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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够糟糕的了,”她沙哑地说。“你应该立刻去看医生。”
“我告诉过你,巴黎没有医生。”
“你说过那个理发匠同时也是医生。”
“我说他是我们这里最接近于医生的人,”他纠正她,在她清洗伤口的时候,他强忍着没有退缩。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她厉声问道,她的声音颤抖,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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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时候,蔡克也在酒吧间里──在角落里呼呼大睡。”他的嘴唇做出一个凄惨的微笑。“我想我当时可以叫人把他扔进马槽里清醒清醒,但是我不太相信他的医术已经达到一般的较高水平。”
“这不是开玩笑,”她气冲冲地说,歪仰起脑袋瞪着他。“你很可能丢掉性命。”
“很可能,但我没有。”他可以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关心,但他担心她的回答不会令他喜欢。
“所以你就决定回到家里,让鲜血淌在我乾净的地板上?”她声音严厉,那双手却是无比温柔。
“我以为你不介意我的血淌到地板上呢。”
“那是因为后来我发现你把这一切都不当回事儿。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以为我自己能行。”
“如此说来,你不仅动作迟钝,脑子也够迟钝的。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你不可能自己清洗和包扎这么严重的伤口。你应该立刻把我唤醒。即使加文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他才只有十二岁。刀口并不深,但肯定需要别人照料一下。照你的想法,你自己怎么往上面绑绷带呢?”
“我还没有想到这么多。”很长时间没有人责骂他了,而她的语调毫无疑问是在责骂。
“即使你能把伤口清洗乾净,当你扭着身子绑绷带时,很可能使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你应该马上把我叫醒。我是你的妻子。”
“有的时候很难记住这一点,”他柔声说道。
莉拉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与他骤然相遇。他看见她的脸上泛起的红晕,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他们同睡一张床却个能接触,想到了他们未曾共享肌肤相亲的甜蜜。看到她如此不安,毕晓普后悔自己失言。他曾对两人达成的协议表示赞同。现在再来为此责怪她是不公平的。尤其是现在她的脸色还因恐惧而苍白。她是在为他担惊受怕啊。
他不敢期望她为他担心,当她再次弯下腰去为他处理伤口时,他这么想道。他把她的生活搅得四分五裂,却没有努力去再把它拼合。他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没有操起一把菜刀,完成杰克·米克尔森开始的工作。
莉拉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好他的伤口。别的事情可以往后再想。她把伤口清洗乾净时,厨房里很安静。敏感的情愫渐渐潜入这份静谧,像晨雾一样轻柔、微妙。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双手下面是他结实的男性的肌肉。随着每一次呼吸,她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麝香似的气味。里面混合着汗水、血液,和一种她叫不上名字、只能定义为“男人”的若有似无的气息。
“我得去找点东西来做绷带,”她说,一边站起身来,把粘满血迹的毛巾扔在水盆里。“呆在这里别动,小心把伤口又扯开了。”
“遵命,夫人,”他答应道,那温顺的口吻使她产生了怀疑。但是她不可能在她离开时把他拴在椅子上。她必须相信他会理智地呆着不动。
但是他辜负了这份信任。几分钟后她回来时,发现毕晓普正跪在地板上,擦拭光洁的松木地板上的血迹。听见她走进来,他抬起头,脸上一副孩子气的、做贼心虚的表情,就像加文淘气的时候被人捉住了一样。
“一只萝卜拥有的智慧都比你多,”莉拉说着,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我没有把伤口扯开,”他说,那竭力为自己辩解的口气,使她忍不住微微牵动了嘴角。
“对你的判断能力不敢恭维,”她厉声说道,不让自己的表情有丝毫缓和。“从地板上起来,让我给那伤口上缠一道绷带,免得你再把自己伤着。”
她走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臂肘下面,尽力支撑着他站起身来。他站直的时候,一阵剧痛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你自找的,”她毫不留情地说,然后弯下腰来检查伤势。“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要去拖地板的?”
