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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方式兰斯在“借刀杀人”也尝试过了，这种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模糊感，会在观影过程之中产生一种荒谬感，无法分清现实和电影的区别。不同的是，“借刀杀人”之中是现实大于虚幻，而“罪恶之城”之中则将是虚幻大于现实。
“就好像漫画一样！”弗兰克一下就理解了兰斯的意图。
“就好像漫画一样。”兰斯点点头表示了肯定，紧接着视线重新回到了屏幕上，“我们会用彩色来进行拍摄，然后在后期制作时去掉颜色，变成黑白影像，这样一来，颜色随时都可以回到画面中，按照我们的要求。”兰斯的详细解释让弗兰克激动地站立了起来，双眼放光，就好像是宅男们来到了动漫展一般。
“所以，黄杂种的皮肤可以是芥黄色的，那种鲜艳到令人作呕的芥黄色。”弗兰克只觉得脑海里发生了大爆炸一般，无数灵感碰撞出来，“然后当他被殴打到一团肉酱时，地面上就是一团恶心的黄色浆水！”弗兰克突然抬起了右手，“就连他的内脏都是黄色的！我们可以把他的内脏挖出来，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出他由内而外被腐蚀的感觉，就连他的灵魂都已经变得污秽不堪。”
兰斯快速地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下弗兰克的灵感，并且开口补充到，“又或者是某个人始终是黑白的，但他极度痛苦时，他的血液会回归鲜红，就好像颜色特写一样！”
弗兰克快速点着下巴，“对，还有电影里歌蒂可以用真实的肤色和金色的头发，就好像……”弗兰克似乎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词穷了，努力地想要表达出来，但却硬生生卡住，兰斯接过了话头，“就好像她是区别于这个黑白世界之外的美好存在，美好到彷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就像是天堂！”弗兰克亢奋地抓住了兰斯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忍不住开始在吧台旁边拉回踱步，专注的眼神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光芒，彷佛世界毁灭也无法影响他的思绪一般。
兰斯快速地将所有的灵感都记录下来之后，弗兰克终于再次回到了吧台旁，看着屏幕上那无数的灵感，贪婪而兴奋地浏览着。而后，他就听到兰斯的声音再次传递了过来，“我想要让颜色也成为强有力的叙事工具，甚至可以将情绪、将故事、将灵魂都隐藏其中，以猛烈的视觉冲击影响到每一个观影的观众。”
弗兰克再次跳了起来，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抬在半空中，然后眼睛放光地看着兰斯。兰斯知道，弗兰克是让自己一起击掌相庆，但这着实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兰斯只能是回避了弗兰克的视线，假装要继续在电脑上敲击，可弗兰克显然不愿意放弃，他直接抬脚就踢了踢兰斯的凳子，强迫兰斯再次抬起头，他甚至还用眼神看了看自己高高抬起的右手，给出了再明显不过的示意。
兰斯一阵无奈，只能是伸长了右手，慢慢地迎了过去，打算敷衍了事。可弗兰克却根本不管，把右手往后一拉，做出了拉弓射箭的姿态，最后狠狠地击打在兰斯的右手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事情还没有完……
弗兰克雀跃地跳了起来，高声呼喊着，“哇哦！哇哦！”居然就绕着酒吧开始兜圈子起来，惹得整个酒吧的客人们都跟着起哄起来。
“那么光线呢？你会怎么使用光线？”弗兰克一路小跑着重新回到了吧台边，无比亢奋地说到，但兰斯此时却在电脑面前快速敲打记录着，没有及时回答，这让弗兰克拿起了啤酒大口喝了起来，缓解着喉咙的干涩，不想一口气就喝完了，于是他把啤酒杯递给了乔。
乔把啤酒杯放在了酒桶底下，打开了水龙头，微笑地说到，“看来你已经满意到浑身着火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弗兰克激动的情绪稍微顿了顿，站在原地稍显生涩尴尬起来。
第339章 更进一步
