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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开始了吗？”第四个女孩走了出列，打断了台下的声音。
站在舞台上的所有人视线都齐刷刷朝这个女孩投递了过去，包括艾玛。不管对方是谁，对方都是今天审核选角的评委，打断对方的话语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开始吧。”兰斯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那个女孩似乎也没有打算理会，而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肩膀扭了两下，完全放松下来，脑袋歪在了一边，彷佛在认真打量着舞台底下刚才那个声音来源一般。
即使隔着五步远的距离，艾玛都可以看到，那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那个声音来源，彷佛那个人就是杰夫一般，那灼热的视线让空气开始缓缓升温。表演还没有开始，气氛就已经酝酿。
“哧。”一声鄙夷的笑声从女孩嘴边轻溢出来，“那些女人是你的工作，我却是……”女孩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话语，“你的游戏。”随即再次一声嗤笑，“我主动勾引你的？”女孩轻轻地笑了起来，肩膀在轻轻耸动着，“拜托，他们都这样说。谁？恋童癖！”女孩的话语就犹如浪头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拍打过来，没有太多喘息的空间，也没有突然爆发的能量，只是依靠话语的节奏将气势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她甚至没有给对方留下插话的机会，直接就继续说到，模仿着成年男人的低沉嗓音，絮絮叨叨、满不在乎地念着，“她卖弄性感，根本就是自找的；虽然是女孩，却硬要装成女人。”然后突然整个人就往前冲了出去，“把错都推到孩子身上真容易，对吧？”
那堆积起来的气势犹如瀑布一般刹那间宣泄下来，不需要刻意扬声嘶吼呐喊，却让整个剧场内部鸦雀无声，就连站在后面的女孩们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女孩可以装女人，但不表示，她们能做女人的事情！”女孩放缓了节奏，却加重了语气，轻重变化之间将嘲讽和戏谑叠加到了最大，“我是说，你是个大人！”那赤裸的讥笑让人无地自容，“如果一个小孩想尝试与你调情，你应该装作没有听见，而不是鼓励她；如果一个小孩说，来杯鸡尾酒吧，你应该把酒拿走，而不是跟她干杯！”声音一点一点拔高，尖锐的少女嗓音就像是粉笔滑过黑板一般，让人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如果小孩想要和你回家，你应该他妈的说，滚回家去！”
最后一句话，女孩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整个剧场愤怒嘶吼，那站定的双脚、那紧握的双拳、那回荡的声音，就像是山呼海啸一般，不断回响着，那种负面情绪的宣泄酐畅淋漓地炸裂开来，让所有视线都忍不住集中在她身上。
第602章 脱颖而出
艾玛微微张开了嘴巴，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血液开始快速狂奔起来。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在“水果硬糖”的招聘公告里，提到了舞台剧表演经历。但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只是认为这又是兰斯一贯的要求而已。可是，大家都忘记了，由于这次要求的女孩都太年轻，想要有扎实的舞台剧功底，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兰斯却专门提起了这件事，显然意有所指。
艾玛触摸到了一点点门路，所以在刚才自己的表演过程中，她有意地利用了舞台空间，来回踱步，然后充分利用肢体语言与台词内容来表达情绪。选择那一段内容，也是艾玛有意而为之的，她觉得这一段情绪更加丰富更加饱满，有一个酝酿的过程，这对于表演来说，是更加有效的。
但眼前的女孩却做的更加到位。女孩选择的这一段，情绪相对较为单一，这是一个单方面情绪的宣泄，怨恨和愤怒是整个台词的核心，艾玛原本认为这段台词爆发力足够了，但却细腻度不足。可事实上，女孩表演起来，却刻意夸张了一些，或者说是戏剧化了，她利用了台词节奏和轻重的变化，来达到控制表演的目的，同时又将自己具有爆发力的一面完全展现了出来。
投射下来的阳光之中，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女孩口沫飞溅的痕迹，慷慨激昂的表演甚至有些狰狞，在近距离来看，似乎有些太过夸张了，从肢体语言到脸部表情再到台词表达，都是如此；可是放在整体舞台上，那种戏剧效果却恰到好处地将海莉内心的情绪完全释放了出来。
