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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对讲机里传出陈凯哥的声音：“开机！”
啪！
整个戏园子下面的观众们忽然之间就人声鼎沸，卖小吃的在人群之中来回窜动，前面几个票友一边敲着大腿面，一边摇着脑袋。
隔壁帐篷监视器前面，陈凯哥挑着眉头看着画面。
摄像机在邱如白的脸上逐渐推进，他嘴里嚼着瓜子，边吃边吐，还一边看戏一边乐。
中戏毕业的孙宏雷还是很有实力的。
吃瓜子这些随手的戏，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
邱如白嚼着瓜子，又嘲讽的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起身晃晃悠悠的向着戏台子走去。
此刻，月琴，三弦，配上鼓点子的伴奏也是一绝。
孙宏雷走了七八步，刚要上苏晨所在的戏台子，现场对讲机里面响起来陈凯哥的声音：“卡！不太对。”
整个拍戏现场一片愕然！
“怎么了？没毛病啊！”
孙宏雷嘴里还含着将吐未吐的瓜子皮，他皱眉把皮吐了，不知道毛病出在哪里。
现场那四五十号群演也一片嘈杂，不知道什么原因停了。
“孙老师，应该是您没踩在鼓点上。”
这时，一道声音从孙宏雷身后传来。
孙宏雷一回头，看见说话的人竟然是扮着旦角的苏晨。
“我又没唱戏，为啥要踩在点子上？”
苏晨刚才就觉得孙宏雷的这戏有点不舒服，快上台的时候，也才发现问题在哪。
“邱如白是老票友。”
“梅兰芳都是您看着长大的。”
“梅兰芳有今天的这份名声，也都有您的汗马功劳，这样的人，只要是京戏伴奏一响，就算是说话，都会随着伴奏，拿捏腔调。”
“更别提走路了。”
孙宏雷脑袋里面一亮，瞬间被苏晨点醒了！
细节！
一个听梅兰芳唱戏唱了二十年的人，对京戏那是爱到了骨子里。
哪怕现在是失了意，那身体里面的魂也是京戏魂。
不踩鼓点，也不是不行。
但是踩着京戏鼓点，就更有那味儿。
于此同时，陈凯哥也刚好走到孙宏雷旁边，：“宏雷啊，你这步子，得踩在点子上，不然味道不对。”
“怎么？你俩说啥呢？”
看见孙宏雷表情不对，陈凯哥愣了一下，向着苏晨看去。
“陈导，刚才你来的路上，这小子已经告诉我哪里出了问题了。”
如果说刚才孙宏雷对苏晨还只是对新人的欣赏，那么现在，就已经上升到了震惊的程度了。
陈凯歌闻言之后，也同样感觉到惊喜。
孙宏雷这都入戏四个月了，都没有找到这点细节。
一个刚来的新人，居然能和自己看到一块去，这不是演员，这是小知音啊！
他向着苏晨问道：“小伙子，剧本你看了么？你怎么知道邱如白应该怎么演呢？”
苏晨愣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我是重生者，我看过《梅兰芳》吧。
但是此刻，几乎是全场安静，孙宏雷和陈凯哥都在等着眼睛等着他回话呢。
“因为《霸王别姬》。”
苏晨头戴贵妃凤冠，身穿黄袍披红巾，凤钗别发站在陈凯哥面前。
“葛优老师在《霸王别姬》里面饰演的袁四爷，临行前，还不忘迈着霸王步赴死。”
“不管角色好坏，爱京戏一生，当如是也。”
“邱如白理当比袁四爷更爱戏，所以我觉得宏雷老师该这么演。”
陈凯哥闻言，内心的感觉无比复杂。
《霸王别姬》啊……
那可是我的代表巅峰之作啊。
那时候，自己好像刚刚四十一岁，十五年前的戏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
一时之间，十五年前和葛优，张国荣等人拍戏时的画面历历在目！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陈蝶衣啊，陈蝶衣，你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一瞬间，无数经典台词仿佛在陈凯歌耳边响起。
这人岁数大了，就容易感性。
苏晨这番话说出来，让陈凯哥居然有些感动。
苏晨接着说道：“陈导的《霸王别姬》，我看了九遍。”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
