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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可是，紧接下来文森特的情绪就失控了，难道他此刻情绪不应该有些不稳定吗？”接下来文森特就开始和麦克斯展开更多的对话，第一次露出了破绽。
兰斯眉头微蹙了起来，似乎有些诧异汤姆的话语，“文森特此时最大的烦恼就是任务，他的脑海里正在思考着如何遮掩刚才的事，并且在警察有所察觉之前，尽快完成后续任务，否则今晚的事情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意外。这样的情况下，麦克斯的混乱和指责才引发了他的情绪波动……”说到这里，兰斯看着汤姆，微微收了收下巴，那双眼睛里暗示着，汤姆应该接下去后面的话，但汤姆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学生或者是孩子的感觉，所以他没有开口，最后兰斯也只能是自己开口说到，“任务才是核心！”
汤姆脑海里刹那间豁然开朗，兰斯仅仅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整场戏的情绪串联了起来，再一次证明了，兰斯作为导演，不仅仅拥有场面调度能力和节奏控制能力，同时也对表演有着独到的解读。
这是好事，但汤姆的情绪却还是有些烦躁，“可是，在那些表演细节都消失了之后，又怎么达到你的要求？”汤姆指了指监视器，他想说的是，刚才这场兰斯的表演节奏始终维持在一个紧绷的水平线上，情绪的涌动却十分混乱，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表演节奏，但话语到了嘴边，却不由变了内容，“你一方面需要表演足够细腻，一方面有希望不要情绪外露，这是一个矛盾的要求。”
汤姆不想要在兰斯面前示弱——他已经在好莱坞纵横二十年了，前后赢得了三次奥斯卡提名，六次金球奖提名更是斩获了三座奖杯，而兰斯呢？“借刀杀人”不过是兰斯的第一部出演电影而已！
兰斯看着汤姆眉宇之间的倔强，他其实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如同他预料的一般，他正在将汤姆逼迫出他的舒适领域，所以汤姆无所适从，一方面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一方面却又跟不上他的要求，所以在拍摄过程中势必会发生碰撞。
只是，碰撞比预期之中来得早一些。
兰斯忽略了汤姆眼神里的对抗，转过头来指向了出租车，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到，“灯光。”虽然兰斯会坚守自己的立场，要求汤姆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演绎；但他至少可以顾及汤姆的颜面，不会让他在剧组其他人面前下不了台。这是他力所能及的。
兰斯转过头，示意让珀西坐到出租车后座去，这让珀西不由就愣了愣，一脸无语地看向了兰斯，那眼神分明再说“你在开玩笑”，兰斯内心深处也浮现出了一丝荒谬感，不过此时可不能笑场，于是兰斯转头看向了阿尔伯特，让阿尔伯特坐到了出租车后座去。
平时就需要肩负起走位和说戏任务的阿尔伯特，自然没有拒绝，他还朝珀西露出了一个示威的眼神，这让珀西的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你可以利用灯光的变幻，比如说文森特提醒麦克斯现在是绿灯了，你可以身体微微前倾……”伴随着兰斯的话语，阿尔伯特就身体前倾了一下，而后就可以看到他的脸部从阴暗之中缓缓露了出来，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那种从幽暗之中显露出来的锐利光芒却让人心底一刺。
汤姆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寻求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利用灯光来烘托出眼神，即使没有多余的表情，也可以轻易展现出情绪。
“阿尔伯特，脸部微微朝左手边转三十度，对，再一点，然后身体微微往后靠一点，不，速度太快了，慢一点，再慢一点。好，你重复一遍刚才这个动作。”兰斯指着阿尔伯特的动作，抬起双手解释到，就像是在捏陶瓷一般，“在与麦克斯交谈的同时，你可以缓缓退回去，注意力集中在你手中的资料上，这个情绪就出来了。”
所谓的表演细节，其实是十分丰富的，不仅仅是语言色彩、呼吸节奏等等，同时还有方方面面。像阿尔伯特刚才演示的部分，仅仅只是身体前倾和靠后的动作，速度的变化就让表演节奏放缓了下来，再利用光线的流转——尤其是这场戏出租车是在不断运动的，窗外光线是始终在变化的，而且车内的灯光也是经过缜密控制的——这就可以制造出情绪变化的细节。
可以想象，即使是一个面瘫的表情，但是眼神的细腻变化都会在灯光之中被放大到极致，轻而易举就可以将文森特的内心情绪展现出来。更为重要的是，文森特的冷静与麦克斯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两个角色的轮廓寥寥数笔就勾勒出来了。