艾玛阅读过整个剧本，她知道整个故事就是杰夫和海莉两个人的独角戏，这就像是一个舞台，要么就是内敛到极致，用精简的肢体动作将所有情绪收敛起来，留给镜头来讲述，这更多是欧洲派艺术作品的表现方式；要么就是在夸张与准确的界线之上游走，将情绪都变得戏剧化，用表演来填充镜头，这则更多是美国派艺术作品喜欢的方式。
从“水果硬糖”的剧本来看，故事本身就充满了惊悚和冲突，所以兰斯选择后者，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才是兰斯坚持“舞台剧表演经历”的真实原因。
这位女孩刚才的表演，不能说是收放自如，但确实是跌宕起伏、张弛有度，真正地将海莉内心的怨恨和愤怒展现了出来，也真正地领略了隐藏在剧本背后的导演真实意图。
艾玛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她也不知道兰斯的创作思路到底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孩的表演比自己精彩，而且精彩了许多。如果她是导演，她也会选择这个女孩，而不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肩膀上的压力反而是卸了下来，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自知之明。艾玛知道，她还需要继续学习、继续努力，演技这条道路，她才刚刚起步，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
艾玛开始考虑，她是不是应该到“水果硬糖”剧组去旁观学习一番，这部作品可比“罪恶之城”更有学习价值。
思考之间，艾玛就听到舞台之下，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的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艾伦·佩姬，不久之前刚满十八岁。”女孩沉声回答到。
伊莱·门罗（Eli Monroe）回过头看了坐在身后的兰斯一眼，压低声音询问到，“我觉得她很不错，你说呢？”
伊莱是不久之前正式加入混沌影业的，准确来说，他就是因为“水果硬糖”剧组才加入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和焦点影业长期合作，作为选角导演，成为了许多部成功独立作品的背后功臣，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在好莱坞也打滚了将近十年。
他听老友纽顿·西格尔提起，现在风头正劲的兰斯需要一名选角导演。虽然此前兰斯已经拍摄了四部电影，但选角导演一直没有固定下来，现在兰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长期合作的伙伴，不仅是为他的作品，也为混沌影业的其他作品选角。纽顿和兰斯已经合作了三部作品，尤其是作为灯光师，在“借刀杀人”之中大放异彩，他说，“和兰斯合作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愿意放弃。”这让伊莱心动了。
伊莱自荐上门，他和兰斯交谈了将近六个小时，双方交换了许多想法，有分歧，也有共识。最终伊莱确定加入混沌影业，他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水果硬糖”。
兰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伊莱就转过头，开口说到，“你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下一个。”
兰斯看着沐浴在灯光之下的艾伦，那瘦弱的身躯显得十分单薄，粉黛未施的面容透露出一抹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如果不是背在身后的双手泄露了心底的紧张，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事实上，今天的试镜资料是兰斯早就有所准备的，他知道海莉这个角色并不容易饰演，而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女孩之中，天才毕竟还是少数，他不能寄希望于不知道是否会出现的艾伦，所以他设计了今天的试镜。
厚厚的一叠资料也就意味着演员必须做出选择，如何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切入，融入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大部分人可能看不完前面五页，这也意味着她们的试镜会无从入手，十分紧张，甚至是乱演一通；有的人可能会直接跳到末尾，然后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奉献一段表演，；但也有人可能会一目十行地进行浏览，总结出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但毋庸置疑的是，每个人的选择也就决定了演员的表演气质，以及和角色的契合度。