弗兰克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忘乎所以，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对兰斯不假辞色，可是现在却像是一个拿到了棒棒糖的六岁小女孩一样，掐着自己的花裙子在人群之间不断转圈圈。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弗兰克顿时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收敛了自己的动作，想要重新坐到椅子上，却发现兰斯坐在了他的位置——因为笔记本电脑刚才就正对着他的位置，而现在兰斯正在电脑前记录灵感；他又抓了抓自己的牛仔帽，彷佛脑袋开始冒烟一般，抓耳挠腮了一番还是无法缓解那种无所适从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遮掩……
兰斯抬起头来，投来了视线。慌张之间，弗兰克抓了抓自己的络腮胡，沉吟了一会，“呃……所以，这个故事是来自于‘顾客是上帝吗’？”
兰斯挑了挑眉，“是的，这是‘顾客是上帝’。”兰斯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了弗兰克，然后就看到弗兰克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抓起啤酒杯就喝了两大口啤酒，几乎不愿意正视他的眼睛，这让兰斯不由莞尔。
虽然说今天的面谈一开始有些紧绷，但事情还是进展得十分顺利。弗兰克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强硬，他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有着一颗炽热的赤子之心，疯狂地热爱着关于漫画的所有一切，所以涉及到漫画的话题总是会让他变得敏感起来。就好像彼得·潘一样。
“光线方面的话。”兰斯主动提起了话题——刚才弗兰克的提问，他听见了，乔的调侃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兰斯却假装没有听见一般，“我会尽量把光源集中在主要人物身上，或者是正中央，然后让边缘模糊化，形成一种强烈的聚焦效果，然后与色彩搭配，让观众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我的想法走。”
其实这种拍摄手法对于电影来说，不算罕见，但却不是一种正确的方法。
在学院派看来，电影创作者不应该将自己的思想强行灌输给观众，而应该由观众观看完作品之后自行品味，其实这是沿袭了艺术赏析的体系。简而言之，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当电影过度煽情、过度主观、过度说教时，往往会落于下成——观众不需要通过观看电影来接受教育，艺术更多应该是一个思想碰撞的平台，每个人都可以产生自己的观点和思想。所以，在拍摄电影过程中，导演需要尽量避免直接告诉观众，“你应该看什么，你应该想什么，我想要说的是什么”，而是应该用镜头语言、故事架构、角色塑造等途径来传递想法，等待着观影结束之后的缓缓发酵。
比如说在“借刀杀人”之中，兰斯利用灯光的效果营造出那种孤寂感，但事实上，聚光灯之下却留了大量的空白，包括对话，包括表演，包括节奏，把这些空白留给观众去填补，希望能够将故事的余韵带动出来。
但“罪恶之城”却不同，兰斯希望能够在每一个画面里都加重那种“聚焦”感，就好聚光灯跟随着故事重心在不断移动一般，几乎不留下任何的喘息空白。不过，此举不是为了灌输电影理念和思想核心，而是将视觉效果的冲击力无限放大，就好像漫画一样，强行地把观影重心聚集在一点之上，然后让周围的景象都刻意地模糊化，制造出那种“汪洋大海中央里的孤岛”的震撼效果。
所以，“罪恶之城”的灯光运用和画面构图，要求会比“借刀杀人”更加严苛，但也会更加戏剧化、夸张化——或者说，漫画化。
“我还希望利用一些曝光效果，或者是光影移动的效果，将角色情绪带动起来，利用一些稍微夸张化的表演把那种张力带动起来。简单来说，这可能会是一部比‘杀死比尔’更加血腥暴力的电影。”兰斯始终专注于专业事宜，这让弗兰克的尴尬得到了缓解，转过头来看向了兰斯，可是说话却显得有些不利索，“昆汀·塔伦蒂诺？那为什么是你？”
意思是说，“杀死比尔”是昆汀执导的电影，如果“罪恶之城”要融入昆汀的风格，弗兰克完全可以直接选择昆汀来执导，为什么要选择兰斯来执导呢？
兰斯一下就领悟了弗兰克的意思，他嘴角的笑容就这样勾勒了起来，轻松写意之间那抹湛蓝色惊心动魄，令人根本挪不开眼睛，兰斯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弗兰克，波澜不惊地说到，“因为我更加出色。”
弗兰克愿意相信这句话。