虽然汤姆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兰斯对于表演节奏和表演细节的控制，确实令人赞叹。而且，按照兰斯的这种拍摄方式，可以将演员的表演力量放大到极致，那种缠绵而温柔的表演却可以彰显出凌厉利落的效果，给予观众更多的震撼。
汤姆长长吐出一口气，“行，我知道了！”说完，汤姆也没有理会兰斯，径直就朝出租车方向走了过去。看到汤姆的动作，珀西不由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汤姆有些不满，不过兰斯却挥了挥手，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我们再来一次。”珀西也只能是收回了视线。
重新投入拍摄之后，汤姆依旧有些别扭，似乎不太想要按照兰斯的方式去演绎，接连出错了三次，这一次兰斯没有再施加更多的压力，因为他可以感受到这几次的表演汤姆是在正确轨道上的。一直到了第四次之后，总算是把这一小段拍摄完毕了，可是却没有人能够松懈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小段仅仅是这场戏份的开始而已，接下来文森特和麦克斯的对峙，第一次把罗生门的话题揭示出来，这才是重中之重。
不仅仅是汤姆，这对于兰斯来说也是一个严峻挑战。
第292章 舒适领域
“好，听着。”文森特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几乎已经就要窒息的麦克斯，懊恼地扭了扭脖子，无可奈何地开口说到，“你原本决定载着我去其他地方的，但肥仔站到了窗前，表演了他的高空跳水……”文森特抿了抿唇瓣，似乎有些愤怒，又有些烦恼，眼睛微微闪了闪，脸颊的僵硬可以感觉到他紧咬着牙齿，“我们现在要开始B计划了。你还在呼吸吗？”
麦克斯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梗着脖子，浑身肌肉僵硬，像是机器人一般握紧了方向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呼吸没有进去也没有出来的了。
文森特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一抹轻蔑，再次扭了扭脖子，“我们要做到最好，应变，适者生存，达尔文，糟糕的事情时刻发生，易经，不管如何，随遇而安。”他轻轻摇晃着脑袋，彷佛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演讲，步步紧逼地试图让麦克斯安定下来。
但显然效果并不明显，麦克斯眉头纠缠在了一起，无法抑制的慌乱犹如波涛一般汹涌而出，“易经？”麦克斯只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就好像站在兔子洞口一般，“你在说什么！”麦克斯透过后视镜去打量文森特，荒谬到了极致之后的愤怒夹杂在不敢置信的光芒之中，投射了过去，“你把一个人丢出了窗外！”
“我没有这样做，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文森特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着，义正言辞地说到。
麦克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断地摇着头，试图想要否认现实，“那他对你做了什么？”麦克斯的声音似乎只剩下一团气音，所有声音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什么？”文森特没有理解麦克斯这句话的意思，眉头微微一蹙。
麦克斯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字一顿地清晰说到，“他对你做了什么？”可是那微微颤抖的喉咙、不断摇晃的脑袋、躁动不安的双腿和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混乱和错杂。
“没有，今晚我第一次见他。”文森特觉得这问题着实太荒谬，嘴角一扯，摇了摇头，而后就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资料了，似乎要把这无聊的话题终止。
可是麦克斯却扬起了声音，有些失去控制，“你第一次见他，然后就杀了他？”他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摧毁了，再次看向了后视镜，试图从文森特的反应之中窥探出一个答案来。
文森特抬起了下巴，眼睛微微一瞪，抚平的眉宇流露出一丝滑稽的嘲讽，“什么？我只能杀那些我认识的人吗？”
麦克斯的声音一下就被卡住了，神经反射先做出了反应，摇了摇头，然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不”，可文森特却咄咄逼人，紧接着开口说到，“麦克斯，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一个肥仔死了你就方寸大乱？”
