。
第二次、第三次走出来的,那就是智人了。
智人更聪明一些,走出来之后呢,就难免会抢抢地盘,打打架之类的。
几拨人在欧亚大陆这么一竞争,谁更聪明、谁的工具更好,就能抢到更好的地盘、打到更多的猎物、找到更多的食物,养活更多的人。
一直到五万年前,除了我们老祖宗之外的古人类,就基本上没有了。咱们老祖宗,开始成为这个星球食物链的最顶端。
而在五万年之前,在跟咱们老祖宗互相竞争的过程中,之前走出来的其他智人,也开始学习咱老祖宗的工具制作。
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尼安德特人,他们也进入了石器时代。
不过这些古人类的脑子,还不够聪明,依葫芦画瓢那是没用的,他们没有创造性,最后还是消亡了。
雪人这个东西,我怀疑就是智人,早期智人还是晚期智人,这个还不知道。
但既然会用石器,而且会制作弓箭这种相对复杂的武器,那就不是直立人的水平。
所以雪人,算是咱的老亲戚,比黑猩猩近不少。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的这个老亲戚,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喜马拉雅山区确实很偏,可其他也有偏的地方,那些古人类早就死绝了。
凭什么,这里的没死绝。
其中有一个不长眼的,还射了咱魁首一箭。”
曹余生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林朔身边的Anne。
因为他知道Anne是个生物学博士,这方面知识储备很充足,心想她或许还能补充一二。
结果他发现Anne此刻还是在听着地底下的动静。
林朔这会儿也纳闷,心想这姑娘怎么还趴着呢?
不过林朔知道Anne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听这么久。
“我想,我找到雪人能生存下来的原因了。”Anne终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刚才我在听偷袭者动向的时候,雨声特别大,我什么都听不见。
一开始我还因为雨太大,后来我发现不对。
因为之前这么大的雨我不是没听过,大地的动静,不像今天这样。
于是我又听了一会儿,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雨声在这座山上,被放大了。”
“哦,原来如此。”曹余生点点头,“那一会儿有的忙了。”
“嗯。”林朔点了点头,也明白了。
“哎你们什么意思啊!”魏行山挠了挠后脑勺,“Anne你现在说话怎么跟老林一个德行了,露一半藏一半的。雨声被放大了,这又怎么了?”
“这就跟敲鼓一个道理。”曹余生淡淡说道,“一个实木桩子,你无论怎么敲,动静大不了哪儿去。可要是中间掏空了呢,动静是不是大了很多?”
“哦!”魏行山明白了。
“什么意思?”茅大海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
周令时给了茅大海光头一巴掌,嘴里解释道:“这座山是空的,下面有地道或者暗穴。”
……
第201章 魁首号令
这场大雨,下了足足两个小时左右,终于慢慢小了起来。
雨大的时候无事可做,又有林朔和曹余生这两个猎门的顶尖人物镇场,大家心都是静的。
这会儿雨一小起来,大伙儿心思就活泛起来。
“老林,这回我可没带炸药。”魏行山说道,“原本我觉得喜马拉雅山区,在这个地方放炸药,大了引发地震,小的造成雪崩,这都是事儿。”
“没带就就没带呗。”林朔淡淡说道。
“那怎么办?”魏行山问道,“咱几个人干挖啊?”
“谁告诉你要挖了?”林朔瞟了他一眼。
“不是,Anne不是已经听出来下面有地穴了吗?”魏行山说道,“刚才偷袭你的那个雪人,十有八九就藏在这下面。哦,它射你一箭,你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呢?”林朔反问道。
“这他娘还不干死它啊!”魏行山撸了撸袖子,“行,你老林脾气好能忍,我魏行山忍不了,Anne,你告诉我这地穴入口在哪儿?我去弄死它!”
“入口不在这里。”Anne摇了摇头。
“哦,原来不在这里啊,那我们要从长计议。”魏行山明白过来了。
“没事儿,老魏你要是对师傅我有份孝心,我不能拦着。我就地给你挖上一个坑,你下去给我出这口气。”林朔说道。
“师傅,您要活埋我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魏行山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只是附近的山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不发生泥石流已经是万幸,想赶路那还早。
“雪人这种古人类,脑子不如咱们,但那不是个体原因,而是群体因素。”曹余生这时候说道,“而落在具体的个体身上,这个雪人的生存智慧,那还是不容小觑的。
在这儿偷猎的,好几队人马折在它手上,这就是例子。
昨天晚上夜深人静,它来过我们营地附近,跟魁首打了个照面,这是观察。
今天上午大雨磅薄,它冲魁首射了一箭,这是暗杀,同时更是试探。
这东西不简单,做事很谨慎,步骤分明、不急不躁。
这么狡猾一个东西,不会在自己的老巢附近动手。
所以地穴的入口,离这儿远着呢。
能被我们知道地穴的存在,那对它来说已经是个意外了。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大家都是老亲戚,学的用的,又都是山里的能耐。
魁首,不如跟它玩一玩?”