“杀死比尔”的血腥暴力具有一种艺术美，但更多是来自于昆汀美学的血浆和杀戮；而“罪恶之城”的美学却更多是传承于弗兰克的原著漫画，比起血浆来说，斑斓的色彩所构建的冷暴力将会深入骨髓，可能电影里根本看不到太多猩红血液，却可以感受到那种暴力残忍的狂野和粗糙。
弗兰克忽然发现，他愿意相信兰斯。他相信兰斯能够把“罪恶之城”搬上大屏幕，而且还是出色地完成任务；他相信兰斯能够赋予“罪恶之城”这套漫画截然不同的风格，而且还是令人血脉喷张的那种；他相信兰斯就是“罪恶之城”的最佳选择，而且还是不可取代的。
这种信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弗兰克无从追溯，但他却意识到，也许“罪恶之城”真的等待到了搬上荧幕的最佳时机。
“不过，我还需要你的一点帮助。”兰斯的话语打断了弗兰克的思绪，这让弗兰克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他觉得兰斯已经将电影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是现在兰斯居然主动示弱，这着实是一个意外。
上一世，“罪恶之城”邀请了弗兰克作为导演一职进入剧组，虽然兰斯不确定弗兰克在导演方面给予了什么意见，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原著漫画的创作者，弗兰克对于漫画风格和剧情架构的理解无疑是最为深刻的。
在九十年代初的漫画界，画师和作者通常各自分开，从而容易造成情节和绘画的脱节。弗兰克却是当时少见的全才，“罪恶之城”这套漫画另辟蹊径，一经推出之后就奠定了他的大师定位。
所以，兰斯的确可以用得到弗兰克的帮忙。
“我不仅仅希望把‘罪恶之城’搬上大屏幕，我还希望它能够成为一部警示寓言。”兰斯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把自己的野心说了出来。
弗兰克挑了挑眉，他之前就通过柯尔了解到了兰斯的蓝图，“上帝之城”、“借刀杀人”和“罪恶之城”组成罪恶三部曲，这的确是一个恢弘计划。而现在，兰斯居然主动在他面前谈起了这个计划，这无疑是让他感到了更多的惊喜。不知不觉中，弗兰克的尴尬已经烟消云散，转过头，重新进入了专注状态，认真地看向了兰斯。
“不知道你是否看过‘发条橙’，我打算借鉴一下这部电影里对暴力的反思处理，在‘罪恶之城’里，强调以邪恶对抗邪恶……”兰斯将自己的构思想法简单地讲述了出来，“同时，我还希望延续‘罗生门’里对黑暗的定义，那就是真正的罪恶不在于‘做错事’，而在于以正义的角度去诠释自己的自私自利，而这一份自私自利已经成为了罪恶，却自诩正义……”
弗兰克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无比认真地倾听着兰斯的每一句话，唯恐自己错过了一个字，然后就跟不上兰斯的想法了，“等等，你解释地详细一点。”
“很简单，比如说南茜，她被绑架了，后来哈迪根拯救了她，可是八年之后，她又消失了，哈迪根不得不再次牺牲自己，出来拯救南茜。”兰斯把整个故事说的十分简练，剥去了细致末梢，弗兰克点点头表示了解，“可是，有人真正地想过，南茜就是受害者吗？”
弗兰克呼吸不由一窒，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兰斯，“耶稣基督，南茜当然是受害者！她当初被绑架的时候，才十一岁，那个恶心的罗杰就是一个娈童癖，他把她绑架了，后来还锲而不舍，始终想要伤害南茜，她当然是一个受害者！”
弗兰克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对于未成年人的犯罪在美国法律之中是十分严苛的重罪，而且道德谴责更是难以想象，几乎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南茜在“罪恶之城”里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她是受害者，哈迪根费劲千辛万苦拯救了她，可是她最后还是沦落到酒吧成为了一名舞女，几乎可以说，南茜就是那一片漆黑中的一缕阳光。
可是，兰斯却希望整个故事更进一步，他不仅希望挖掘出角色背后的故事，而且希望能够将“罗生门”的概念融入其中，真正地诠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两句话的定义。
所以，即使面对弗兰克略微失控的情绪，兰斯也依旧没有退缩，反而是扬起了下巴，瞪大了眼睛说到，“所以，南茜就是无辜的，所有错误都是罗杰的？”
“当然！”弗兰克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到，可是话语说完之后，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