危机情况之下，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这是试镜的第一道关卡；其次就是在困境之中，发挥自己的优势，这是试镜的第二道关卡；最后，也是具有决定性的，那就是她们的表演有多么优秀。
至于公告栏里的内容，其实是有迷惑性的，不具备真正含义。当然，如果有人可以阅读出公告栏背后的隐藏信息，融入自己的表演之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天目前为止的试镜来看，第一道关卡就刷下了四分之三，剩下的人又有三分之二倒在第二道关卡，真正能够达到三个关卡要求的，还不到二十个。
刚才这一组表演之中，艾玛着实让兰斯眼前一亮。艾玛的表演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情绪的铺垫和传达，不仅精准，而且细腻。可以看得出来，她确实进步巨大，而且对角色进行了深刻研究，但表演这样一个内心黑暗的人物，艾玛的表演还是缺少了力道，尤其是最后一句“恋童癖”，爆发力足够了，可是眼神里却没有吞噬灵魂的魄力，这也意味着：以艾玛目前的表演功底来说，饰演这样一个反差太大的角色，还是强人所难了。
如果是一个正面角色的话，结果就不一样了。
至于艾伦，上一世拿下角色的艾伦·佩姬。兰斯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就欣喜，他认真地观察了艾伦的表演。
不可否认的是，艾伦的表演十分饱满，从细节到爆发，都展现出了一名出色演员的潜质，最重要的是她阅读出了“舞台剧”的背后信息，这是今天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但艾伦刚才的试镜就是完美了吗？显然不是。
艾伦的表演还是痕迹太重，念台词的时候太过刻意了，情绪足够饱满，但却和人物没有契合；另外，艾伦的表演节奏也不均衡，这一点反而没有艾玛控制得巧妙。可是，艾伦却有着艾玛所没有的疯狂和黑暗，最后一句台词，在剧本之中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艾伦却脱口而出，彷佛可以在她身后看到死神举起了镰刀。
这种嗜血癫狂的气质，恰恰是“水果硬糖”里需要的。
即使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但有些事情依旧会遵循原本的轨道。不出意外的话，艾伦依旧是兰斯心目中海莉的第一人选。
剩下的六名女孩，表现都没有太多值得记忆的部分，完完全全被艾伦和艾玛两个小妮子比了下去。
试镜很快就结束了，艾玛深深地看了一眼兰斯所在的方向，然后迈开了脚步。重新回到后台之后，艾玛停了下来，回头寻找了一圈，然后就主动走了上前，“你好，我是艾玛·斯通。你刚才的表演真的是太精彩了。”
艾伦看着艾玛放在自己面前的右手，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掌心里满是汗水，“上帝，我正在庆幸终于结束了。”如此坦然的动作，让艾玛不由就笑了起来，“你刚才的演出可是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我们表演的部分要重复了，心里想着：惨了，这姑娘要秒杀全场了。”
那夹杂着粗口的话语却如此平易近人，艾玛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按照礼貌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你的表现也很精彩？”
艾伦双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然后握住了艾玛的右手，“不，你的行动已经说过了。”两个女孩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双双笑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603章 君子好逑
试镜顺利地在太阳下山之前结束了，虽然时针已经迈过了七点，可是今天整整有超过一千五百人抵达现场参加了试镜，如果加上随行人员和旁观人群，整个校园里聚集了将近三千人，如此盛况着实让人措手不及，毕竟这仅仅只是一部预算六十万的作品，而不是三亿。
兰斯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收尾工作交给了伊莱和阿尔伯特，然后就顺着后台的通道离开了剧场，在走廊的拐角处，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低头阅读的艾玛，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兰斯。
昏暗的光线之中，兰斯捕捉到了艾玛眼底那翻涌起来的喜悦，干净而透明，彷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的幸福，绽放出莹莹光芒，而后就沉淀了下来，化作了嘴角那灿烂的笑容，“所以，试镜都结束了？”艾玛那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沙哑嗓音在走廊里回荡着。
心脏有那么一刹那的牵扯，这让兰斯不由闭上了眼睛，肯定是今天