林朔笑道:“五万年前就分出了胜负,现在还要再验证一遍吗?”
“就是啊舅爷。”魏行山说道,“你让老林跟雪人斗山里的能耐,这不是欺负人吗?”
“魁首要是亲自出手,确实算是欺负人。”曹余生指了指章进和Anne,“不过对这两个雏儿来说,倒是练手的好机会啊。”
章进一听眼神就亮了,连连点头。
林朔瞟了他一眼:“刚才曹家主要是不按着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儿来的自信啊?”
“叔!”章进叫了一声,然后把背后的唐刀抽出来,指着上面烫金的“章”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知道自己是章家人就好。”林朔点了点头,“本来呢,我确实不太放心你,不敢撒手。
不过既然今天曹家主提议,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平辈盟礼还有两个多月,指望你在这点时间内能接下我三刀,那不太现实。
这样吧,雪人这件事,是你招来的,我不出手,你自己给我平了。
平得了,平辈盟礼上,我让你双刀俱全。
章家人的门槛,你就靠这双刀去守。
雪人这事儿你栽了,那你死也就死了。
章家从此绝后,九寸门槛抹平。
听清楚了吗?”
“嗯!”章进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自信是哪儿来的。”林朔摇了摇头,又说道,“我实话告诉你,雪人那一箭我接了,就知道这个东西,哪怕我出手,也不是三招两式能拿下来的。
你一个人,不是它对手。
我们这里一圈人,我是不出手,但你要知道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不能一个人蛮干。
我们猎人进山,靠得从来就不是逞强斗狠,而是知道如何团队协作,把各家的传承发挥到最大的效用。
五万年前,它们,就是这么输给我们祖宗的。
所以现在,我们是人,它们不是。
你别把人丢到祖宗面前去,明白吗?”
“嗯!”章进又用力点了点头。
林朔又看了看Anne,眼皮子抖了抖,心里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沉声唤了一句:“苏家主。”
Anne一听这称谓,就知道这是山里猎门的公事,自己跟林朔的关系,暂时下已经被抛到了一边。
她连忙抬头:“魁首,请吩咐。”
“你跟章家主一起行动,他一旦不冷静,敲晕了带回来。”
“是。”Anne应了一声。
“周令时。”林朔又叫道。
“魁首,我在!”
“你,协从。”林朔指了指对面的猎人,“他们俩只要死上一个,你活不了。”
“是!”
“我给你们三个时辰,天黑之前,务必回到这里。”吩咐完这些,林朔挥了挥手,“去吧。”
临时窝棚里的三个猎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
窝棚里空了一小半出来,魏行山不乐意了,看着林朔说道:“老林,怎么不让我也跟着去啊?”
“你还不是猎人。”林朔淡淡说道,“既然斗得是山林里的能耐,你去干什么,拖后腿吗?”
“又瞎说什么实话。”魏行山嘀咕了一句,不吭声了。
曹余生这时候看着林朔,脸上有些欣慰,嘴里说道:“是有点儿魁首的样子了。
不过啊,你的风格跟你爹不一样。
你还是像你娘,办事儿干净利落脆。
当年我们四人行动的时候,你爹发号施令起来,哎呦,那得说上半天。
其实以我们四人的能耐,进山办事儿也就一小会儿,有时候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还没你爹布置任务的时间长。
那真是掰碎了嚼烂了,一口口喂给我们啊。
我曹余生曹家分支出身,那时候身上没什么传承。
现在我在山林里的这点见识,还是你爹教我的。
林朔啊,刚才看到你的样子,我是既想起你爹,又想起你娘了。
哥哥姐姐,待我不薄啊。
六年前,我真的该去昆仑山,就应该死在那座山上。”
说完这番话,曹余生红着眼圈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正色说道:“我知道这趟,你有些舍不得。
可既然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妇人之仁。
苗光启那个家伙就是个混蛋,但有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该硬起心肠的时候,他绝不含糊,在自己心口插刀子,他比谁都狠。
魁首,你自己太强,苏家和章家两个家主在你羽翼下,照不到太阳,那是长不大的。
平辈盟礼,说是猎门百年一度的大事,但其实不过是下个百年的开始。
你照顾得再好,帮他们俩把门槛守住了,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猎门家族的消亡,从来不发生在平辈盟礼上,而是在之后的百年岁月中。
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