良久。
只见孙宏雷缓缓把手伸过头顶，喊了一声“好”！
随后，掌声响起。
刚开始，只有孙宏雷独自鼓掌，紧接着，陈凯哥也慢慢露出了笑容，，他看着苏晨，怎么觉得还有点感动的味道在里面。
再接着，不少工作人员也开始鼓掌。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刘汉生亲眼目睹，今天这一切给他的打击也太大了。
刚才苏晨这一番马屁，算是给他拍明白了！
一句“《霸王别姬》看了九遍。”比自己拍陈凯哥四个月的马屁还要有效果！
听着全场的掌声，刘汉生都有了一丝错觉。
“特么的感觉影视圈似乎也不难混啊！”
“怎么我就混的这么难啊！”
第011章 。姐，我有三句词，还有一个特写镜头
从两个小时前见到苏晨开始，他就让陈凯哥刮目相看了一次，紧接着，戏还没有开始演，又让陈凯哥感动了一次。
其实苏晨并没有想要刻意拍陈凯哥马屁的意思。
他只是实话实说，《霸王别姬》让四十一岁的陈凯哥在戛纳电影节一战封神。
到后来豆瓣评分九点六分！
是一等一的好电影，且不管陈凯哥后面的电影如何，就这一部电影，都够他吹一辈子了。
陈凯哥内心的虚荣从苏晨这里得到了巨大满足。
“苏……苏晨是吧，你是谁介绍的来着？”
他指着苏晨想了想：“啊，那个谁是吧。”
陈凯哥脑子里面想起了刘汉生的模样，所有名字就不重要了。
“这场戏好好演，走的时候，记得给包个红包，咱们这边接下来有戏，继续找他开工。”
刘汉生站在一群工作人员之中，刚想要站出来“认领”一下苏晨。
可是听到陈凯哥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记住，这给本就感受到强烈落差的刘汉生再一次重击。
陈凯哥冲着助理喊了一声之后，又拍着孙宏雷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刚才你的戏没什么问题，脚步踩在鼓点上，拿捏那味就对了。”
“好好好，导演放心。”
孙宏雷连连点头。
剧组的时间耽误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钱。
所以哪怕陈凯哥对苏晨再喜欢，也没有多停留，而是重新回到了监视器前面，再一次喊下了开机。
果然，这一次孙宏雷走上台的味道就很京戏。
只见他拿腔拿调，摇头晃脑的走上台，而此刻的苏晨正在台上伴着贵妃，甩着兰花指。
他哪会什么京戏，甩着袖子玩就是了。
陈凯哥一乐。
要的就是这效果，这种拙劣的动作才能给平时看惯了梅兰芳演出的邱如白更强烈的气愤。
随着邱如白上台。
整个戏园子一阵哄闹，人家台上演着呢，下面有观众上了台，这就是砸场子了。
孙宏雷扮演的邱如白眯着眼睛，把瓜子皮吐在了台上。
“停，停，停！”
说完缓步向前，而他对面的苏晨则是侧着身子，直到孙宏雷走到了面前，这才退了一步。
孙宏雷也是意识到了苏晨的提防之意，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这场面的调度并不是陈凯哥安排的。
全是两人现场发挥，这脚步往前往后，全部都是戏。
苏晨往后退，是因为有人来砸场子，对方走的太近了，有个提防之意。
孙宏雷先向前，再往后退，则是表示，对人没有恶意，只是有话想说。
好的演员，有时候不说一句词，但是这情绪就在肢体里流露出来了。
两个人第一次场戏，第一次演，这互相喂戏的舒服劲，让陈凯哥很是愉快。
“要是每场戏都这么来，那中国电影能烂成现在这样么？”
他得意的和旁边的场记吐槽了一声，笑吟吟的继续看。
此刻的戏园子现场。
孙宏雷后退两步站定了，拿着指头在苏晨面前点了点，意识到不礼貌，又放了回去。
紧接着，嘲讽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梅兰芳的戏？”
“知道啊。”
苏晨轻轻一仰头，不屑的说道。
“知道……”
孙宏雷一下子气笑了，他冲着观众看去，见这些观众似乎没什么反应，这才让他更加生气。
有人糟蹋了梅兰芳的东西，但是下面的人却连看都看不出来，如何能不气？
那可是国外洋人们都得站起来鼓掌的文化瑰宝，就这么被这些人糟蹋，岂能不气？
他一转头，想要大声骂人，可是又压抑住质问道：“让你偷来就偷来了……”