麦克斯耸了耸肩，眉头纠结得越来越紧，“那……他到底是谁？”他的眼睛动荡不安地始终在后视镜和正前方之间来回，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集中注意力，彷佛周围所有一切都模糊化的惊慌失措让他的身体完全僵硬住了，彷佛只有脑袋能够转动一般。
“关你什么事！”文森特微微抬了抬下巴，不耐烦地说到，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麦克斯身上，“你听说过卢旺达吗？”
“是，我知道卢旺达！”麦克斯也有些愤怒，以撞墙的方式直接说了回去，可是呼吸却调整不过来，以至于他不由又干呕了一下，脸色逐渐失去了红润。
“那里每天在日落之前都有千万人死亡，自从长崎和广岛之后，就没有死过那么多人。你在乎过那些死亡吗？”文森特那平静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不耐和恼怒，犹如鞭子一般狠狠地朝麦克斯甩了过去。
“什么？”麦克斯完全措手不及。
“你参加过大赦国际组织乐施会吗？拯救鲸鱼？拯救森林？”文森特可以看到麦克斯那哑口无言的表情，他直接就代替文森特做出了回答，“没有！”然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膝盖上的资料，随后又一次看向了麦克斯，“我杀了一个肥仔，你就大发雷霆？”最后讽刺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伙计，我不认识任何卢旺达人！”麦克斯只觉得自己脑袋就要爆炸了，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出口，只能是郁闷地说到。
文森特闭上了眼睛，牙齿轻轻磨了磨，再次看向了麦克斯，“你也不认识后车厢里的那个人。”
“天呐。”麦克斯已经彻底词穷了，但还是不甘心地长叹到，他抬起头看向了车顶，却什么也看不到，再次郁闷地收回了视线。
文森特顿了顿，看到了麦克斯那躁动不安的情绪，想了想，“好吧，如果这可以让你感觉好一些的话，那个人是一个罪犯。跟一个犯罪集团的人有所牵扯。”
麦克斯大脑还是没有转过弯来，他瞳孔只有一片茫然，整个人都缩了起来，“那你在做什么？为民除害？”惊慌之后，麦克斯也开始嘲讽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不再紊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愤怒。
文森特挑了挑眉，视线在麦克斯和车窗之间来回，“是，你可以这样说。”
麦克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而后又一次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讽刺地看向了后视镜，“所以，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杀了你，对吗？”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文森特不由愣了愣，等他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却没有来得及反驳，身后的警笛声就响了起来。
“卡！”珀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终止了这场戏的拍摄。
汤姆正准备下车去回看，可是兰斯却直接转过头来，“汤姆，你看到脑袋的晃动频率太高了，你的视线始终在不断游弋着。”兰斯知道，汤姆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文森特内心的烦躁，但问题就在于，文森特的烦躁不应该是这种表现方式。
这种表现方式体现的是内心的不自信和不确定，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甚至是六神无主。所以，兰斯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展现麦克斯的慌张。文森特的慌张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因为麦克斯的慌乱让事情脱离了轨道，他觉得麦克斯根本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文森特的情绪应该是不耐烦占据了上风——他一方面要继续执行任务，一方面还要担任麦克斯的保姆，这可不是文森特喜欢的节奏。
所以，汤姆的表现方式不仅会看起来和麦克斯处于同一个频率，这会模糊文森特的个性，而且也会影响到整部戏的气势对抗走向——此时，占据上风的依旧是文森特。
“你现在的表演方式又回到了以前的习惯……”兰斯的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完，汤姆就直接打断了，“我们先看看回放之后再说，好吗？”汤姆瞪了瞪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