“我没有拖地板,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把一些血迹擦掉。”
“你为什么老是对地板这么操心?”她问道,当她发现他没有造成新的伤势,口气便不那么严厉了。“把胳膊抬起一些。”
“我不想让孩子们看见这个烂摊子,”他说着,顺从地把胳膊抬离身体。“我也许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却是他们唯一的父亲。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我不想再吓着他们。”
莉拉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无话可说。正当她被他气得无法忍受时,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清了清喉咙。
“我会把这里清理乾净的,”她的声音比平常略微沙哑一点。“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如果你使伤口裂开,重新开始流血,你就只好躺倒在床上了,这对你自己和孩子们都没有好处。好吧,呆着别动。”
“遵命,夫人。”
他故作温顺的口吻里没有丝毫讽刺的意味。莉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把柔软的棉布一端贴在他的腰背部,用手掌轻轻按住,然后探身向前,把条布缠过他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身体。鉴于伤口的位置和长度,唯一的包扎方法就是把绷带缠在他的下身。
站得与他这么靠近,几乎就像是在拥抱他,莉拉的各种感觉都被他占领。她满眼所见的,是他宽阔而结实的胸膛。她沁人肺腑的,是他身上独特的气味。她探身去缠绷带的一瞬间,她的脸真真切切地碰到了他的肌肤。她能够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一种坚实的、令人宽心的声音。当她顺着绷带的走势退缩回来时,她的呼吸变得不再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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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用什么做的绷带?”他问道。
“我撕开了我的一条村裙。”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扬起了眉毛。她转脸注视着他,尽管明知道不该这么做。“首先,你说了粗话,然后,你又提到一件隐私的衣服。接下来,我知道你会嘴里嚼着烟草,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他眼里的笑意是她无法抵抗的,尤其是她能够看出那笑容后面隐藏的痛苦。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轻蔑地看他一眼。“我没有手枪,对你来说是一件幸事。不然,有一、两次你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
他的笑声转化为一记痉的轻唤,因为她正在扯紧绷带,以使伤口的两边能够合扰。
“对不起。”莉拉紧紧咬住下唇。她知道自己弄疼了他,很是难过。
“我会活下来的,”毕晓普对她说。“下一次,我的动作会很迅速。”
“我认为那还差不多。”
就在她探身往他腰上缠绕绷带时,她的辫子从肩头滑落,妨碍了她双手的操作。不等她把辫子甩到身后,毕晓普已经用手指捉住了它。莉拉顿时僵住,手臂还几乎环绕着他的身体。她可以看见他把她粗粗的发辫缠绕在手上。他那古铜色的手指贴在她的头发上,看了使人产生一种异样的、春心荡漾的感觉。他的手移动了一下,于是那根沉重的辫子便绕在了他的手腕上,像一只粗粗的、金棕色的手镯。
莉拉被他拴住不能脱身,她自己的头发就是束缚她的绳索。她屏住呼吸,抬起眼睛与他对视。他的眼睛湛蓝、清澈,眼睑低垂着,目光里透着饥渴,盗走了她仅存的一点呼吸。她感到他的饥渴唤起了她身体深处的共鸣,她的小腹处有一股热流在涌动。他用拇指轻轻摩擦手里的辫子,莉拉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爱抚,就仿佛他在抚摸她的皮肤一样。
在几次心跳的时间里,他们相对而立,目光交织着,心脏跳动在同一个节拍上。莉拉感到自己中了魔法,在她的意识里只有毕晓普和他眼中那份强烈的饥渴。
是毕晓普破除了魔咒,他把她的辫子轻轻举过她的肩膀,让它垂在她的身后。“时间不早了。也许你最好还是赶紧弄完,回床上睡觉去吧,”他轻轻地说。
“好吧。”这两个字就像一声叹息。当她又把注意力集中于包扎他的伤口时,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在那几个短暂的、静止的瞬间,她即使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丈夫的需要是出于单纯的性欲,而性欲与她认为爱情应有的那种甜蜜、温柔的情愫是毫无关系的。