“怎么不好好演呢！！”
前半句还是失望，到了这后半句，已经是咬着牙骂的。
孙宏雷深呼吸了一下。
“醉酒是什么戏呀，啊？”
“呦，那您说什么戏啊？”
这是苏晨的第二句台词。
“不是粉戏。”
孙宏雷气笑了：“不是粉戏。”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摇着摇着，说道：“贵妃醉酒那写的是，失了宠，伤了心的妃子。”
“虽然伤了心，那也是体面的，高贵的！”
最后这三个字“高贵的。”孙红雷用了重音，掷地有声。
摄像机在两人的侧面，这一段拍的不是孙宏雷的特写，所以此刻孙宏雷脸上的表情，只有苏晨才能看的清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的愤怒也倒是罢了。
让苏晨觉得不容易的是，孙宏雷的眼圈都红了。
可见“梅兰芳的戏”对于邱如白而言，究竟有多么珍贵。
苏晨噗嗤一笑，上下打量着孙宏雷饰演的邱如白。
他伸出手，掐着劲儿，指着邱如白这一身破长衫牙尖嘴利的反击道：“我啊，我瞅您倒是挺体面的。”
“哼！”
说完之后，再不留头，转身甩着袖子扭头就往后台走。
随后后台冲出来几个武生，上去就给孙宏雷狠狠一推。
观众们马上给反应站起来起哄。
孙宏雷被一群武生包围着，一边还发着脾气：“你特么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旁边武生围上，推推搡搡。
时不时有瓜皮果屑扔到台上来，场面乱成一片。
“卡！”
随着对讲机里面一声喊。
陈凯哥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满脸笑容，显然对刚才那场戏很是满意。
“来，来来，先别出情绪，很好，这条直接过，咱们再补个旦角的特写！”
这一次陈凯哥没回监视器前面，而是就站在摄像机取景器后面。
让苏晨把刚才最后一句指着孙宏雷鼻子说的台词，又说了一遍。
这场戏才算是圆满结束。
陈凯哥拍着手：“来来来，就这地儿，道具组把景换了，咱们拍燕十三和梅兰芳对擂，轨道进来，顺着戏台子围一圈。”
“半个小时搞定，别耽误时间啊。”
安排完之后，他带着苏晨去了戏园子外面的帐篷里。
苏晨被带走的时候，回头撇了一眼刘汉生。
刘汉生正带着下一场戏的特约演员往里面进呢，他顺道给苏晨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他快去，抓住机会！
苏晨点点头。
重新回到了帐篷里，苏晨只是把头饰摘了，妆都没有时间卸。
“导儿，我跟你说，这小伙子啊，真的可以，和他对戏，舒服。”
孙宏雷心情也很好，今天他的戏就这么一场，这不还不到二十分钟就演完了，心情能不好么。
“来，小李，你把这小伙子的电话记下，另外等下了妆之后，留两张见组照。”
“然后去找制片领钱去吧。”
陈凯哥专门带他到了制片旁边，然后这才回去盯置景。
苏晨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杀青了。
就算是以后有戏，那也是以后了。
这剧组制片是个女的，苏晨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大概三十多岁，一脸倒霉，看上去就不好相处。
要知道，在剧组管钱的都是这样的人，要是安排个太好说话的管钱，说不定剧组成本就得高百分之三十。
她抬头撇了苏晨一眼，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了三百块钱，甩在桌上：“喏。”
多一句话没有。
苏晨没动桌子上的钱，也不生气，而是笑道：“姐，我有三句词，还有一个特写镜头。”
第012章 。机会在眼前，抓不抓看自己。
苏晨没动桌子上的钱，也不生气，而是笑道：“姐，我有三句词，还有一个特写镜头。”
“怎么了？”
女制片翻起白眼：“我知道，要不然的话，只有一百二。”
她伸手放在钱上问道：“要不要，不要就走？”
苏晨还是不生气，要是前世，他可能就拿了钱走了。
吃点亏就吃点亏，别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