第九章
一个星期快结束时,毕晓普的伤势已经愈合到一定程度,不需要莉拉为他换绷带了。尽管会留下伤疤,但他确实是十分走运。虽然他说自己动作不够迅速,但他的敏捷足以使他保住性命。莉拉后来发现,那个试图杀死他的男人只蹲了几天拘留所,而没有受到其它惩罚,她感到非常气愤。
“他想要你的命!”当毕晓普对她说他已经将那人释放时,她抗议道。
“这与个人无关。他当时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寻衅闹事。我正好撞在他的刀口上。杰克如果不喝醉酒,并不是个坏人。”
“他对社会是个威胁,应该被关押起来,”莉拉厉声说道。毕晓普差点儿死于非命,这使她很难有宽容别人的心情。如果这也是西部种种不同之处的一个实例,那么她还是更喜欢较为文明的东部,至少在这一个范畴里是这样。
毕晓普的受伤改变了他们婚姻生活的平衡,这是他和莉拉都始料不及的。它缔造了新的纽带,建立了两人之间的新的亲密关系。莉拉每次为他换绷带,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所吸引。每次当她换好绷带,离开他的身边时,她都不知不觉地对她那保持两人距离的决定提出质疑。
诚然,《女子婚姻家庭》杂志里说,女人有责任帮助男人控制他的低级本能,但是并没有提到她自身的低级本能、根据杂志社编辑的观点,难道不和自己的丈夫发生关系是属于控制低级本能的范畴?或者,它应该被归入拒绝履行婚姻职责之列──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莉拉在和自己的良心进行搏斗,她从各个角度去看问题,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她必须告诉毕晓普说她已经改变决定──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她这么做是因为应该这么做呢,还是他在她身上挑起的邪恶欲望促使她这么做的呢?难道婚姻,即使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也会维护淫荡的罪恶吗?
在毕晓普那方面,甚至伤口的不适也不能掩盖被莉拉触摸时的那种甜蜜的折磨。每次换药,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自我控制能力的考验。他真想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让刀伤见鬼去吧。他渴望感觉到她的嘴唇为他柔软,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下面融化。
最可恶的是他能够得到她,在她那方面不会有一句低声的抗议,而且他俩对这点都心知肚明。她需要他,正如他需要她那么强烈。当她凝望着他时,欲望写在她的眼睛里,当她轻轻把绷带缠在他的腰际时,欲望藏在她的抚摸里。他几乎能够嗅到她的那份饥渴。
也许她甚至隐约希望由他率先采取行动。然后她就半推半就地服从,用不着对自己的良心做出回答。但是他宁死也不愿让她抓到把柄。如果她想改变他们在婚姻生活中的关系,她必须亲口这么说。
由于两个人都不愿意先迈出第一步,所以一切仍然保持现状,这使双方都感到十分沮丧。
毕晓普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女人也能把揉面包的动作做得这么风情万状。他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觉得腹部又被那种熟悉的饥饿感攫住。莉拉没有发现他,继续忙碌着,上身前倾,双手揉捏着那块生面,那有节奏的动作使毕晓普产生了各种他不该产生的念头。
她穿着一件家常棉布衣服,是一种黯淡的玫瑰色,袖子卷到臂肘上,一条白色围裙系在她的腰部。她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沉重的发髻,腮帮子上还粘着一块面粉,活脱脱是一副居家操劳图。而他渴望着她。
尽管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莉拉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出现,她猛地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他们凝视着对方,柔情像绷得紧紧的绳索一样把他们拴牢。这只是短短的一瞬,莉拉把目光移开了。
“我在烤面包,”她说,就好像他自己看不出来似的。“用布里奇特教给我的方法。”
“是吗?”他走进屋去,把帽子搭在一把椅子背后,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他意识到一种回家的感觉,一种他已经久违了的归属感。
“布里奇特说,做酵母面包比做饼乾容易,”莉拉一边继续揉捏面团,一边说道。“你对此应该感到高兴。”
“是吗?”毕晓普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